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心思烦乱，一颗心只是噗噗乱跳，刘医生站在她的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过了许久，她竟不敢抬头，仿佛是小的时候，盼了很久的礼物，被舅舅买了送到她的手里。她在手心里捏出了汗，却不敢去看。突然听到“砰”一声，林霁下了一跳，急忙从刘医生的肩上看过去，却见一个人一双手被绳子捆住，头发凌乱，浅蓝色的旗袍上，点点血迹，她在床上翻滚着，一个半老的婆子按不住她，挣扎中她一头撞在了桌角上，那婆子急忙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想来这撞击力度不小，那女人嘤嘤出声。刘医生向林霁说道：“你过去帮忙，把药箱给我。”像是邵介甫在楼下听到了什么，扬声焦急问：“怎么了”刘医生说道：“没什么，你安心待着。”一丝丝恐惧蒙上心头，可是林霁还是急忙过去，检查那女人有没有伤着。那绳子一圈一圈勒在她的手腕上，她皮肤白皙，想是捆时间长了，皮肤血痕隐隐而现。连林霁看了都有几分不忍，那半老婆子紧紧抱住她，她的发丝披在脸上，连面容都看不见。林霁伸手想拂去她的头发，看看她到底伤到哪里了。许是看到林霁穿着一身白色护士服，她更加不安躁动起来，用力踹向林霁。林霁不防被她一脚踹到胸前，良久喘不过气来。想起那一夜，她安静如那只小小的兔子，可是今天她却像是魔鬼附身一样。林霁慢慢走近她，低声开口，极尽温柔的嗓音：“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隔着散乱的头发，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霁，那眼睛闪着幽光，正如野兽一样，林霁头皮发麻，只防备她再一次发作。谁知道，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林霁，歪着头打量林霁良久，突然开口问：“你看见我的囡囡了吗”林霁不知如何回答，只低低的问：“囡囡她在哪里”那女人的目光向床上投过去，呐呐说道：“她在睡觉，她睡着了。”林霁看那床上，只有一床灰色棉被，搭在床沿上。她轻轻撩起棉被，看见里面一个破旧的娃娃，她将那娃娃放在枕头上，又温柔地把棉被盖在那娃娃身上。然后才到那女人身边去，继续安抚那女人，说道：“喔，囡囡睡着了，我们都不要吵，好不好，她会醒的，醒了她会哭。”林霁一点一点靠近她，摩挲着她的手，安抚她，她动作细致而轻柔，连一边的婆子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刘医生在拿药的手慢了下来，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女人歪着头，继续看着林霁说道：“不怕的，我会唱歌，囡囡最喜欢听我唱歌，我唱歌的时候，她不会哭”一听她这样说，林霁的心里涌上恻然的柔情，她猜想这是一个母亲吧，邵宇峰说过，她失去了新婚不久的丈夫，或者她也失去了心爱的孩子。林霁慢慢伸手拨开了她的头发，额上果然是青紫的的痕迹，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触目惊心。眼前的女人是美丽的，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清浅的痕迹，眼角上有两道纹路，此时她眼中的凶光已消失，只有一种令人怅惘的茫然。那鼻子微翘，小小嘴巴翕动着，多了一种可怜可爱的韵致。林霁一点一点的打量着这张脸，分开来，再组合在一起，接着她的心像是被猛人撞击了一下，巨大的晕眩感向她袭来。此刻耳朵里只是空茫茫的一片，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林霁的手哆嗦着，拂过女人的眉角，这面容，这神态宛然就是绣屏中的样子。也是巧合吗她觉得心跳猛烈都不像是自己的，只觉得说不出的害怕，可是究竟怕什么，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女人也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开口唱到：“萤火虫，弹弹开”眼泪没有预警的冲到眼睛里，浸湿了口罩的边缘。她勉强还残存着一点理智，别过头去。那刘医生，早已准备好了针药，向那女人走过去。那女人也许意识到什么，大叫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刘医生说道：“你们两个按住她”林霁的手哆嗦了一下，可是那婆子力气却大的很，直接压住她的双腿，她本来双手就被捆住，此时半点也动弹不得，只是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哀哀看着林霁，像是被缚住的小兽一样，眼神可怜而迷乱。林霁再不敢看她，只是别过脸去。刘医生的针扎到她的胳膊上，她只是一味看着林霁，轻轻叫道：“囡囡”她的眼角慢慢沁出两滴眼泪来，然后轻轻阖上了眼睛。林霁只觉万剑穿心一样，痛得叫她喘不过气起来，可是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他们走的时候，邵介甫坐在沙发上也没有起身。那个老袁出去送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林霁迈出门槛的时候的回头看了一眼，邵介甫他整个人端坐在沙发里，没有受伤的手里握了一把手杖，脸上有着奇怪地暗影，只有金丝边的眼镜闪着光亮，竟让她不寒而栗。送他们回去的人变成了一名司机，林霁的心却仍然像是叫人捏在手里，只觉得要窒息一样，额上不断有汗珠滚落。回到诊所，小方医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林霁放下药箱，坐在椅子上，慢慢拿下口罩。刘医生才觉出不对劲来，他见林霁脸色不好，急忙把手放在林霁额头上一试，却不见异常。便自责说道：“你第一次见这样的病人想是吓坏了吧”林霁勉强一笑，说道：“是呀，有点怕。我只怕她会打我。”刘医生却说道：“她不会伤害别人的，只除了邵先生。”林霁不解问：“为什么”刘医生却说道：“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由爱生恨，大概是这样了。”林霁说道：“我在邵家教书的时候，却听人说过那女人是邵先生的妹妹。”刘医生摇摇头：“那只是对外人的说辞罢了，这里面有些事情曲折离奇我也不甚清楚，想来也是一段孽缘。”林霁拭了一下自己额上的汗珠，轻声说道：“那刘医生为什么一再嘱托我要离邵家远远的”刘医生沉吟了一下，还在迟疑，显然这与他平时坚持的一些准则有冲突。他轻声说道：“林，你没有看出来你与刚才那一个人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