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降临沉沉睡去,邵明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确实睡得熟了,才小心翼翼地给他掖好了被子,悄悄将手心里助益睡眠的药粉洗干净,才放轻了步子出了门。才到傅涟门口就被崔立无声地挡住了,邵明远镇定地看着他,“崔大哥,我有话要单独跟齐王殿下讲。”崔立叹了口气,“明天一早就要远行,先生何不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似乎为了能让屋里的人听见,邵明远刻意拔高了几分音量,“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助殿下早日安产,不知殿下想不想听”崔立迟疑地看了看房门,听见里面响起了一阵咳嗽声,当即明白傅涟的意思,便轻声推开门,示意邵明远进去。傅涟此时并未入睡,月份大了之后他很少有过安稳的睡眠,沉隆的巨腹压迫着他已经十分脆弱的腰坠,只要躺得稍久一点就腰酸难耐,可要坐起来又累得很,只能垫高了身子半躺着,时不时变换姿势躺卧。见邵明远进来,他忍不住心内讥讽,邵明远如此、许雁庭也是如此,只要与许凤庭有关的事,他们都可以奋不顾身。当初京郊的宅子暴露了,他拖着颓败的身子连夜撤走,许雁庭本来与他同行,谁知送他走出了三天之后却不辞而别,只留下寥寥数字,说是不放心家人安危。徐老将军稳如泰山、许鹤庭远在边塞,这里能让他不放心的,也就只有许凤庭了。自那以后他费尽了心思找他都没有找到,直到父皇驾崩前夕,他收到了父皇的密诏要他火速回京,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传来了皇上驾崩的噩耗。傅鸿紧闭城门将他奔丧的队伍拦在城外,以维护京畿重地为由假传先皇遗旨意,只许他一人京城。他又不是傻子,有命一个人进去,只怕就没命再出来了。本想回去封地再从长计议,谁知傅鸿却在这个时候派人送来了书信一封,许雁庭竟然在他手里。当晚他便开始调兵遣将,可惜发动得实在太仓促,而傅鸿显然早有预谋,结结实实给他安了了图谋造反的罪名,周围伏兵处处,以致他这边节节败退,只好在崔立等几个忠心部下的保护下一路朝北边退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谁知老天有眼,居然让他意外地遇到了邵明远和许凤庭。傅鸿对许凤庭的心思他清楚得很,一命换一命,他要的并不多。“殿下。”邵明远在他床前站定,恭恭敬敬地施了礼。傅涟抬起眼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如今危及三公子的安全,邵先生便化生大罗金仙了”邵明远知道他这是在讥讽他早前不肯出手的事,也不生气,老老实实道:“邵某并没有诳你,催生一事多有艰难,而且并不安全,对殿下来说并没有好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跑过来”“因为邵某发现你并不是个怕冒险的人,拖着足月的身子跋涉回京,还可能经历战事,也是危险。若能叫殿下提前安产,殿下应该更有把握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吧”邵明远始终没有抬头,傅涟不置可否地扬眉,“那你想要什么”邵明远的头更低了,“骨肉团聚,一家平安。”傅涟思忖再三,忽然笑了,“先把这小家伙弄出来再说,邵先生,你应该明白你并没得选择。”邵明远也不再多说,从怀里摸出一只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玉石瓶子,在手心倒出了一小把药丸。“从今晚开始每晚一粒,十天后胎儿就会发动,你先吃一颗吧。”傅涟对他毫不怀疑,许凤庭和他腹中胎儿的命都捏在自己的手心里,不怕他玩花样,当即一仰脖吞下一粒,并看着他将另外两粒以纸包好放在自己枕边。药丸服下后腹中便越发坠胀得厉害,一时说不清是酸还是痛,他几乎坐不住了,忍不住用力压住腰侧,还是无力地朝后倒去。邵明远并不理他,却开始动手脱他身上的亵衣。“你干什么”傅涟戒备地蹙眉,邵明远却笑了,“你该不会以为吃几颗药孩子就能下来了吧要果真如此这大罗金仙也太好当了。”傅涟知道他心里有气,自然也不介意,拿人家心爱之人的性命相要挟,是个人都有气。只好耐着性子任由他将自己扒个精光丢在床上。这一夜齐王傅涟的卧室里频频交替传出沉闷的呻吟和忍无可忍的低吼,崔立板着脸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与其看他拖着肚子回京城送死,他宁愿他先受点痛苦起码保住条命。许凤庭并没有过问为什么过了好几天他们还是没有如约启程,只是在看着邵明远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时心疼地握握他的手心。这天晚上邵明远又去了傅涟屋里,他独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天上银盘般的圆月,不由心中叹息,等回了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么皎洁的月光了。“若老爷见到公子怀着身子还这样煎熬,不知道该有多心疼。”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许凤庭疑惑地回头,却是个从未谋面的青年,一身齐王府里的侍卫装扮。匆匆对上了暗语,他知道这是他父亲安插在傅涟身边的眼线。傅涟精明,这眼线布下至今已经七八年了,在他还在许家的日子里从未见他父亲动用过他。父亲总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内应这种事败露是早晚的,所以不能轻举妄动,唯有重大事件才可动用,之后便从此作罢。这次居然与他相认,看来事出有因。那内应名叫洪泽,许凤庭并不想深究这是他的真名还是化名,却被他透露给他的信息给惊呆了。原来许雁庭根本不曾被软禁在宫里,这只是傅鸿和许老将军联合起来诓骗傅涟的一个局。只要傅涟上门,只怕有去无回。许凤庭听完洪泽的陈述,不由心下狂跳,“那我大哥是什么意思”洪泽垂着头,“大公子一无所知,老爷设计他摔断了腿,在府里养着呢,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说齐王有孕的事他还是不知道他不知道,难道我爹也不知道”许凤庭也有点弄不明自己的心思了,他不喜欢傅涟,甚至讨厌他,可现在他怀着自己大哥的骨肉,要他看着他去送死,又做不出来。洪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老爷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言下之意,许老将军知道傅涟肚子里怀着他们家的种,可为了保全儿子,只能牺牲这不受天子庇佑的孙子了。许凤庭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坎肩,才刚刚入秋,怎么夜风就冷得这般入骨了洪泽见他再没别的话,便压低了嗓子道:“公子只需再忍耐几天,小的已经在打点了,趁齐王生产的时候他们的人乱,小的送你们出去。老爷吩咐再三,此事不许将公子你拉扯进来。”说完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许凤庭本来觉得肚子胀痛得难受,这会儿功夫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更痛了起来。40京城,许府,夜色渐沉。眉目清秀的小侍正轻手轻脚的给受伤的年轻主人换药,主人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完全没留意到那小侍粉扑扑的面颊和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神。“公子切不可再猴急了,伤还没好就急着练剑,可把徐大夫给愁死了。”包扎停当后那小侍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斟了杯茶递了过去,并斜签着身子坐在主人的身边。老爷的暗示他听得很明白,只要他能让公子喜欢,一定会抬举他。许雁庭懒懒地睁开眼,“躺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让人动动,再这么下去徐大夫也别愁,我倒先给闷死了。”“呵,公子真会说笑,公子,我”“我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似乎对小侍频频送来的秋波毫无感应,许凤庭不耐烦地又闭上了眼睛,直到细碎的脚步渐渐远去,才又重新睁开眼,眼神不复方才的慵懒,却又充满着疑惑。最近父亲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瞒着他从前一向对他们兄弟几个管束严厉,作为军人最恨别人躲懒娇气,受这点伤要按他以前的性子老早叫他起来活动了,可这次不但将他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还亲自替他向皇上告假。从前父亲从不允许他们兄弟几个跟家里的仆从不三不四,可最近似乎频频鼓励那几个不安分的东西来勾搭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肚子的疑问无处解答,他哪里还睡得着觉,支着拐杖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忽听见窗户底下有人轻轻扣了几声,忙凑过去,果然见孟恒动作敏捷地翻了进来。“查得如何齐王到底是生是死”“大致能探到他藏匿的方位,人没死,不过看样子败得很惨。依老爷的部署是要斩草除根了,这几天就会有动作。知道公子恨他,这些年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他手上了,不过你也别急,他搞不好很快就要被扭送上京等着砍头了”见许雁庭激动得脸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孟恒赶紧把在老爷书房外面偷听来的情报和盘托出,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腕从他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原以为许雁庭得到消息会兴奋得要命,谁知道他脸上却找不到任何高兴的意思,反而更加沉着脸,一屁股坐回床上不再搭理他。“公子,公子”孟恒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可是气老爷不肯让你参与计划老爷也是为你好,你的腿伤还没复原,要让你带兵去追杀齐王,万一落下个后遗症以后可怎么是好呢”许雁庭却对他的劝说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方才听到的消息,傅涟败了,他父亲要斩草除根,斩草除根,斩草除根他是傅鸿的人,这一仗明明是傅鸿胜了,也就是他们许家胜了,可他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过去在傅涟手上吃过的败仗和暗亏还少吗,难道就因为阴差阳错的那几次来往就不恨他了怎么可能,许雁庭,忠君报国几个字你该不会不记得怎么写了吧心烦意乱地敲了敲后脑勺,许雁庭有点讨厌自己此刻的心猿意马。孟恒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忙继续压低了喉咙道:“上次公子叫我查的事情也有眉目了,洪泽那里来的信,傅涟虽然蛮横,但这几年并未处死过府里任何近侍,责打关押的也没有。”“你,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许雁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把死死攥住孟恒的衣领,眼前不断飘过那人玩世不恭的笑容:孩子的爹是我府里的一个小侍,前阵子惹恼了我,被我一刀咔嚓了如果根本没有这个人,那,那他腹中胎儿的亲爹又是谁那个把他折腾得苦不堪言的孩子,他却拼了命也要保下,除了“母性”作祟,难道没有半点对孩子另一个父亲的情意各种声音一下子在许雁庭的耳边炸响,吵得他差点忍不住要用双手捂住耳朵,再冷静下来时房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恍惚记得孟恒临走时说的话:齐王凶残,却对自己府里的人很好。齐王身边近侍众多,他每个都颇疼爱,其中却没有近到可以陪他过夜的人,一个也没有。洪泽的情报向来准确,多年来没有错报过一条,这些应该也不会错。他早已打入齐王府亲信的队伍,却对傅涟有孕这一点只字未提,或者说不是他没提,而是有人拦下了,不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根本不需要去猜,因为洪泽只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许远山。谜底几乎呼之欲出,如果傅涟肚里的孩子与他毫无干系,父亲为什么要隐瞒下来不让他知道斩草除根,斩草除根,看来父亲这次的决断并不完全是为傅鸿剿灭心头大恨,更是为许家扫平隐患。这一切都是他酒后荒唐犯下的错,父亲一句话没怪他反而费尽心思替他补救,难道他不该感激配合吗心里乱七八糟的到底在烦躁什么许雁庭感觉自己的头就快要炸了,胸口闷痛得厉害,索性丢了拐杖自虐性地拖着伤腿在屋子里快速来回走着,脑子里不断闪过的全是那人的或倨傲或挑衅的冷笑。这样令人讨厌的家伙,却就这么要命得牵扯着他心底最脆弱的一根筋,一扯就痛,几乎喘不上气来。次日一早,许大将军独自一人站在许雁庭那早已人去楼空的屋子里,颤抖着双手捧着手里的一纸书信。其实只有寥寥数语:父亲明鉴,不孝子雁庭愚钝顽劣,却不忍手刃亲儿,若老天垂怜,就让不孝子带他们父子远走高飞、永不回朝吧。他什么都知道了,儿子什么都知道了许远山嗫嚅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臭小子,他不但想保小的,还想保大的,这可不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么足足愣了有一顿饭功夫方丢开信纸颓然坐下,他费尽心机想要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