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这么大一个厂子，说他精吧，他干的工作付出与收获根本不成正比。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辛苦工作就是给明家人以及各股东作嫁衣裳。思想停留在报恩上，永远受人掣肘。不提也罢。赵仁虎忙得跟个陀螺，可没空闲伤春悲秋。去远洋货运公司跑了几趟，搬运工都认识他了。赵仁虎还未开口呢，搬运工就道：“你的货到了。还没卸货，在车上呢。我看见条码上你的名字了。”赵仁虎大喜过望，连忙递烟，让人家先把自己的货卸下来。这次订下五百斤珠子，该是能卖上一段日子了。不过想想现在手里都有了两百斤订单，他又有些不确定了。面对全国市场，他这点东西其实不够看啊。珠子看着有点富余，赵仁虎包了几十斤，打算寄给刘娟。老家门道有限，铺子白放着没意思，不如整点东西练手。刘娟收到珠子已经是二十几天以后了。从邮局出来，她直接走到铺子里去。赵仁权一家搬出去后，刘娟趁着空隙，陆陆续续将铺子里的货品都卖了。收拾收拾，铺子空出来也有大半个月了。吃力的迈过门槛，将沉重地包裹扔地上。刘娟甩了甩膀子，自言自语道：“真沉。电报上不是说珠子吗咋珠子那么沉啊。”没有刀子，包裹打不开。刘娟蹲下来，找到封口胶的头子，一把撕下来，打开包裹。好大一堆珠子。刘娟一眼就喜欢上了。抓了一把，颠了颠重量，是玻璃的。那另外一袋就是塑料的了。再翻了翻，除了珠子就是珠子，没其他的了。刘娟不禁嘟着嘴巴埋怨，“这个三哥，有珠子没绳子，咋弄啊。”往四处看看，空荡荡的，屋子还是自己收拾的呢，现在里面撒都没有。刘娟突然想起自己的脖子上挂的铜钱了。她连忙将挂铜钱的绳子取下来，随便抓了一把珠子串起，再打好结。阳光照进来，粉色珠子圆润润的，项链亮闪闪的，太漂亮啦。刘娟美滋滋的将项链戴脖子上，对着水照影子，小腰禁不住扭起幅度。她是不是也变漂亮啦。第七十章 串珠刘娟双眼亮晶晶的，冲到杂货铺买最好的绳子。杂货铺的老板娘找到绳子递给她，“这已经是最好的绳子了。”无意间就瞥到刘娟的项链，“哟，好漂亮的项链。这是珍珠你妈大方，这么精贵东西都给你戴。”刘娟心情超好，“这是仿珍珠，不贵，便宜。”老板娘手心都痒痒了，“小妹妹，能不能取下来我看看啊。”“给。你看呗。”老板娘仔仔细细一颗一颗摸了看了，心中不舍，这么漂亮的珠子要是自己有一串就好了。“这种珠子在哪里买的”刘娟偏头笑道：“我自己家的。你要不要买，我还有多的。”“咋卖呀。”刘娟也不知道开个什么价好，想起同学新手链的价格，犹豫道：“一块八你要买，我可以算你一块五。”老板娘笑了，“一块五我也不买。你这条变色的绳子，戴不了几天就断了。我只要珠子，给你一块钱咋样。”刘娟的心砰砰乱跳，项链总共才费四五十颗珠子，她铺子里那么大一堆珠子，得串多少条项链啊。“我就是没绳子，才过来买呀。这个绳子有没有白色的，白色的线才能配我的珠子。”“有。给你。珠子一块钱卖不卖我嘛”“给你呗。”原来这些小玩意儿，不光是咱小姑娘喜欢，成年妇女也爱呀。刘娟心头火热，越走越快，她几乎奔跑起来。她得赶紧串多多的珠子，卖多多的钱。有了钱，她还挣撒工分，割撒牛草撒砖瓦呀。小女生爱美的年纪，自然对饰品研究颇深。刘娟挨家挨家店地找齐各种小配件，然后回铺子专心制作。她从小心灵手巧，不一会就串出一小堆项链手串，看了看，觉得有些单调，又串出几朵珠花出来。大珠配小珠，粉珠配白珠，长的短的，林林总总摊开来，看着竟像那么回事。忙起来就忘了该回家了。其实最主要是铺子在自己名下，她下意识就把铺子当成自己的家了。天色快黑了，渡船的下班了，老爹外出不在家，哥哥又不管她，就留铺子里住好了。铺子里头是小小的夹间，可以进行日常起居。但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得置些铺盖才能睡觉。刘娟有个乍富乍贫的老爹，从小就性子洒脱舍得花钱，如今也有底气花钱，买了铺盖卷儿，又买了蜂窝炉子和煤球，再买上锅碗瓢盆等，能拿着的就自己拿，拿不走的就让人送货上门。她也有心眼儿，跟上门的商家说待会姐姐要过来陪她，又说隔壁的是她哥哥。反正就是她并不是一个人独居，可千万不要来打她主意。人家心领神会，这样的女学生，谁家家长也不放心她独居啊。咕咕腹鸣响起，刘娟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辣么贪吃的自己，居然能忘了吃饭大家都不爱来街上，菜米油盐连喝滴水都要钱，哪有在乡下自给自足样样都有的好。刘娟吃着小面，心想，街上也有街上的好处嘛，在乡下哪能有现成的吃啊。当然，前提那得有钱，没钱可买不起这样香喷喷的小葱酱面。只要想到能有大把的进账，刘娟的小手就停不下来，也不知熬到几点钟，终于有了困意，这才倒床上睡了。乡下人一向早睡早起，到了点，天蒙蒙亮，刘娟就醒了。农历十月间，天气还是有些冷了。刘娟搓了搓胳臂，出去买了点米和咸菜，拿进屋才想起头发还没梳。没有梳子，就用手把头发理顺。现在她的伙食开得不错，头发已经变得乌油油的了。生了火，抓了一把米淘了扔锅里，然后加水将锅放到炉子上，只等蜂窝煤燃起来慢慢煨稀饭。天色已经亮到可以看几米远了。刘娟将自己制作的饰品一一挂起来，摆成最讨人喜欢的造型。忙完了这些，趁着稀饭还没熟，又去隔壁割了半斤肉。再整理整理屋子，稀饭就已经香喷喷可以吃了。切下昨晚吃剩的半个罐头，端出咸菜，舀了稀饭，打算在里面吃。想了想，干脆把小桌子端出来，放到门口，将饰品摆上，夹了菜放进稀饭里，端起来守着小桌子吃饭。就算周围是杂乱的菜市场，旁边有腥味的肉摊，也抵挡不住女人们对美丽饰品的追求。女人们盯着饰品的眼睛跟饿狼一般，太漂亮了有没有，这种摆出来卖的珍珠应该卖不了几个钱吧。“哎哟，我戴起来好看吧小妹妹，有没有镜子，我照一照啊。”刘娟忙着吃饭，只能摇头。“这个手链我戴起来皮肤显得好白”“哎哟真漂亮这朵花我扎头发上，咋样”“小妹妹，你别光顾着吃饭呀。你家大人呢，快来招呼顾客呀。”刘娟三两下吃完，搁了碗，“这是仿珍珠，色泽和真的一模一样，价格却便宜了很多倍。比如这串项链，如果是真珍珠，你们说，要卖多少钱”逛市场的女人，谁那个余钱买珍珠项链，可不能露怯啊，女人们犹犹豫豫地道：“五十”“嬢嬢们一看就是经常买好东西的人，果然知道市场行情。”其实刘娟并不知道珍珠的价格，“像这样大颗的珍珠，这么均匀，这个色泽的，珠宝店里面一件能卖五六十。而我的这件，你们猜猜，卖价几何”女人们不由自主地问，“多少”“一块八角钱只需要一块八就能买到和真品一模一样的珍珠，大家说，是不是很划算啊”“大姐大嬢们，还戴什么头花红头绳毛线绳啊，早过时胃，现在流行的是戴珍珠啊。人家外国贵妇人，戴上这款珍珠，走出门，多少人围观羡慕啊。现在国外啊，仿珍珠才是流行。”“另外呀，我的珠子是从新加坡进口的高级货。花这点钱买你们真的是千值万值”“给我来一串项链”“手链多少钱我要俩”“我每种都来一串”刘娟双手忙不过来，乐得合不拢嘴，双眼熠熠发光，生意竟然这么好呀，发财啦，发财啦昨晚串的几十条链子几朵珠花全部都卖光了。这才摆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啊。第七十一章 电话“姐姐，是不是你家在卖珍珠，我们要买”刘娟一看是俩个十一二岁的小学生，想了想，道：“没现成的了。你们愿意等的话，我可以现做。”“愿意，愿意刚才听说没有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有啊。”“有的，有的。只要你们肯等。你们是镇上的学生吗几年级了”“高小五年级。我妹妹四年级。你呢你还在读书吗”刘娟有些郁闷地道：“我在读啊。”她真的没脸说她也才读四年级。“你读几年级呀，我怎么没见过你”“我在村小读书。”刘娟扯开绳子，一面说，“你们想要多大个头儿的，粉色还是白色，要项链还是手链”“我们只有两块钱，你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俩，我和我妹妹一人一个。”“两块啊。要不我给你们做发带吧，咱们学生戴项链老师可不允许。”“那快做呀好多珠子啊，你的珠子真漂亮啊，我真想买多一些。可惜没钱。”有两块私房的小学生还叫没钱啊，刘娟笑了一下，“你们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做好了。”刘娟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做出了两条细细的发带，珠子用量大约是项链的一半。一块钱一条大约也差不离。“来，先给小妹妹戴上。”刘娟将发带珍珠朝前，没珍珠的弹力绳子朝后在后颈窝打个蝴蝶结，再将小姑娘的头发散下来，这就算好了。“漂亮你的妹妹这样子真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来，我给小姐姐也戴上。”小姐姐兴奋得呼吸急促，双颊泛红，低着头催促，“姐姐，好了没”“好了”“稍等，我给你找面镜子，你照着看呗。”“怎么样，好看吧。”刘娟对着照镜子的小姐姐道，“这两块是不是花得很值。”小姐姐脸上笑开了花儿，“值”等小姐妹走了，刘娟就坐下来继续串珠子，边串边卖。女人们的心思就是这样，宁愿少吃少喝，都要好好地打扮自己，对美丽的追求对饰品的狂热那是男人们无法想象的。刘娟意犹未尽地收了摊，如果不是明天要上学，她一定留下来继续摆摊。抓了半书包珠子和配件，锁上门，背着书包慢慢家去。走到半路，拐个弯，去刘书记家打电话。也算刘娟运气好，赵仁虎正在厂里和史经理讨论图纸细节，就听见张小姐过来叫他接电话。赵仁虎心里都是图纸的片段，漫不经心地拿起听筒，“喂，史密斯。”英文。因为除了史密斯，也没人会打电话找他了。刘娟拿着话筒一懵，“撒玩意儿”赵仁虎一震，捏着话筒，“刘娟儿”“是我呀。你刚才说得撒我都听不懂。”“哦。我说得英文，我还以为是新加坡的珠子老板史密斯找我呢。”“哦。”两人皆有些沉默，快一年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联系呢。距离产生生疏，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赵仁虎打破了沉默，“娟儿，你咋打电话给我了。以前叫你打电话给我，你老不理。现在我都熄了打电话的念头了，你又打来了。”刘娟嗔怪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咯。”赵仁虎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娟儿，时间宝贵，咱还是说正事吧。我寄的珠子你收到了吗好看不好看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有撒好的，可好像女人们都喜欢这玩意儿。我们厂里的女人听说我卖珠子，都在我这里买了好些呢。”刘娟道：“给你打电话就是说这个事。昨天就收到珠子了，很漂亮。我去买了一点线，今天串了珠子现卖。你猜我今天卖了多少钱有”赵仁虎连忙打断她，“别说出来。你旁边有人。你给我写信说就成。”刘娟看了一眼耳朵拉老长的刘书记老婆，只好闭嘴，憋闷地道：“你不想知道算啦。”“我想知道下次你去邮局打电话吧，背着人，就可以说。财不露白，知道吧。”“知道，知道。反正就是疯抢了。三哥，这么好做生意，我都不想读书了。我年纪那么大了，才上四年纪，真的好丢人。反正做生意和读多少书也没关系，我已经能认很多字了，这个书读着也没意思。白耽搁我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