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笑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林霁低下头，她总觉得刘医生似乎还是有一些隐衷的，可是她却本能觉得他并无恶意，所以也不打算逼问下去。她不由看向他书桌对面的墙上，上面是挂着一幅行书，写得颇有功力：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林霁心底稍稍解了疑惑，或者只是因为这样她看着天色不早，才匆匆忙忙向着刘医生告辞。刘医生嘱咐了她几句看着她走出门去。林霁心情稍稍轻松，她抬头望着漫天星辉，她告诉自己，一定会是新的开始，一定会是的。她却万万没有料到家里还有一场轩然大波等着她。刚进了院门，绕过天井，就听见舅舅气急败坏地喊：“依云呢，你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依云去哪里了，你是怎么当人家妈妈的”林霁一听这话，就知道出了事，急忙跑进屋子，一看舅舅脸色铁青，急忙收住了步子。舅妈就站在墙角，怯怯地低着头，成佑也站在那里，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两个大人。舅舅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看见林霁，怒火立即转到她身上来：“你也是，整天不见人影，这是又跑到哪里去了”林霁小心翼翼地说道：“找工作去了，在一家诊所里帮忙。”舅舅呆了一下，怒道：“不是不让你找工作吗”可是一想到林霁的贴心乖巧，立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焉了。他看着林霁，眼睛通红，之着舅妈问：“你问问她，依云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舅妈只是一味的不说话，可是也不见慌乱，她那一副样子倒像是无关己事的淡定。林霁心里隐隐发冷，她蓦地想起那一瓶来历不明的香水来，她问：“舅妈，依云呢”舅妈慢慢抬起头来，冷冷笑了一下：“你别听你舅舅大惊小怪的，依云没事，就是出去了。”舅舅大怒，已经挥着鸡毛掸子照着舅妈身上打去。林霁大惊，在她的记忆里，舅舅是从未动过手，这一次当真是被舅妈气到了。她见状急忙去拦，来不及抽手，那鸡毛掸子一下扫过她的手腕。她疼得抽搐一下，舅舅看见伤到她，一下子便住了手，对舅妈喊道：“你要走便走，可是我女儿，你要毫发无损地给我送回来。”舅妈看穿他也是色厉内荏，说道：“她也是我的女儿。”林霁渐渐听出不对劲来，这些日子她不在家里，浑然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回来后，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顾不暇。却不知道他们夫妇二人关系恶劣到这种程度。舅舅冷冷说道：“她是你的女儿你还知道。你做得那些事情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一忍再忍，你自己愿意跟谁跟谁。可是我不能让你去祸害依云。”舅妈却说道：“好吧，既然你说到这儿，我们就没什么可说了，可是依云必须跟我。这麽多年，我跟着，要什么没什么，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林霁想着前些日子，他们还好，何以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下意识抚着手腕，着急说道：“舅妈，你也知道我舅舅的脾气，你消消气，好不好，不要和舅舅计较”舅舅目眦尽裂，喊道：“林霁，你让她赶紧滚蛋。什么依云归你，你是把依云当做赚钱工具吧，我林孟白的女儿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做交际花”这话一出口，林霁便呆住了，她心痛喊道：“舅妈，依云呢她怕当着舅舅面，舅妈为了面子不肯低头，便直接把舅妈推到院子里去，哀恳道：“舅妈，你不要和舅舅赌气，你说说到底把依云送到什么地方去了”舅妈低着头，说道：“你也别管了，依云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她。”舅舅的怒骂声传进林霁的耳朵里：“你油脂蒙了心，你什么事都敢做了你简直把我们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如果依云有一点闪失，我会打死你”舅妈也白着脸，眼泡浮肿，说道：“你看看你舅舅说的什么话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妻子，我和他过了半辈子，何曾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林霁没有办法，只有一味哀求：“舅妈，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依云去哪里了，我去把她接回来。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只有十五岁，假若遇到一点事情，我们追悔莫及”舅妈低着头，良久才说道：“也没什么，我就是让别人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别像你舅舅一样读书读傻了”林霁顾不得她话中有话，着急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带了出去了，我们在上海也没有别的亲戚朋友”舅妈迟疑了一下，说道：“是秦阿婆的一个朋友，都是认识的人，我和她一起打过牌”林霁顿觉头晕目眩，她颤声说道：“秦阿婆她的话你也信上一次的事情你忘了她的朋友什么来路”舅妈却说道：“上一次的事情，她已经给我赔礼道歉了，都是邻居，人家陪着小心，我总不能不理她吧”林霁拉着她的手说道：“走，我跟你去问问，她那个朋友把依云弄哪里了”舅妈把她的手甩开，不耐烦说道：“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林霁黑漆漆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舅妈，她坚决说道：“别的事都好说，就这件事不行”舅妈倒吓了一跳，从来林霁都是听话的乖乖女孩，可是现在却是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样子。她嗫嚅说道：“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物，要过生日，家里要唱堂会，他的姨太太原先是越剧名旦，也要登台献唱。我就让依云跟着去看看，长长见识。”林霁听得手足冰冷，她问：“那户人家是不是姓秦，敬义堂的，人称秦爷的”舅妈讶异问：“你怎麽知道”林霁苦笑：“我听人说的，这位秦爷已经有六房姨太太了舅妈，你是要把依云往火坑里推吗”舅妈这下才着了慌：“那该怎么办，怎么办”舅舅也听到了林霁一些话，勃然大怒：“一个下三滥的流氓过寿唱个堂会就叫依云长见识，我们林家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说着就要冲过来。林霁急忙拦着舅舅：“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先把依云找回来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