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住在乡下小镇上,家里人口又多,谁还顾得上她一个外人”叹气道:“吃穿平常,字也不识得,真真叫人心疼的很。”四夫人知道大女儿嘴不严,这一节,连她也瞒住了。何庭轩点了点头,边下台阶边笑,“难怪两位表妹瞧着有些不一样。”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落在杏娘的耳朵里,自动理解成表哥看不起妹妹,觉得没有自己大方得体,高兴道:“罢了,以后我多教教她便是。”何庭轩笑道:“表妹真是辛苦。”直直的打量过去,脚底下悄悄挪了一步。杏娘不免含羞带臊,心里慌乱,想要往前走两步避开,忽地觉得裙摆一紧,自己整个人被绊得往下跌去“啊呀”她尖声惊叫,本能的飞快抓住旁边的人。“表妹当心啊。”何庭轩佯作被她撞击站不稳,动作慌张,但却结结实实的搂了一个满怀,软香温玉抱在怀里,说不出的得意。杏娘惊慌之后回神,发觉自己跌进了表哥的怀里,一股陌生的男子气息袭来,又羞又臊又急,想要挣扎起身,身子却变得软软的不听使唤。旁边的丫头看得呆了一阵,方才想起去拉她。何庭轩适时的松开手,还装模作样的退后一步,低了头,“表妹走路当心一些,方才我也是无心唐突,还请表妹不要见怪。”杏娘脸红色赤的,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要死了怎么就没看好路,踩着裙子跌到了表哥的怀里那一瞬间的男子拥抱,是生平第一次,真是羞也羞死了“小姐”丫头赶紧扶住杏娘,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忽地瞧见花篱后面一个小小的人影闪过,不由大叫,“谁在哪里”顾莲急得快要上火了。一直等,一直等,宴席都吃完了,姐姐还是没有回来。桐娘也觉得不对劲,堂姐杏娘一向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今儿这种场合,几乎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怎么反倒不露脸了只怕其中水有点深。这种是非,自己是绝对不会掺和进去的。顾莲作为主家小姐,实在不好中途离席去找人,失礼不说,还会闹得大家注意到杏娘,因而耐着性子把宴席吃完了。与各家的小姐们寒暄了几句,便悄悄出了圈子。刚要走,一个穿桂合色春衫的少女迎了过来,细眉细目的,笑吟吟道:“莲娘”竟然不由分说拉了人,“来这儿坐,咱们说说话吧。”上次丹娘生辰时,顾莲见过她一面,是刺史家庶出的三小姐刘贞儿,从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今儿怎么想着找自己聊天了又不好拒绝,只能笑着寒暄,“贞儿妹妹今天可漂亮。”“莲姐姐取笑了。”刘贞儿抿嘴一笑,“要说漂亮,谁不知道莲姐姐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回头看了看母亲,“母亲,我说得对不对”刘夫人矮矮胖胖的,五官平常,胜在一身皮子还算白皙,颇有几分贵妇姿态,接了庶女的话笑道:“你们小丫头自个儿说话吧,不用管我。”顾莲心里急着要走,又不好太失礼,想着稍微说几句再走。哪知道刘贞儿忽然变成了一个话篓子,一会儿问起顾家的花园,一会儿又问起今天的有什么戏,还说到上次自家请了什么戏班子,罗里啰嗦说个没完。顾莲面上微笑,心下却恨不得撕块胶布把她的嘴封住。但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人在打量自己。一扭头,正好对上刘夫人投过来的目光。刘夫人有些尴尬,讪讪笑道:“贞儿,你怎么拉着莲娘说个没完人家还要去招呼客人呢快过来吧。”刘贞儿歉意起身,“看我,一说起来就忘了。”顾莲忙道:“贞儿妹妹活泼,我也觉得聊的十分投契,可见我们有缘分。”琢磨了下说词,打算去找姐姐杏娘。“你怎么在这儿”顾莲回头,“姐姐”杏娘绷着个脸,不悦道:“方才你好久不来,害我找了你半天,回来了,也不说让丫头传一声我为你担心,你却在这儿优哉游哉的。”顾莲松了一口气,哪里还顾得上姐姐责备自己起身笑道:“正要去寻姐姐呢。”看了看刘贞儿,“方才跟贞儿妹妹说了一会儿话。”“我去找娘了。”杏娘竟然不管她,自顾自走了。留下一脸尴尬的顾莲,见刘氏母女打量自己,只得干笑,“我姐姐就是性子急,说什么事,半刻也是等不得的。”刘夫人悠悠笑道:“你是一个懂事的。”“今日相看的如何”刘刺史一面让丫头脱了外袍,一面朝妻子问道:“可有仔细打量那顾家九姑娘别的不要紧,重要的是品貌脾性别错了。”“挺好的。”刘夫人笑了笑,“上次顾家五姑娘生辰,见过一面,只记得是个长得出挑的丫头,今儿细细瞧了,脾气也是十分柔和的。”又道:“我看她有事的样子,还耐着性子陪贞儿说话,后来她姐姐来了,一个好脸都不给,她还陪笑给姐姐打圆场。”刘刺史点了点头,“这么说,是个贞静柔顺的了。”刘夫人“啧啧”了两声,感慨道:“一个娘胎,竟然养出两样女儿。”“你先头不是不愿意吗这会儿又夸起来。”刘夫人不满道:“从前我想着杏娘那娇滴滴的性子,怕妹妹也是一样,所以才不想配给文远。”哼了一声,“哪个做婆婆的,想娶一个不知轻重的儿媳妇儿我们家文远是幼子,可不要给他娶一门受气的亲事。”“罢了,罢了。”刘刺史摆摆手,“既然娶的是妹妹,就别再说姐姐的不是了,好不好的,又与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刘夫人叹气道:“就是有一点可惜,他爹是继室子。”“继室子又怎么了”刘刺史皱眉道:“咱们主要是想和顾家结亲,娶得又是小儿媳,只要对方女儿人没有问题就行,别再挑了。”“我知道了。”刘夫人嗔了一句,“就不兴我牢骚几句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回头好生准备准备,再让人上顾家去提亲。”“嗯。”刘刺史长长叹了口气,“乱世之中,独木难支啊。”眉宇间有化解不开的愁绪,起身道:“罢了,跟你们这些妇孺说也无益,我出去一趟。”、母亲顾莲后悔极了。假如那天自己没有中途离席,姐姐就不会去找自己,不会在花园碰上何庭轩,不会踩着裙子绊倒,不会被他抱个满怀这一幕,刚巧被花篱后的一个路人看见。要命的是,姐姐和丫头都没看清楚那人是谁,想封口都不能姐姐借口中暑不适回了屋,接着便就一“病”不起,直到今天,实在是害怕到了极点,方才一五一十哭诉出来。“娘”杏娘披头散发扑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这件事,万一、万一传开,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的儿”四夫人好似被人摘去了心尖尖,紧紧搂了她,“不要说这样胡话,什么死啊、活啊的,娘这就吩咐人去查,把那偷听的人给找出来远远的打发了,不会有人说你半点是非。”杏娘哭得哽咽难言,抽泣道:“我,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杏娘啊,你怎么这般命苦”四夫人心痛的不得了,泪流如雨,“好好的,你去找莲娘做什么不然的话,怎么会碰上那小畜生”说到此处,不由转回头看了小女儿一眼。顾莲只觉得有一道寒光投了过来,让自己浑身发冷。四夫人看着半死不活的大女儿,再看看安然无恙的小女儿,想起这桩泼天祸事,心头不由火起,恨恨骂道:“自从接你回来就没有好事你一回来,那柳氏母子也跟着来了。”顾莲一怔,这种事也能怨到自己头上“何家的小畜生还偷偷送你胭脂,藏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若对他不假辞色,他又怎么会生出那种心思”没错,当初何庭轩的确送了一盒胭脂。可他是让堂兄五哥送来的,自己以为是兄长的见面礼,所以才会收下,哪里会知道是他送的哪里会想到他还偷偷的藏了个络子,什么狗屁同心方胜何庭轩起了那种心思,与自己何干怎么能怪自己没有对他板着脸难道被人qj了,还得怨自己打扮的不够保守顾莲觉得冤枉、憋屈,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了心口。四夫人的眼里尽是怨愤,尖声道:“一定是那小畜生在花园里头寻你,杏娘才会遇上他,都是你惹的祸,却害得杏娘名节不保杏娘这一生都被你毁了”“母亲”顾莲被劈头盖脸骂得回不过神,不知如何解释。何庭轩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姐姐早就对他有意。否则即便两个人遇见了,说几句便会分开,怎么会并肩走路下台阶怎么会近得踩到裙角绊倒,还不偏不倚跌进他的怀里。姐姐天真娇憨不假,但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来不会做出投怀送抱之事。多半是那何庭轩起了色心,故意绊倒姐姐,好趁机揩油,但不论如何,都实在怨不上自己啊可惜四夫人并不这么想,满面怒容看着她,仿佛眼前的人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而是仇人,厉声道:“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一声声、一句句,字字诛心顾莲彻底懵了,实在难以相信,这话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到底要对女儿有多恨,才能说出这般绝情之语自己回到这个家才得两个月,和母亲的感情几乎等于没有,经过姐姐这件事,更是彻底断了母女情分想来今后母亲看见自己,只有怨恨,再也不会有任何母爱。顾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屋的,心思一片恍惚。李妈妈见她魂不守舍,不由问道:“方才夫人叫小姐进去,到底说什么了仿佛听着夫人是在发火,是不是责备了小姐”顾莲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没有吭声儿。李妈妈不知详情,见她呆坐了半日都回不了神,小声劝道:“夫人一直都是个急性子,要是在气头上,言语难免会重一点儿。”气头若是姐姐的事情闹开,她再有个好歹,只怕母亲手刃自己的心都有了。“小姐”玉竹神色慌张走进来,低声道:“方才老爷回来了,和夫人说了几句就开始拌嘴,说是,要把五小姐许配给何家表少爷。”顾莲大惊,“什么何家的人求亲”难道何庭轩怕事情包不住,就想干脆娶了姐姐说起来,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母亲肯定不会答应的。果不其然,玉竹接着道:“老爷一说这话,夫人就气得摔了茶碗,嚷嚷说,当初你惦记着娶柳家的狐狸精,现今还想把我的杏娘嫁过去想都别想,又说,我是杏娘的亲娘,她的婚事我说了算”何庭轩的母亲柳氏,是顾府大夫人的胞妹。当初大夫人想把妹子嫁给父亲,奈何祖母不同意,棒打了一对有情鸳鸯,父亲一直对柳氏念念不忘,母亲更加恨之入骨。顾莲心里七上八下的,事情越闹越大了。李妈妈满目担心,“那老爷怎么说”玉竹神色讪讪,“老爷说,那我还是杏娘的亲爹呢我想让她嫁谁就嫁谁,就是让她去死,她也不能不答应,然后夫人又摔了一个茶碗,老爷气得出门了。”“你先出去吧。”顾莲对玉竹挥了挥手,单独留下李妈妈,把杏娘和何庭轩的事说了一遍,无奈道:“妈妈,母亲现在肯定恨死我了。”“五小姐被何家表少爷”李妈妈惊讶的合不拢嘴,继而不解,“可是这怎么能怨小姐你呢这,又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顾莲一脸苦笑,“反正母亲就是怪我,说是我害了姐姐。”心念一动,疑惑道:“难道,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不相信我”“小姐别胡说”李妈妈打断她,“当初小姐还没出生,我就事先在府里候着了。夫人生产的时候,我一直等在外面,看着稳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