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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掌门”那般狼狈地拽住了她的衣角,那般卑躬屈膝,那般低三下四,看得她心里是无尽的痛快。“我不会救你。”她笑开。“求你救我相公。”那女人抬起头,眼中是艳艳火光,“我的命你拿去。”她举起无垢剑,高高地,而后落下。赢了,她赢了背起“战利品”,三青脚下生风,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前冲。九年,九年,她终于拿回本属于自己的男人,这个人人仰望、拥有江湖秘宝的男人,这个她爱他欲死的男人。正兴奋地想着,忽觉顶上有异,抬头就见一根椽木直直落下。几乎是立即,她将身上的人扔下,毫不犹豫,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虎跳崖上,三青望着坍塌的森罗殿一脸恼怒。“可恶。”她恨恨埋怨着。竟让他们葬在了一起。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最近江湖荡漾得很,是因为峨嵋十姝一夜凋零,王老五们长吁短叹非也,非也。抑或是因为上官公子历劫归来,有大腿可抱的破落户们又开始烧香拜佛错了,错了。你没有看最新出炉的逸闻录增刊什么不识字仁兄不是我说你,混江湖的不会耍刀也要识字,不会识字也要有银子。来来来,只要二两小弟就卖你个面子,将这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话说十年前虎跳崖仁兄仁兄,莫急莫急,小弟不是在给您倒“陈茶”啊真的,真的。话说余大侠夫妇死于魔教哎银子别拿回去真的是最新秘闻余瞻远他媳妇儿没死,余瞻远他闺女也没死啥人在哪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吭,吭,十两。嘿嘿,人就在玉剑山错了仁兄玉剑山庄在东边,东边真是,一个个都这么性急。四月的江都琼花满枝,绿柳含烟,本是文人骚客飞白留墨的好时候,可如今却是牛嚼牡丹被一群武人占了城。客满。不单是遍布客栈酒肆的广陵道,连素有温柔乡之称的小秦淮、满是诗文书院的广储门外,甚至连开明桥边的浴汤馆都挂上了“客满”的布幡。如今江都城内一室,不,是一床难求啊。“好拽啊,有钱都不让住。”看着硬生生被店家请出门外的又一位壮汉,十一不由挺直了胸膛,“能像咱一样住进玉剑山庄的,江湖上怕是没几个了。你说是吧,师弟。”他鼻孔朝天,半晌没听响应。低头再看,人已走出了丈许。“哎师弟”叫声刺耳,成功地将行人的目光聚焦在那人身上。虽穿着道袍,却难掩优美的腰身。乌发淳浓,只以木簪高高绾着,散乱的几缕如轻云一般随风卷舒。微偏首,一双秀眸弯弯如月,眼角微吊,飞上眉梢。若笑意再深点,可称得上媚眼如丝。只可惜那人控制得极好,两泓秋水生生褪了艳色,只剩清湛的平波。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清秀佳人,怎地被人唤作师弟卖画的书生疑惑着望了望,只觉这人越看越入眼。不由脸颊微红,绘起那双眸来。墨迹未干,画纸忽被人抽去。“哎,我的画”“我家主人买下了。”一锭元宝砸下。真是以财压人,有辱斯文。书生忿忿地盯着行过的紫檀宝车,不忘将银子揣怀里。“公子。”竹制的车帘漏下点光,柔柔地洒在画中的那双眼上,如目光流转般。俊容柔和的出奇,上官意挑起帘,一瞬不瞬地凝着那道纤影。穰穰桑条,秾纤楚腰。微风拂兮,有女窈窕。他正赏得动心,就见一只手牵住那人的袖角,俊眸倏地沉下。“哇,师弟你看”衣袖被十一兴奋扯住,她也便停住脚看向街边的杂耍艺人,却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辆宝车。“秭归。”车里传来轻唤。“子愚。”她弯起眼,却见那双俊眸没了一贯的笑意,略显阴沉地看着她的身边人。“这是我的十一师兄。”她介绍道。这时十一也看到了车里人,虽然很想认识一下传说中的人物。可他不过十五,还是少年心性。嘴上寒暄着,心却不忘那边的杂耍,时不时一瞟,真是心痒极了。见状,上官意俊眸抹过异采。“比起九峰园的仙人班,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十一诧道。“以钱十枚,呼之成五色;抑或是一布相遮,移花接木。”上官意颇有意趣地说着,听得十一入了迷,“耳听为虚,不如亲眼所见。贤弟若愿意,在下可让家仆带贤弟去看个究竟。”“真的啊”“自然。”上官意笑得极可亲,“贤弟且尽兴去看,花销不必挂心。”“多谢多谢上官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十一兴奋地脸都红了,“师弟你跟师父说声我晚点回去。”看着那个无人再牵的袖角,上官意觉得顺眼了许多。命人挑开帘,他懒懒地靠在车里,一副邀请的姿态。“秭归秭归,可与子归”上官意笑容漾深,很是勾人。她大大方方地接受,刚要抬脚,就见一人自街头大宅飞身而出。樱草色的长衫斜斜掩着,未束的卷发凌乱披着,腰带也只勉强地系了一道。“奸夫抓奸夫”大宅里传出吼声。那人向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旋即钻进后一辆车里。“公子,是大少爷。”忠仆平平说道。“将车门锁起来。”“是。”咔,咔,咔,三道玲珑锁瞬间钉牢了后一辆车的车门。不一会“舅舅”叫声之凄厉,让她不禁心生怜悯。不过当看到笑得春意融融的某人,她决定忽略那一丝丝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充耳不闻地爬进车里。窗外鼎沸的人声将将淹没了后车的哀嚎,她耳力虽好,却不想用心,神游似的望着漏光的竹帘,始终未语。“秭归向来如此么”忽然一声打破了宁静,她不解地望去。许是因为腿上没好,上官意舒展着四肢,慵懒中带抹狂态。“即便好奇,也可以做到不问不听,真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呢。”俊眸如水,非泉非溪,而是两汪幽不见底的深潭,深深深深的,仿佛在蛊惑人一探究竟般。不过她不会跳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此一来将被看透的会是自己。于是她浮起笑。冷哼了声,对面人褪去了温善的面具。半晌,目光停留在她的木剑上。“怎么,江都也有人请天龙门作法”“师傅向来是有法事必做的。”甚至不惜压价来抢同行饭碗,“而且近日江都人多,人多的地方鬼自然也便多了。”“人多的地方鬼也多。”上官意轻声喃道,而后笑开,“看来我不在的半月,秭归过得颇有意思呢。”她叹了口气:“如果夜夜有人造访,这也算有意思的话。”“秭归在哪儿惹了这么多情债,每夜都有怀春少侠造访香闺啊。”闻言,她差点喷出血来。抬头看去,却发现那双眼冷冷沉沉的,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怪只怪玉剑山庄太大,而我与曼夫人又住得门靠门,以至于那些好奇曼夫人的大侠们常常走错,弄得我难以深眠,真是痛苦万分。”“哦那后来呢”眼中冷意倏地消融,这人好像见她痛苦便万分快意似的,真是“慈悲”。“哎。”她再叹,“到后来只要听到门响,我便会提醒人在隔壁,有几次好像还听到有人道谢,大概是被我的好心感动了吧。”闻言,上官意畅快大笑,笑得眼中桃花朵朵,像要伸出枝来。还好在没变成勾人红杏前,他收敛了笑。“秭归可知我这半月去了哪里”他目光灼灼,笃定了她知道。韦柏重放任江湖人夜探玉剑山庄,三青师太总也不叫声余夫人,归根结底不过是“疑心”二字。他们不信则江湖不信,如何能继续这出戏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江湖上能将轶闻写成信史的是非鼻祖,她掀帘望向后面那辆车:“原来祁阳公子的克星是南山老人。”“真舍不得这出戏太早结束。”轻笑就在耳边。不,已经太久太久。她垂眸。水上不系之舟,影中浮云苍狗,桥下一斛绿水浅浅细流。第八章 缃与缇江湖不兴仙佛道,一路行来问长刀。欲知武林旧时事,虚席以待南山老。洞庭湖畔南山院,记江湖史论江湖人,不见武人只有书生。南山院六十四室,每个门后都藏着江湖秘闻。刀笔不为公卿,汗青但照武林,南山院代代掌院均号南山,江湖尊称一声南山老人。南山老人记秘闻中的秘闻,成逸闻录之隐册,而后封入无字门。无字门前无是非,是非人止无字门。这便是南山院的可贵之处,更是掌院南山老的职责所在。南山院第十七代掌院从鸾,是个女子。不仅是个女子,而且是个能治住祁阳公子的奇女子。余秭归看着跟在从鸾身后,恭敬捧着红漆锦盒的萧匡,兀自叹道。四大门派,七十二洞府的人都到齐了。从鸾头戴儒巾,身着青袍,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玉剑山庄的正气堂。“山老。”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寒暄道。从鸾不卑不亢回了个礼,目光停在了一旁的曼夫人身上。“就是这位么”从鸾问道。三青师太厉目一沉:“还请山老用心评断。”“这是自然。”从鸾洒然一笑,从萧匡手中结果锦盒。而后自袖中取出一把形状奇巧的钥匙,插进漆盒上的金锁。啪嗒。伴着清脆的开锁声,是在场人的惊叹。“逸闻录隐册”“不错。”从鸾拿出那本蓝面书册,正色道,“原本依南山院规矩,是非不出无字门,隐册除了南山应无人能看。若不是上官公子一句是非出门平是非,本院是断不会请出隐册的。”啧,好大的面子。余秭归瞟了一眼身侧,正对上官意似笑非笑的眼。“不过南山有训:册不出门,出门必毁之。今日不论结果如何,这本记有余瞻远与柳缇夫妇旧事的隐册将不存于世。”话一出引来无数叹息,余秭归看着那本蓝面书,心头涌动前着所未有的好奇感。“想看么”上官意俯身问道。“想。”目光不移蓝册,她沙哑了嗓音,“很想。”“那便看吧。”极温柔的嘱咐。她不解抬眸,就听那边从鸾再道:“为显公平,本院将请一位江湖人共看隐册,而后确定这位夫人究竟是不是余柳氏。”琥珀色的瞳仁扫过跃跃欲试的众人,最后停在了她的身上。余秭归微愣。“不是很想看么。”上官意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各色目光走上前去。“请问姑娘师从那个门派。”从鸾问。“天龙门。”“入江湖几载”从鸾又问。“上月甫入,靴底未湿。”“那与在座几位”指着韦柏重等几人,从鸾再问。“数面之缘。”“姑娘乃是非之外人,如此最好。”从鸾微颔首,“此卷由前代掌院书写,记有余瞻远夫妇的身世经历,其中一处足以鉴别这位夫人的真伪。”从鸾将蓝册翻至一页递来,她极缓极缓地吐纳,生生控制住微颤的指尖,稳稳接过。黑瞳陡地瞪大,一行墨字撞入眼帘,这般血淋淋、裸,看得她生痛。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如何”在座的已经有人等不了,她将册子交给从鸾,清湛湛的月眸里映出粼粼微光。“曼夫人可否进内室除衣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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