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竟然没有瘸的迹象,都很惊讶。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医治的情况,次仁俊美毫不掩饰地将对梅拉的自豪之情流露出来。他大声地夸赞着梅拉绑腿的技术,夸赞着梅拉对他的细心入微的照料,那些男人们听着,羡慕得很。次仁俊美一出帐篷,多日未见梅拉的丁增曲扎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将梅拉搂在怀里。外面热闹的牛羊叫唤声与人们的聊天声与帐篷内的安静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次仁俊美高兴地与他们说着话,直到很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很安静,丁增曲扎已经睡了,他的鼾声在帐篷里响起。梅拉借着天窗漏下来的月光,还在忙着收拾白天没收拾完的东西。次仁俊美心疼地看着这个勤劳得似乎一刻也不愿意歇息的女人,她好像越来越瘦了,原本丰满的身材也纤细了许多。次仁俊美走过去,默默地接过梅拉手里的东西,帮着收拾好。梅拉回过头朝着他笑了笑,这笑容在月光下带着几分朦胧,更有一种脱俗的美。经过次仁俊美此次一夸赞,梅拉懂医术的消息也就慢慢地传开了。梅拉心里有些不安,自己懂得的也就是皮毛,如果真有人来找她,她该如何是好所幸次仁俊美说过的话,并没有引起轰动,这些健壮的放牧人都没什么大病,也就没有给梅拉惹来太多的麻烦。时间慢慢到了盛夏,一天天地热起来了。跟着丁增曲扎一起放牧的尼玛热得伸长着舌头,不停地哈着。它浓密而长的毛发让它对高温特别敏感。梅拉看着这只因为热而显得有些烦躁不安的藏獒。他已经三岁半了,刚刚成熟的他在这个夏天明显的急躁。梅拉突然想,尼玛会有自己这么多的烦恼吗她走过去,蹲在尼玛的面前。尼玛看了看梅拉,热乎乎的气息直朝梅拉喷过来。梅拉笑着拍了拍他,站起来。她想起那句“子非鱼”,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问题。人生或许永远都会有不足的,人总会想要更好的。可是很多时候,人能选择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却又不得不去选择梅拉到了三天之后,终于将乱糟糟的帐篷收拾得干干净净,丁增曲扎呐呐地看着被他搅得一团糟的帐篷又被梅拉整理好。他不好意思地朝着梅拉笑。梅拉什么都不说,只是干着自己该干的活。日子似乎和以前一样,可是似乎又不一样了。梅拉还是那么少说话,甚至说话之前也会看看两兄弟的脸色。她小心而谨慎,唯恐伤害了谁有时谁热烈地看着她,她也只是笑笑,并不表现出特别热烈的情绪。第二十八章 丰收的一年次仁俊美、丁增曲扎和梅拉一直等到秋末草渐渐枯黄了,才赶着壮大了的牛羊群,驮着生活用品回家。这是丰收的一年:家里的牦牛有了22头,羊则有了80头。丁增曲扎看着走在前面的羊群,它们被壮实的草籽喂养得屁股都是圆圆的,一只只都很健壮。那些新增的牛羊也因为有充足的奶水,长得特别快。三个人赶着牛羊慢慢地走着,他们和来时一样,得在路上住上一宿,才能在第二天下午到家。不过三人都不着急,牛羊随意地啃草跑得太远,也只有尼玛在看到后跑去吼上两声将它们赶回来。扎西多吉远远看着回来的羊群,他就喜上眉梢了。羊群已经壮大了许多,他高兴地看着那些新生的小家伙,想去摸摸。这些在高原牧场上出生的小家伙根本就不认识他,小牛哞哞地叫着只朝母牛后面躲,一伙人看着哈哈大笑起来。晚饭做得少有的隆重,家里还剩下的一些牦牛骨被梅拉背到河边,仔细地洗干净,晚上就是吃突巴,这种被揪成小块的面团被梅拉按压得薄薄的,丢进已经煮好的牛骨汤里,不多久就有了香味。梅拉看着锅里的突巴不停地翻滚着,汤渐渐变成了浓白色,最后面块全浮了上来。梅拉赶紧将大家的碗盛好突巴,送到面前。第一个盛好的仍然是扎西多吉,梅拉趁着放碗的瞬间打量了这个好久未见的男人。他一个人在家竟然瘦了一些,胡子也长了,长成了好看的八字,可是扎西多吉才26岁啊。这胡子让他多少显得有些老气。两个兄弟见了扎西多吉的胡子,也不免要打趣一下,家里的气氛顿时和摆在桌子上的热腾腾的突巴一样,热烈了起来。扎西多吉斜看了梅拉一眼,他见梅拉和两个兄弟一样,也盯着他的胡子,心里想:“等等还是剪掉吧”四大碗突巴往桌上一摆,桌子就显得拥挤了许多。梅拉又将大块的骨头盛好放在木盘上,四个人就高高兴兴地打算开吃了。梅拉下午洗骨头的时候,仔细看着这些骨头,仍然是他们出门前那么多。她可以想象扎西多吉一定是舍不得独自一人将这些煮完的,屠宰季节还差不多一个月呢,许多人家早就断了肉食。只能偶尔用点剥完肉的骨头熬好汤来煮突巴解解馋。所以平日吃风干的牛羊肉的时候,即使是在肉最丰富的冬季,每一根被剥完肉的骨头都被勤俭的人们仔细地收藏起来。当然风干了的牛骨头煮起来另有一种香味,让原本没有多少味道的突巴变成美味。扎西多吉看着梅拉端起碗,似乎已经忘记给尼玛打吃的了。他赶紧站起身,挑了两块肉最多的的骨头,拿在手里朝着门外走去。梅拉羞得红了脸,她忘了他们最重要的朋友尼玛。如果没有尼玛在牧场尽职地看守着牛羊,也许他们的牛羊就要面临被狼叼走的危险呢。丁增曲扎看着羞愧的梅拉,安慰道:“尼玛一直和阿哥最亲的,他不会忽视它的,你以后注意就好了”在这个古老的高原上,狗尤其是藏獒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很多人都会将藏獒视作家庭中的一员,每个出生不久的孩子,每一个新进门的成员,都会被这家的家长引领着去见自家的藏獒。当然,藏獒也不同于一般的狗,甚至不同于那些在草原上流浪,偶尔会偷袭羊群的土狗。它们一旦认了主人,便会一辈子忠诚于他们,守护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成员,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他们都会从一而终。梅拉放下碗,朝着门口走去。扎西多吉正蹲在尼玛身边,看着它啃食骨头。梅拉更羞愧了,她沉默着走到尼玛前面,将碗拿起走进屋内,盛了满满的一碗突巴走到尼玛前面。尼玛原本还有些生气这个女主人打饭竟然忘了自己,现在看到她给自己盛来了突巴,它低呜了两声,表示原谅了她。不过对尼玛来说,这个家里真正的家长还是扎西多吉。因为要喂尼玛,家里热闹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一些。不过扎西多吉回到饭桌上之后,一家人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尼玛的身上。丁增曲扎眉飞色舞地说着尼玛如何忠诚地看守着羊群,使家里的牛羊一只也没丢。他甚至说起在一次暴风雪的时候,如果没有尼玛镇住羊群,追逐被风吹得乱跑的羊群,那一次的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大呢。这是梅拉第一次听他们说起尼玛的故事。扎西多吉意味深长地看了梅拉一眼,说道:“尼玛就是我们这个家的一员,以后你一定不要忘记给它打吃的,不然它会生气的。”梅拉连连点头称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藏獒与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以后的日子里,她当真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到尼玛,尼玛和她的关系也就渐渐亲密起来了,当然无论梅拉对它怎么好,它的心里依然只把扎西多吉当成家长,但是梅拉也已经成为了尼玛心中仅次于扎西多吉的好朋友。两兄弟似乎商量好了一样,梅拉回家这几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早早地睡在了最远的那间屋子里,所以与梅拉分别了一个多月的扎西多吉终于有了机会与梅拉独守夜晚。因为有了梅拉,扎西多吉一下轻松了许多。他将蓄了许久的胡子全都剪掉了,又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晚早早地就进入了梅拉的房间。梅拉默默地接受着这个男人给予他的一切,她在扎西多吉面前也最安心,两人偶尔会谈论到家里的种种。在一次温存之后,扎西多吉第一次说起了他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妻子卓玛拉,也说起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梅拉听着扎西多吉平淡的说着往事,妻子死去的伤痛已经被梅拉抚平了,他的言语中更多的是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惋惜,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可是扎西多吉连孩子是男还是女都不知道。梅拉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扎西多吉这么想要孩子。不过她暂时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她现在也不过是十八岁。再说家里的条件还这么差,她每天都得干那么多的家务活,夏天还得去割草,梅拉无法想象自己大着肚子去干活的样子。她算了算今年新增的牛羊,心想,等过两年吧,到时也许我会有勇气给这个家庭增加一个新的成员。扎西多吉与梅拉的对话在说到孩子时停止了。扎西多吉略微有些尴尬,他以为梅拉和他一样,渴望有个孩子,不由得安慰梅拉道:“咱们都年轻,你不用多想,也许明年就会有孩子的。”梅拉靠在扎西多吉的肩膀上,不说话。夜很安静,远远近近的秋虫叫声有些凄凉,它们或许在为会随时来临的大雪而哀叹,但是木屋内却是一片暖和。扎西多吉在三人回家后不久,就带着酥油,赶着羊,牵着马下了草原。他要将家里多余的酥油和15只羊换成青稞带回家。梅拉看着赶着羊慢慢走远,消失在草原尽头的扎西多吉,心想:“为什么不能自己种植青稞呢这样一年也可以少用几只羊去换青稞啊”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丁增曲扎听,丁增曲扎马上就否定了:“这么好的草地是神赐给我们的,怎么能把它变成青稞地呢”他看了看脸一下就耷拉了下来的梅拉,安慰道:“我们多养牛羊,农区的人多种粮食,我们大家才能既有糌粑又有牛羊肉,不然那些不能放牧的人怎么能吃到肉啊”这是梅拉远远没有想到的,她刚开始只是天真地想着要为家里节省点支出,可是丁增曲扎朴素而真诚的话却让她想得更多。确实,在这个古老的高原上,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也许这些和严酷的环境对抗的人们早就败在了自然面前。梅拉再也没想过利用附近的草地来种青稞的想法,也许这样确实可以节省不少牛羊,可是要是人人都去开垦草原,这草原和她以前的世界又会有多大的区别呢梅拉的现代意识,第一次被古老人群简单的思维打败了,也许生活的哲理原本就存在于这些简单的事实当中吧。梅拉在木屋中住了已经一年了,她越是熟悉这座小屋,就越觉得不便,尤其是晚上。每到晚上,梅拉就会变得异常尴尬,尽管他们两兄弟彼此心照不宣,但是梅拉房间里偶尔传出来的特殊的声音还是让梅拉尴尬。那种事之后的第二天,梅拉总是羞得抬不起头。日子久了,三兄弟看着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的梅拉,便明白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无数次的尴尬之后,梅拉终于鼓起勇气向扎西多吉提出来房子应该改造一下了。扎西多吉想起生活的种种不便,这样下去,或许会给弟兄之间制造出一些嫌隙来,他沉吟了一会,答应找次仁俊美与丁增曲扎商量。第二十九章 新房扎西多吉一提出新建房屋的事情,次仁俊美与丁增曲扎就极力赞同。梅拉和他们在一起就像一只经常受惊的小鹿,一有风吹草动,便半天都不敢动,可是木屋那么小,房子之间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到后来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很尴尬。三兄弟赶紧分了工,砍树的砍树,挖土的挖土,很快行动起来了。一个月后,树被他们运到了离木屋不远的地方。丁增曲扎骑着马,奔跑在草原上请邻居们来帮忙。三天后,一个阳光洒满金色草原的日子,也是扎西多吉请喇 嘛勘定的日子。邻居们从四面八方来到扎西多吉家里。他们将粗大的木头竖在已经挖好的坑里,用土擂得紧紧的,然后将宽大的木板夹在排成了两排的木头之间固定好。被剔去了石头的泥土被女人们背着,一篓篓地倒进木板间。木板里渐渐堆满了精选的粘土。几十个男人喊着号子,唱着歌,两三人一组,抬着一人多高的的木柱筑起墙来。他们的声音整齐而愉快,传向草原的四面八方。木柱被他们踏着歌声抬起又砸向泥土,又抬起这简单而枯燥的劳动,因为有了歌声,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日子一天天过去,土墙也越来越高了。梅拉看着那墙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这时次仁俊美与丁增曲扎砍回的木头被横搭在两堵泥墙之间。这些人费力地将被削成方形的香柏树干抬上房屋的一层,均匀地横好,竖在下面做柱的香柏则是圆木。等到这栋两层的房屋终于修建好,冬天已经快过去了,新年即将来临了。但是扎西多吉家的新年还是在木屋过的,他们要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