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件他为了一罈酒冒险的趣事,苏小培被那事逗笑了。两个人喝酒吃菜,苏小培不觉又抿了两口辣辣的酒,兴致来了,她忍不住也与冉非泽说了几件她在衙门里遇的事,说到有次受了某位师爷的夸赞,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答“哪里哪里”,可是万一下次还有人夸她,她还只会答“哪里哪里”,别人次次夸她,她都只会“哪里哪里”,那样是不是挺没意思的她说完了,歪着脑袋,怎么觉得自己这么臭屁的语气似曾相识冉非泽哈哈大笑。“答哪里哪里也是不错。日后姑娘若是失了踪,师爷们写寻人公函时,可写上那姑娘喜欢答哪里哪里。”苏小培撇嘴瞪他,想想也觉好笑,而后她认真问:“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挑些师爷的好夸赞回去,奉承奉承可夸他什么好”冉非泽认真答:“你可在他夸你后,回赞他所言极是,或赞他识人有眼。”苏小培又想笑又想垮脸给他看,壮士,你许久不捣乱,憋不住了是吗“姑娘可是想夸赞我”冉非泽扬了眉毛,一脸有所期待。咳咳,苏小培清咳,正经脸:“为免壮士回我所言极是,我便不夸了吧。”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完,苏小培心中却增伤感。他俩说了废话一堆,其实哪里有这么好笑苏小培真的想问:“壮士,你不走行不行”可就如同冉非泽知道什么对她最好一样,她也知道这样是强人所难。她只能对他笑,而他终于,抚了抚她的头。冉非泽究竟何时要走,苏小培不知道,她没敢问,他也没说。苏小培并不知道,这日夜里,有一人敲开了冉非泽的屋门,与他报了一桩麻烦事,催促他速去武镇。第二天,苏小培正在衙门翻案子卷宗,皱着眉头费劲读着,记下几处想问的,忽见白玉郎跑来:“大姐,有桩案,大人唤你过去。”苏小培一愣,赶紧起身跟着白玉郎去了。案子是桩小案。一户姓曾的人家,儿媳妇偷了婆婆的玉坠子,婆婆本就对她不喜,这下抓了把柄要儿子将她休弃,可这媳妇死活不承认拿了,一口咬定玉坠子就是放在婆婆的首饰盒里了。儿子本想息事宁人,可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不愿就这样算了,儿媳妇不愿和离,便将儿媳妇告了。这种家务事是当官的最不愿管的,而且一家人全都言之凿凿,婆婆媳妇两人都将家里翻遍了也没找到那坠子,不是有人偷窃又是如何那一整日都无外人来过,只婆媳二人在家。苏小培过来听了,问:“那大人是想让我辩识他们说话的真伪”“你也是妇道人家,且好好劝劝那两个妇人,为这莫要吵闹。”府尹的意思,是想和解了事。师爷里只苏小培是个女的,与妇人好说话。婆婆告儿媳妇偷窃,却也没搜出证物来,如何证明媳妇说没偷,可东西确是不见了,又如何证明苏小培点点头,下意识地往身边看,然后想起身边没站着冉非泽。她抿抿嘴角,再点点头,让府尹安排间屋子,她好与婆媳二人单独说说话。43、第 43 章苏小培先见了当婆婆的。婆婆一脸严厉,先与苏小培说了盏茶工夫她家儿媳妇如何如何不好,直到苏小培觉得说得太足够了,引导她往别处说,她才开始讲了今日之事。其实还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因着日头好,当婆婆的嘱咐儿媳妇将她屋里的冬被冬衣拿出来晒晒,将被单衣物洗了,又要求她洁梳净饰。儿媳妇都照办了。可下午等老太太睡了午觉醒来检查活干得仔细不仔细,却发现自己最爱的玉坠子没了。她当场喝问媳妇,可儿媳妇只说不知,还装模作样地把婆婆的屋子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而做婆婆的自然不信她没拿,于是亲自动手搜了媳妇的屋子和身上,却是也没发现。最后两人便闹到衙门里来了。老太太说两句便骂一句,说两句便骂一句,苏小培耐着性子认真听。跟老太太聊完了,苏小培又见了当媳妇的。年轻媳妇已是一个孩子的妈,孩子十岁了,今日里上了学堂,只中午时回家吃了饭,歇了个午觉,而后又去了。孩子出门后,老太太也醒了,她在院子里转了转,摆弄了些花草,回来后检查媳妇洗的衣物是否干净,收回的是否折得整齐,是否按规矩分类放好到了柜子里,然后又检查了梳子首饰那些她是否都擦干净了,这时候发现少了一个玉坠子。“那玉坠子你今日擦过”媳妇抹泪点头:“擦过的,因是娘最爱的坠子,我擦得特别仔细,这个我记得清楚。”“那擦完后,你放到了何处”“就跟着其它首饰一同放回了盒子里,我绝没有拿。”“是否孩子调皮拿去耍了”媳妇猛摇头:“我擦首饰收拾的时候,孩子在学堂念书。况且娘平素教导严厉,孩子不敢拿的。”“你确定你将玉坠子放回盒子里了”那媳妇一顿,哭道:“我确是记得我放到盒子里了,可娘问了我几回,我想了又想,却又想不起放回去的那情景。首饰我是一起擦的,别的东西都在,我定是该全放进去了才对。可今日我儿中午回来,说是被夫子责罚了,不想再去学堂。我下午一直想着这事,有些晃神,唯恐他到别处玩耍。擦首饰时娘叫我到院子里收被单,我就赶紧把首饰都放进盒子里,出去收了被单回来,这中间未曾有旁人进过家门。可那坠子确是不见了。”“所以你并不确定你有放进了盒子里吗”“我”那媳妇咬唇落泪,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哭喊:“大人,求大人明察,我不是贼。婆婆对我素来不喜,可我也一直本本分分,认真孝顺她老人家的。我不愿和离,莫说我与官人夫妻情深,便是这罪名我也担当不起。若是判我偷窃,将我休回娘家,我日后又如何做人”苏小培吓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她能想角若这女子真是被冤,丈夫孩子从她身边被夺走,名声尽毁会是怎样一副惨状。她想了想,看向窗外。窗外院子里,曾姓男子望着这屋方向,一脸焦急地等待着,他母亲站在他身边仍在忿忿念叨着什么。苏小培目光一转,却是看到了冉非泽。她心中一喜,冉非泽对上她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苏小培让那媳妇等等,然后推了门出去。“壮士怎么来了”她一出去,冉非泽便走了过来,她忙问。“听说姑娘接了一桩案,我便来瞧瞧。”苏小培笑笑,点点头:“是桩小案。”冉非泽闻言也笑了:“看来姑娘成竹在胸。”“倒是有法子能辩一辩她们的话,壮士有何忠告没有”冉非泽闻言动了动眉头,他明白苏小培的意思,她的法子,定是又有些古怪了。“姑娘,莫自作主张,莫张扬生事,谨言慎行便好。”苏小培点点头。冉非泽却又不放心,问:“姑娘可明白”“明白。”苏小培被他的表情逗笑,答道:“能不拘小节的,是手上有剑的。”“姑娘所言极是。”两人相视,又觉想笑。苏小培低了低头,道:“那我先去禀了府尹大人。”冉非泽点点头,没动。显然他并不打算陪她去。苏小培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到他也正转头看她,苏小培心里一暖,加快步子走了。她觉得自己好象独自去考场,而冉非泽站那目送,象是送考的家长。苏小培步履匆匆,在府尹屋前又见到了秦德正。“苏姑娘。”秦德正唤:“听闻大人交予姑娘一桩案。”“是桩小案。”苏小培道。秦德正听了,微微一笑,告辞走了。他也担心她吗苏小培定了定神,忽然明白过来,这真的是场考试。但是她不担心,这真的是小案,她能办到的,小事一桩。苏小培去见了府尹。府尹见她便问:“如何了”“大人,那媳妇所言,确是有些不确定东西放哪了。”“这个本官早已知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帮她想起她把东西放在何处,或者,若真是她偷窃,也能教她说出放在哪了。”“当真”府尹皱了眉头。“当真,不打不骂不吓。我就是与她说说话。只我那法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能让人扰了,这个,还望大人知晓。”府尹想了想,点点头,唤了个衙役进来,交代了几句。那衙役领命与苏小培一起去了。苏小培回到了原先审媳妇的那屋,媳妇还在那,却是隔着窗与她家官人手拉手泪涟涟地说话。苏小培过来了,冲那衙役点点头,衙役带了两人,将其他闲杂人等都请走,领到了院子外头。冉非泽也没留下,跟着出了院子。那媳妇有些慌,看着苏小培。苏小培对她笑笑:“夫人莫慌,因夫人没记清坠子究竟放在了何处,我禀了大人,让夫人安安静静地仔细想想,定能洗刷夫人冤屈。”那媳妇面露惊疑:“我没有扯谎,确是仔细想了,我记得就是一起放入那木盒子里了。”“夫人莫急。”苏小培招呼她:“坐。”媳妇坐下了。“夫人信我,我定能为夫人找出那坠子。”苏小培声音轻轻,却很坚定。那媳妇听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夫人仔细听我说,按我说的去想,可好”“好。”媳妇再点点头。“今日里天气很好,日头暖暖地,夫人晾了衣服和被单。”“是的。”“夫人请闭上眼。”媳妇闭上了。“回想一下今日站在日头底下,是不是暖暖地”“是的。”“那便好。夫人便当自己此刻就站在那日头下,跟今日里一样,暖暖的,夫人可觉得舒适”“是的,日头很好。”“夫人便站在那,按我说的做。现在,慢慢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日头还在,很暖和,很舒适”苏小培慢慢引导,让媳妇完全放松下来,这花费了她一些时间。她确认媳妇完全放松意识并跟着她的指令走,然后她道:“现在,夫人正站在衣服的面前,衣服都晾好了,夫人。你看得很清楚,就在你眼跟前。”媳妇跟着声音走,看到了那个画面:“是的。我看到了,都晾好了。衣服在被单的前面。”“现在,告诉我晾着的衣服有几件”“啊”媳妇惊讶了一下。“你看得到,就在眼前。”媳妇点点头,她看得到,非常清楚,她说出了数目,从左到右,大人孩子的。“好,现在夫人回房去了,夫人要收拾首饰。”苏小培说得很慢,声音非常平和安稳,“夫人是如何收拾的”“我抱了厚被子进去,在娘的床上摊开了,要散散热气,一会再折。然后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床边矮柜上的木盒子开开,我擦一件,便顺手放在了床上,全擦完了,再把盒子也擦了。”“那夫人开始擦吧,夫人先擦的哪一件”“是支银簪。”媳妇看得很清楚。“我把东西全拿出来了,擦的银簪,银梳篦”她把顺序都说得清清楚楚。苏小培等她一件一件慢慢数完,没有打断她。等了一会,她又说:“这会外头有人唤你了,是谁”“是娘。她说被单晒好了,她不喜晒得太久,说有味道。”“那你是如何办的”“我把东西放进盒子后赶紧出去。”“好的,莫着急。你看仔细,一件一件放。”媳妇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我抓起发簪和钗子,放进去了,然后是银梳篦”她一件一件数,然后她猛地道:“坠子,坠子在床上,我没放,我跑出去了。”“无妨,无妨。”苏小培差点说“没关系”,临到嘴边改了口,她定定神,仔细道:“坠子还在那,莫着急。你出去做何事”“把被单收了回来。”“接着呢”“在床上展开。”“你展开了,接着你又做了何事”“木盒子在被单下头,我探手将它拿出来,放到了桌上。”“接着呢”“我把被单折起来,再把厚被子也折了起来,收进了娘的箱子里。”“坠子呢”媳妇没说话,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坠子在床上,你看得到它的。被单折起来了,厚被子折起来了,坠子呢”苏小培慢慢引导着。这时候媳妇说道:“我看到了,它在被子上面,被我连同被子一起折了。”“很好,莫急。然后呢”“我铺好了床,把衣裳也收回来折好,按规矩放进了娘的衣箱子里。收拾好了屋子,我就出去了。”“好,现在我们又回到了院子里。感觉到暖暖的日头吗”“是的。”“坠子在哪里呢”“在被子里,我放进了娘屋里东角的那个大木箱子里。”“很好,如今你可以安心了,你觉得很惬意。你在院子里,有微风,你喜欢在院子里吗”媳妇没说话,过了一会说:“有点热,我还是喜欢回屋里。”“好,那现在回屋里。”又过了好一会,苏小培问:“在屋里了吗”“是的,我坐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