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句是我的心里话,最后一句纯属大胆猜测。“是么”二郎神嘴角微微一翘,眼神冷冽,“我怎么从来没见他穿过黑色苍南里也没有全黑的饰物。”这么说来好像也是,天青似乎从未没穿过黑色的衣服。不过我实在满意这件衣服的设计,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做出来哄这暴发户穿上再说。“既然黑色在天青视野里从未出现过,那么真君以这幅面貌出现,一定会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我从二郎神手中抽走画卷,好生陶醉欣赏,“小仙已经想好这件衣服的名字了,就叫夜色。”只有黑,也唯有这夜一般凝重的黑,才能压住二郎神身上光芒四射的暴发户的气质。如果没看错的话,天青喜欢的应该是天生便懂韬晦之术的人。“你让我这堂堂的天庭第一战神,向来光明磊落的贵族大将军穿黑色”二郎神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仰头朗声大笑起来。笑完即刻狠狠瞪我,目光晦暗阴霾:“你可知,自古正邪不两立,黑白不可混淆一谈”“小仙不知。”我没好气白他一眼,好不容易培养的耐性几乎都要被耗光了,“小仙只知黑色穿起来好看。”这群所谓的上仙真是欠抽,穿起来好看不就完了土财主非得把颜色拔到政治和道德的高度,不是活生生给自己找虐嘛还需要调教啊,少年“你喜欢黑色”二郎神有些意外的看我一眼。“我喜欢纯粹的颜色。”我指向身上的红裙,“红的,黑的,蓝的,但凡纯色我都喜欢。”二郎神皱眉上下打量我一阵,最终没再说什么,看来是妥协了。本来我以为还需要费口舌多说几句,眼见进展如此顺利,禁不住大喜过望,带着画卷就打算离开。“求神仙保佑我,来世也能与她结为夫妻,永远不要分开”厅中的大屏幕里,一位五官清秀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认真祈祷。在他身后,有个怀抱鲜花娇小玲珑的甜美女孩。郎才女貌,我为这样的誓言动容,不由得停住脚步凝神看那男子一眼。“小豆仙,你相信永生永世的爱吗”二郎神手撑案头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我话。“相信呀。”我答得不假思索,“眼前不就有一个例子吗”二郎神淡然一笑,不置可否。“求神仙保佑”很快轮到那女子上前祈祷,只见她双眉紧锁,神色十分急切,“让猪头老公早点出意外,把财产都留给我”二郎神眉毛一挑,嘴角弧度加深,我则惊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乘还没生孩子之前乘还没生孩子之前”那女子又在心头念叨几句,随即睁开眼睛,转头对男子甜笑扑去,“老公,人家许好愿啦”男子心满意足的将女子抱个满怀,二人相携一笑,亲昵的手挽手离开。大厅里沉默了。我不敢说话,二郎神垂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嗒,嗒,嗒。那丈夫看起来很是英俊嘛,怎么会被太太叫猪头呢看来这人类女子的审美观念也出问题了。我回想方才不可思议的过程,忍不住悄悄咋舌。“你都看见了”寂静被打破,二郎神调侃的声音响起,似乎十分愉悦,“如何小豆仙,你还相信永生永世的爱”“相信啊。”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那个丈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虽然妻子不喜欢他,但他宁愿冒着每一世都可能突然死掉的风险,许愿要跟妻子永远在一起,你不觉得很感人吗”话音落地,我睹见二郎神的脸色忽青忽红,仿佛打翻了调色盘。“你曾经对我说,会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沉吟良久,二郎神艰涩开口,似乎十分勉强,“小豇豆,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诗歌”乍一听前半句,我还以为二郎神要跟我表白,吓得心都差点扑出来,好不容易捱到后半句,这才稍微缓过气来。““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摆手。其实我还想多嘴问一句,真君,你真觉得这是诗歌么小仙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过主流文学作品啊。“所以你不懂的。”二郎神微微一笑,光阴斑驳下,映出侧脸几分哀伤,“也许做神仙的都知道什么是永远,但是却都不能明白,爱情是什么。”我沉默不语看着他。瞧着一只癞蛤蟆在眼皮子底下做情圣诗人状,实在是很可怕很令人作呕的事情。我不为二郎神忧郁的气质所倾倒,更不为他深沉的谈吐所迷恋,只好赶紧找个借口,脚底抹油开溜。爱情是什么呢爱情就是和美丽的人在一起,你吃鱼,我吃肉,看那群丑八怪啃骨头。我在回去的路上,津津有味欢乐畅想着。豇豆茎茎四二郎神身着新装第一次出现在天青面前的时间和地点,我是算了又算,盘了又盘。先找西方留洋回来的玄学大师星座小太子排盘,又找那有魔界游学背景的红城塔罗君占卜,最后还花钱去太上老君那儿算了一卦,务必要求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最佳点出来。“你怎么都信这些”二郎神看我三天两头的忙活,十分不屑,“本座应该奏本玉帝,治你个崇洋媚外叛国罪。”“天君只管去告。”面对他的威胁我毫不动摇,专心研究黄历,“一定要大告特告,没告成别回来见我啊。”这都什么年头了,天庭早不搞闭关锁国那套,就连王母娘娘对那星座速配也是十分着迷,最近一直在研究董永的星盘,说怕他有克妻因子。二郎神要是真闹上去,只怕到时玉帝还要颁给我东西方文化交流贡献奖呢“你怎么这么牙尖嘴利的,不讨喜欢”二郎神在我背后冷哼一声,“人家芍药仙子和你师出同门,性子偏偏柔的跟水似的,说话声音也跟黄鹂似的”“师姐她喜欢你,当然柔情似水啦”我不耐烦打断他,在黄历上划下一个圈,眼睛弯弯笑的眯起来,“我要是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自然也会千依百顺。”吉时选定,我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回头却见二郎神双眼朝天又是重重哼一声。哎呀,莫非他与牛魔王有亲戚关系,怎么老爱往鼻孔外喷气呢不讲卫生卫生球分割线黄道吉日那天,我抱上纯手工新衣,屁颠屁颠的跟在二郎神后边朝御花园走去。没错,这算了又算的时间地点,就是每五十年一次的天庭联合吹风会。所谓吹风会是这么回事,天青作为与玉帝平起平坐的圣君,平时很少离开苍南,但是如果他久久不去拜访玉帝,三届里就会开始悄悄流传一些负面消息,比如他和玉帝私下不合啦,他有心投奔魔界啦,他插足了天界元老的家庭纠纷啦之类的巴拉巴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不得不去玉帝那儿象征性拜访一下。拜访自然也没什么事儿,无非就是邀请三界重臣前来吹吹牛喝喝酒,茶话联欢一下以示双方感情依然深厚。当然,这茶话会邀请谁不邀请谁谁坐什么位置都是很有讲究的,甚至连帖子的发放顺序都有严格要求,要不怎么说,外交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呢我豇豆红作为不入流的小仙,平日里本是没有这个机会去见识如此大场面的,不过这次二郎神钦点我随身陪同,我也就高高兴兴破个例。毕竟做官做的大的仙君一般都比较老,看着没那么吓人,例如那张果老,满脸风琴褶子还挺飘逸顺眼的。“我认为这衣服应该等到天青来之前才穿。”临走到御花园门口,却被二郎神这个家伙刁难起来,他死活不肯穿上黑袍,理由是怕其他神仙看了笑话。“天君,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你这么英俊,即使披块破麻袋也难掩一身风流倜傥,怎么会因为这件黑袍就被人笑话呢”我有点急,口不择言开始拍马屁。这可是算了又算的黄道吉日啊,要是错过了就必须再等五十年,我才不想利滚利欠下高利贷。“万一天青称病不来呢那我岂不是白换了,穿了也没意思。”哪知这二郎神却完全不理解我的焦急,双手环抱胸前,杞人忧天的打量起远山。这下我真是急的出冷汗了,临门被人摆一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哇。“天君,您可不能因为这些没发生的问题打退堂鼓,小仙我都算好了,你今日的幸运色是黑色,金色是最不吉利的所以您务必要在入席前换下这金战甲。”我赶紧围着二郎神哈巴狗似的团团转,“唯有黑色才能凸显您的英俊威武,气质不凡呐”二郎神站着听了半天好话,终于斜睨我一眼,状似随意的一摊手。他的意思显然是要我亲自给他换上。我忍,我忍,我忍忍忍。窝着八辈子的怒气和怨气,我屈尊纡贵一块块将厚重的金盔甲扒拉下来,再将黑袍套在二郎神的肩膀上。一首民谣在我心中悠悠回荡起来咱翻身农奴把歌唱呀,巴扎黑本仙姑总有一天会把你这屎黄疙瘩踢到你的故乡茅厕里去的,你等着吧“你们在干什么”正当我沉浸在幻想中的报复世界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好几度。于是我的动作停下来。然后我顺着来人的眼睛,瞄向我的纤纤玉手它正停在一个非常奇妙且发人深思的地方。在二郎神那金光闪耀的胸甲上,有着五根雪白修长状如削葱的物体,它们细腻无暇,纯洁天真,散发出羊脂玉一般温润的光泽。原来,原来我的手竟然这么美啊。明媚的阳光洒下,我竟然看的陶醉了。“豇豆仙子”那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越发僵硬机械,四周温度已在瞬间里降为负摄氏度。我循声望去,只见天青圣君站在花园口,正用一双悲喜难测的凤眸静静打量我。那强大的低气压气场,显然是他带来的。不知为何,下意识里我忽然想撤手丢了那金盔甲,丢的越远越好。“此乃上古千足纯金打造,划出一道痕迹便要你赔五十万。”耳边适时传来二郎神淡定的警告,分毫不差。我暗地里苦笑一声,乖乖将那金甲轻缓取下,然后像捧骨灰盒一般牢牢抱在怀里。“见过圣君。”我抱着金甲,万分恭谨的深深一鞠躬。天青并不答话,他径直盯着我,眼角眉梢都沉甸甸的。啊我的菩提老祖啊,现下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圣君大人赐我这般脸色,我又保持如此姿势,莫非是在进行烈士遗属告慰仪式吗“圣君,豇豆仙子刚才是怕我冻着,正在给我穿衣服呢”关键时刻,二郎神一声朗笑打破寂静沉默。他边说边扯我的袖子,我赶紧胡乱点头。天青不置可否瞟我们一眼,目光悠悠荡荡飘起来,最终落足于二郎神的黑袍之上。“圣君,这件袍子可好看”我见他注意到了二郎神的新衣,心中满是雀跃欢喜,忍不住唧唧咋咋开始王婆卖瓜:“这款式是不是特别简洁高雅这颜色是不是特别衬二郎天君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天青沉默一下,缓缓开口。“本座历来最憎恶黑色,吃穿用度全部避免,恐怕没有什么评价的权利。”五雷轰顶,我一下子像泄了气皮球般,蔫菜了。“呵呵,圣君何必如此不近人情这衣服可是豇豆仙子亲自为我设计制作呢”不想二郎神却不似我这般大受打击,竟然还能口齿伶俐的与天青保持对话。“众仙皆知豇豆仙子修的一手绝妙女红,却从不曾他人亲手做衣裳,这头回的破例,圣君怎么说也要仔细看看,好生评价一番啊”二郎神镇定自若的站在我身边,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我是边听边感叹,边听边佩服,心想人家不愧为开天战神,声音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愉悦和激情,仿佛没有丁点儿的伤心难过,此等抗压能力不可不谓傲视群雄呐“真的”天青微微抬起下颚,用疑问语句探询我。“真的真的”我忙不迭点头,朝他高高举起十个手指头,晒辛苦,“圣君,小仙的手都快扎烂了,戳出了好几十个洞呢”我的本意是,希望天青能看在我亲手劳作的面子上给句正面评语,安慰一下二郎神那故作坚强的心,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然而事与愿违,天青的脸色却沉的更加的快,简直比那日落的西山还要黑茫茫乌压压了。四周气氛越发诡异,安静的连风刮过袖口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呜呜就在我觉得有什么即将崩坏的那一瞬间,天青忽然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清浅,极其奇特的笑。亲爱的菩提老主,请恕小仙的言辞苍白,完全不知该怎如何形容这个笑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