战后的重重事宜繁琐又麻烦,不过这些同鄙安似乎没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傅忘川和鄙安似乎有了某种默契似的,谁也没提离开的事。于是恣意宫的灯火还是一日接着一日的亮着,只是对主人的称呼已经不再是“贵妃娘娘”了。其间鄙安散步,散着散着就到了天牢门口,顺带着进去逛了逛。天牢异常坚实。狱卒说,陆南宫就关在于她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在门外怔怔站了半晌,才离开。再就是见了两次筠妃。一次是给她讲完了那部分剩下的故事。而最后一次,就是送她离开。离开是半夜,所有人都已经熟睡,包括傅忘川。鄙安换回了旧日的衣裳,提了盏小灯笼出宫。她带的东西不多,凝霜扇和一个红漆木的盒子。筠妃准备了马车在门口等她,最后将一枚令牌交给她,轻声:“拿着这个,只要是朝廷顾及之处皆可以畅通无阻。但是,真的就这么走了么”“佳宁主人可是不舍的我”鄙安捂着嘴,低笑。“呵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她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傅公子他”“他会有个光明的未来,统筹江湖,成为人中龙。”难得鄙安也有正常的时候,她扬起头,视线落在恣意宫的方向,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好吧一路平安。”“多谢。”马车在通往南方的官道上,渐行渐远,直至融入一片漆黑的夜色。弟弟小川是九岁那年入的九重塔,因为云游师父在旱灾的饥荒里死了,把仅剩的食物两片树皮留给了他。小川很幸运,他的第二个师父是九重塔的大护法泠玥前任武林至尊梨逍尘的侄儿。泠玥将一身武学修为尽数传授于他,而且师母很爱他,到了视如己出的地步。所以那些普通弟子要经受的磨难都被他躲过去了。幸福归幸福,可他一直记着自己还有个偏远小镇子里的家,记得家里的大哥和妹妹。可心腹弟子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大哥和妹妹已经不在镇子上了,甚至打听了整个江湖都找不到那时候的他,眼界中似乎只有江湖,所以并未想到这世上还有江湖波及不到的地方狠狠发泄了一场之后,他开始拼命练功,希望有朝一日能掌控强大的势力,帮他一同寻找失散的亲人。后来,小川在弟子选拔忠脱颖而出,且反复立功。不久便成了统领整个长老阁的大长老。受封时,他跪在历任九重塔至尊的画像前,抬起头来的瞬间却发现那最年轻的一位,赫然就是小时候家里的那位女主人他的小妹妹的亲生娘亲找到他们已是很多年以后,他赶到戏班子的时候,没看见小妹妹,却见到了躺在床上身子虚弱的哥哥阿瑾。原本他是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置哥哥和妹妹。可阿瑾活不了太久了,他怕妹妹以后难过,也为了她以后能不被人欺凌,要弟弟只带她离开。不过,阿瑾应该是有私心的,他知道妹妹爱他,而他又何尝不爱着她呢于是他同小川订下了一个交易,同意小川带只妹妹离开,小川却绝不能将他是二哥的身份告诉妹妹隐瞒身份,且时时刻刻护她周全。小川只说了三个字,我答应。鄙安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平乐镇,那一大片扶桑花被保护的很好,在黑纱下繁茂且灿烂的盛开着。草人还是那个草人,模糊不清的五官,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鄙安将黑纱撤下,细细卷好放在一边,抚摸着草人的头。“你就自私了这么一次,怕我走了之后会爱上旁人。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直都不想离开你,哪怕一直被人欺负,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很快乐很快乐。”“还记得我们在戏班子里的时候么那时候我还没入圈,被你保护的很好。看到你浑身是伤的回来,却抱着我说”“囡囡,不要哭你看,我们四处漂泊,就像四海为家一样,看遍世间美景。”珠瑾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宠溺,却满眼悲伤。“这下,终于可以去看遍世间美景了”鄙安搂住草人,在它的脸上缓缓吻了上去。“你纵容了我那么多年,就让我也纵容你一次。”“我会纵容你,记着你的愿望,不认他。”“珠瑾哥哥,还有四年,我就来陪你。我答应他的,完成了就会回来。”“囡囡会回来,珠瑾哥哥,等等我”月光轻柔撒下,春天的夜风吹动满地的扶桑花,一波又一波。随风摇曳的稻草,一晃一晃的,像极了草人温柔轻点的头。诗情画意的江南,初夏的杨柳风拂过,美的好似浣纱女轻软又朦胧的衣袂。岸边的树下摆着一方小桌,桌上摆着各色的颜料。一个穿着墨色纱衣的女子站在后面,一笔一笔勾勒手下的山水画。她画的极认真,一笔一笔,或浓墨重彩,或轻挑慢摸,手法熟稔,画卷仿佛注入了灵魂般生动。引得路过的人情不自禁停下来,看她作画。直至日头西斜,她才收了画纸,准备离开。“姑娘画技精湛,画也传神,在下佩服,可否邀请姑娘泛舟一游呢”每日都会碰上那么几个附庸风雅的少年公子。她总是摇摇头,纠正:“我已经嫁人了,称姑娘不合适。”一般这种时候搭讪的就会随便寻个理由,灰溜溜的走了。可今日这个似乎并不准备离开,反而指了指河上那艘画舫,问:“是在下唐突,冒犯夫人。可是在下真心被夫人画技折服,有心结交,若是不介意,可以同游一会儿么”她想了想,点头。傍晚的西子湖比白日更热闹,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才子佳人,拿着灯笼互诉衷肠。河上,花灯逐波荡漾。最豪华的那栋画舫上,桃红的纱幔纷纷扬扬,行过出飘出淡淡的幽香。那船舱的墙壁上,题写着南宫月、醉仙酿、烟雨红尘一首首烟行媚视的诗词。船头,有绮罗轻纱的侍女围在一起,低声又叽叽喳喳的讨论“咦公子不是从不邀请人游河的么”“那个女子,好像就是在湖边画画的那个。”“真的呀看起来好漂亮的样子”“就是就是,连公子都被她迷住了呢”“哎呀小点声,要被公子听见啦嘻嘻”“咳咳”云烟端着盘子经过,轻咳两声:“你们说公子什么呢活都做完了”“哎呀好云烟,公子最疼你了,不要告诉公子好不好嘿嘿,我们这就去干活啦”围在一起的侍女立即作鸟兽散。云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掀开帘子走进船舱。“公子,茶泡好了。”屋内的镂空桐木矮几旁,端端正正坐着两个人。左侧的年轻公子青衣玉带,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在下云落琴,敢问夫人怎么称呼”“东方扶桑。”右侧的人接了,凑在鼻下闻了闻:“梨花醉”“正是梨花醉想不到,东方夫人也是懂茶之人。”扶桑摇摇头:“并不是,只不过我的夫君喜欢罢了,我不懂茶。”“那,夫人的郎君是”“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啊夫人,抱歉”“没什么。”她笑笑,低头抿茶。夜明珠下露出的侧脸未施粉黛,干净而又精致。云落琴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别开了视线。既然是以画相识,自然以画交友。但令云落琴惊讶的是,这位不仅画技高超,还通音律、懂棋道。仿佛失散多年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以到了深夜。云落琴有些后悔:“抱歉夫人,在下忘记了时间,亲自送夫人回去如何不知夫人住在哪儿”鄙安下了船,摇摇头:“不用了。”不过萍水相逢,一夜朋友而已,委实没必要了解太深。拒绝了云落琴,鄙安就沿着湖边静静的走,时不时能看见脚边飘过的花灯。前方的湖面上有条黑影踏水而来,轻飘飘落在她面前,半跪于地上:“姑娘去哪儿了公子找了姑娘很久。”“他出去找我了”“嗯,姑娘没回去,公子很担心。”“那我们回去吧。”其实鄙安住的地方离西子湖不远的酒楼上,站在窗旁甚至还能看见云落琴的那艘画舫。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环住她的腰。“在看什么”语气宠溺,还带着笑意。鄙安转过身,脸贴在他胸前,往里缩了缩:“傅忘川”“怎么了”“没事。就是有点难过,想睡了。”“我抱你去”“嗯。”傅忘川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改变不光是外表的,还有他的脾性,往昔的冷漠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从内到外散发着温暖而又柔和的气息。仿佛一团棉花,陷进去就拔不出来,温暖的令人沉溺。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年前、三年前还是从他大难不死醒过来的那天起“傅忘川”鄙安枕着他的胳膊,他的衣袖是轻软的丝绸布料,隐隐透出肌肤的温度,摩挲在脸上异常舒服,忍不住又蹭了蹭。傅忘川好笑的看着她,问:“不是累了么怎么还不睡”“又睡不着了。”“那怎么办”“你陪我玩会儿吧。”“好,玩什么”“嗯猜拳输了刮鼻子”傅忘川啼笑皆非,只得腾出一只手来,跟她猜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总之鄙安全赢,他全输。,,;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