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慢慢爬到她的身边去,她的女儿如此的安静而美好躺在那里,没有抽搐,那脸色依然像白瓷一样,像一个漂亮的娃娃,可是她的嘴角却渗出一丝血迹来,迤逦蜿蜒到她白色的睡袍上,更觉触目惊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的手轻放到落梅的鼻息间,那里竟然毫无动静。她费了这麽大的劲,到头来却是一切成空。她扭过头来,望着邵介甫格格笑出声来,却是满脸的泪,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叫道:“介甫”那声音温柔到了极致,邵介甫却是毛骨悚然。她继续说道:“落梅是你的女儿,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把我当做了她。我知道你不相信,那些日子,我和一个唱戏的走得那么近,可是我自知已经对不起你,所以我从来没有让他碰过我。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我难过,那日子让我快活不下去了,知道吗”她继续说道:“落梅是你的女儿,落梅是你的女儿”邵介甫呆呆看着她,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却只还是重复那一句,落梅是你的女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邵园的一切终于归于了寂静,只是西洋钟敲响了十二下,树上的鸟儿扑棱棱的飞起来。第二天一大早,邵宇峰回到了邵家,准备换了衣服去上班。昨天傍晚,他一下班,宫本庆子便去公司里等他,不好推脱,他便应约而去。庆子请他看的京戏,她是一个中国通,对戏曲也颇有研究,便看边聊,她娓娓道来,精妙曲词,格外叫人舒心。看完戏后,他满心愉悦,并不想回到邵园那样压抑的环境中去,便直接去了附近酒店休息一个晚上。他一进门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韩伯早就让他打发了,门房里也没有个人,老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偌大一个宅子,只有丁香站在院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丁香,”他喊了一声。倒把丁香唬了一跳,丁香一见到是他,急忙迎上来,说道:“大少爷,出大事了。”邵宇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又怎么了”丁香定定神,方说道:“昨天晚上,老袁跑过来见老爷,说是夫人把那个疯女人带走了,老爷便直接带了老袁去理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心里慌得很,一定出了事。”邵宇峰一听,心里也莫名其妙慌乱起来,只怨邵夫人真是自找麻烦。那邵介甫把那女人看得命根子一样,她竟然想到太岁头上动土。浑然不觉这事还是由他而起。邵宇峰急急忙忙开了车子去了邵园。邵园大门紧闭,他心里浮上不详预感。按了许久的门铃,也不见一个人过来。他心急如焚,使劲砸门,过了许久,才见老袁颤巍巍跑了过来,给他开了门。他连发生了什么,都来不及问老袁,只是拼了命一样往里面冲。待跑到客厅里,他便生生停住了脚步。邵介甫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里,而楼递口边上,邵落梅一身白衣躺在那里,邵夫人也跪在那里,她的全身都是血渍,嘴唇也是青紫,几乎也像个死人了,尤其那头发一夜之间色如白雪,更加叫人触目惊心邵宇峰一动也不敢动,他呆愣愣看着这客厅里的一切,邵夫人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脸来,她的目光定定落在邵宇峰的脸上,许久才喃喃细语:“宇峰,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邵宇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落梅的脸出现在他的眼里。她似是睡着了,睡态像是一个孩子。他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邵落梅死了,而邵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是落在太阳下的雪花,转瞬之间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一段时间,林霁大部分都在杨家,惠民诊所,她只好了请了假,刘医生满口答应,她心里对刘医生越发觉得愧疚。可是这是杨铮要求的,只为着她的安全。她知道这一点上,他的要求绝非儿戏。而舅舅似乎他们的关系也是默认了,也从来不多问什么,他唯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要赶快结婚。可是林霁却想着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还没有做成,那就是妈妈,她每每想到此,便心如刀搅,坐立难安。可是她知道杨铮也一定为这件事操心,便不会多加追问。一个夜里,杨铮还没有回来,她坐立难安,只怕还有别的事情要出。吃了晚饭,便在客厅里,随手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小琴和小新看出她心情不好,便陪她说说笑笑。直到夜深,她困到睁不开眼睛,小新和小琴都劝她上楼休息。她实在挺不住了,才去了卧室,迷迷瞪瞪睡了过去。睡得并不安稳,只是反反复复做着梦,一会儿是邵宇峰,一会是邵落梅,一会是那阴险的邵介甫,在她的梦里走马灯的一样的来来回回,最后,邵落梅走到她的脸前来,只是哭,哭得叫她害怕。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却看见窗帘透出的青白色。她只觉得神思倦怠,心里发慌。梦里邵落梅的样子却真真地在她的眼前浮现,她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却不料这时听到大门打开,车子开进来的声音。她心里欣喜之极,趿着拖鞋便推开房门向下面奔过去,恍然不觉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微微一动,那睡衣便直接滑到肩膀上去。她跑到客厅里,杨铮也推门而入。后面还跟这几个人。一见到他,她心里顿时像是有了依靠,向着他奔来过去。杨铮一看她穿成那个样子,带着几分无所依靠的惶然,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他急忙摆了一下手,那些人见状也退了出去。他展开臂膀,她纵身投到他的怀抱中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杨铮抱住她,急忙问:“怎么了”林霁攀住他的脖子,说道:“就是做了个梦,觉得心慌。”杨铮安慰一样,轻吻一下她的鬓角,说道:“梦见什么了”林霁想了一下,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说出来只不过徒增烦恼,便勉强笑了一笑:“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