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峰沉默了一下，说道：“父亲，我们分手了。”邵介甫看他一眼，问：“为了什么”邵宇峰摇头说：“母亲去找过她，落梅也羞辱过她。想是受不了侮辱吧”邵介甫“哼”了一下，说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你的意思呢”邵宇峰说道：“我只能给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然后再想办法。”邵介甫说道：“不想放弃”邵宇峰毫不迟疑，说道：“绝不放弃。可是眼下我也不能逼她太甚。”邵介甫摇头说道：“你错了，宇峰。男女之情最怕时间距离，你这里一松手，她那里也淡了，到时候如果有别的男人示好，只怕你后悔莫及。”邵宇峰说道：“她不会，她不是那种轻易就动摇的女人。”邵介甫淡淡笑了笑：“是吗宇峰，这个世道，那种女人已经很少了，金钱，地位，权势都会让她动摇的。”邵宇峰只是沉默，邵介甫说道：“行了，你安排时间吧。我和她见见面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邵宇峰点点头，说道：“我去和她说，只怕她不肯来。”邵介甫轻笑：“这麽傲气”邵宇峰说道：“只怕是决绝。”邵介甫却说道：“你可以向曲中求，她身边的人呢”说实话，邵宇峰并不愿如他父亲所说，实在是有违他做事准则，尤其是对心爱之人。邵介甫当然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宇峰，大丈夫做事，向来只问目的，不问手段。”邵宇峰无法，也只好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父亲为我操心”林霁那几天总是不安，她每日起来，便到街口去买一份报纸回来，只希望从上边看出蛛丝马迹来。后来在一家晚报上看了一行题目：秦姓商人死因不明，小妾携款遁逃。只说有秦姓商人寿宴散后，被人发现死在卧室里，而最宠爱的小妾则小落不明，家中细软被洗劫一空云云。这则小小新闻早就淹没在大量劲爆的社会新闻里再也找不到痕迹。那天回去后，眼见得她们如此狼狈，舅舅不由大为愤怒，直接出手给舅妈就是一个耳光。舅妈心里早就后悔了一万次，竟也不敢大声辩驳，只由得舅舅责骂。可怜依云还不明白自己差点遭了毒手，帮妈妈多说了几句，叫舅舅罚跪到半夜。这一夜闹得人仰马翻，揭过去不提。林霁终于在惠民诊所做事了，当然比起她在邵家或是以前的时候，工作不知道繁重多少，可是也充实不少。她一般是跟在齐护士后面帮忙的，她心思伶俐，又下了功夫，每一件药品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记在心里。齐护士在刘医生面前都不吝赞美，林霁深觉不好意思。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心安而且快乐，金钱虽是不多，完全不能和邵家相比。可是精神上的满足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而且她得到的是真正尊重，那些病人在她面前总是用最殷切的希望看着她，仿佛她真能起死回生一样。而且刘医生为人廉重自隅，真真叫人佩服。林霁来了不过四五天，便赶上了礼拜天。刘医生领她们去义诊，沿着苏州河往北走，东拐西拐，进了一条巷子，林霁才惊呆了，到处都是私自搭建的草棚和木板房，有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面目，赤着脚跑来跑去，没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人躺在一床破旧床单上，脸色蜡黄，神态萎靡，看着已经不大好了。林霁自问从小跟着舅舅一路颠簸，见过不少贫苦人家，可是待要见到这里的赤贫情况，仍然目瞪口呆。可是刘医生对他们关怀倍切，对那些脏乱的东西丝毫不以为意。义诊完毕，林霁他们几个派完药品，已经很晚了。回来的路上，遥遥见得不远处便是灯红酒绿，十里繁华。而一处则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林霁受冲击极大，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觉得自己虽是没有父母，可是比起那些人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倍。刘医生一路慨叹，对林霁说道：“我是医者，医治他们的躯体。可是你看看那些孩子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受不了教育，也不过重复他们父母的老路。”其中一个护士说道：“政府也不出来管管”刘医生说道：“政府我们的国民政府那些政府大佬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这些民众在他们眼里大概连人都称不上。我们这些人虽然力量薄弱，可是只好有一份便贡献一份了。”他们这一群人心情沉重，只回到诊所里面。因为时间晚了，刘医生便请大家出去下馆子。那饭馆不大，离诊所不远，是一对来自北方的夫妇所开。林霁一进馆子，看得介绍，便知是家乡菜式。那夫妇一张口，一口天津乡音听来尤为亲切。林霁离开家乡时候已经岁了，天津话早已忘得七零八落，他们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就如同回到了小的时候，坐在茶馆里听相声一样。林霁心情好了几分，便和他们夫妻两人聊起来，直到时间晚了，别的人都走掉了，林霁才有察觉。餐桌上只有刘医生还在等她，她心下歉然，急忙和刘医生走出馆子，犹自恋恋不舍。回到诊所里，方医生还在值班，本来还有一位护士，谁知道家里还有急事，便走掉了。林霁便自告奋勇留了下来。谁知道，所里还有几位病人在，刘医生带着她巡查完后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刘医生马上拿起来电话，神情凝重几分，他不住点头，说道：“好，好，好。我马上去。”回头对着方医生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小林也去吧。”林霁紧张说道：“我只怕不行。”刘医生说道：“没事，你就只管跑跑腿就行，哎呀，还有一件事，记得戴上口罩。”林霁急忙点头，方医生却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老师怎么单单嘱咐这一点。他们三个收拾好了东西，林霁穿戴着护士服，一只手提着药箱。方医生手里也拿着医箱，站在林霁前面。这时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停在诊所前面。林霁和刘医生坐在车子后面，不由大吃一惊，看得前面的开车的人竟是邵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