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完整的纸牌钞票,侍卫们高兴得连连道谢,一口一个“夫人”地叫起来。纳纳心想,正如她之前猜测的,这些侍卫果然不知道她是谁,还用敬语尊称她夫人呢,可见安德勒平常这种事做得太多,他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好了,大主教阁下说,现在你们可以下去休息了,免得站在这里打扰我们。”“遵命”又是一阵暧昧的窃笑声。确定他们已经走远,纳纳这才脱下床单,擦了擦额头,长喘一口气。她心惊胆战地走到尸体旁边,拔下插在背上的匕首,喷涌而出的血把她吓得慌了手脚。匆匆抓过一条毛巾堵住伤口,把身体翻过来,却发现那条毛巾原本是用来遮盖尸体脸部的,结果安德勒那狰狞的表情就这麽冷不丁地露出来,一双怒目而睁的眼睛死死瞪著她,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折腾了半天,她才终於把安德勒裹进黑布里,用皮鞭捆紧。随後,又在他死去的地方,用蜡烛以及香油布了一个六芒星魔法阵。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法在现代可能没什麽用,但在中世纪是很有效的,人们会很容易给安德勒扣上一个异教徒的罪名,然後把他的死当作一件宗教丑闻来秘密处理。前提是,他的尸体必须藏得够好,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被发现。所以说,到目前为止,她的计划只能算执行了一半,下半场才是关键。距离天亮大约还有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她必须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安德勒的尸体拖出房间,从走廊的窗户推下去,然後沿著林荫小道一路拖进林园,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它埋了。如果这个时候,林园里还有人在的话,那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克雷蒙德仍然一动不动坐在水池里。艾蒂克临走前,狠狠地将他推进水里,要他好好冷却一下头脑。从那之後,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裹在一身湿答答、黏糊糊的衣服里,任晚风吹了两个小时。可即便通体湿透,浑身冰冷,他还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已经冷却下来。西德拉的死对他造成的冲击,远远超过常人想像,这份内疚感也一直在心里埋藏了七年,七年来都没有一丝减少,这短短的两个小时怎麽够让他冷却在艾蒂克看来,他今晚的表现就像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歪曲事实,忽视证据,一厢情愿地认为已经死去的妹妹还活著,置疑艾蒂克的身份,甚至还大胆猜测她由人类变成了吸血鬼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头脑发昏,反常到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愧。可是又有谁能明白,他内心的激动、彷徨和期盼假如西德拉还活著,假如能再见她一面,假如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他的世界将会是多麽不同啊但这终究只是幻想而已,艾蒂克不可能会是西德拉。西班牙王室和圣马利诺修道院的证据暂且不提,就算她当初真的被碧骸咬过,以吸血鬼的身份活到今天,也应该是如同怪物一般的德梦,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拥有如此美丽娇豔的身体。所以,接受现实吧。艾蒂克的出现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後,他还是必须接受西德拉已死的事实黯然叹息,克雷蒙德颓丧地从水池中站起,脚尖轻点,身体飘然落在池外。一瞬间,一个细微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他警觉地一跃而起,站在树上俯瞰整个水池,正在疑惑这麽晚了还会有谁跑来看风景,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皮底下。纳纳这倒是大大出乎克雷蒙德的意料:这种时候,她不乖乖待在房间里睡觉,来这里干什麽是担心他和艾蒂克之间发生暧昧不,她应该不知道他在这里才对,而且凭她的胆子,应该也不可能会跟踪他。那麽她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有什麽目的对了,她是拥有纯血的天使考虑到这个特殊身份,克雷蒙德一时没有上前主动暴露自己,决定还是先观察一会儿再说。於是某个正蹑手蹑脚走近水池的倒霉鬼,就这麽毫不知情地走进了针孔摄影机的范围里。水池边,纳纳丢下满是泥巴的匕首,舀了点水洗手。“呜,好冰”她缩回手,使劲搓了搓手上的泥,又继续放回到水池里,开始慢慢清洗上臂。事情进行得比她想像中顺利得多。由於林园才刚建没多久,有些树还没来得及移植,只留下了一排大坑,而且有一个还挖得特别深,简直就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於是她就跳下这个树坑,用杰欧瓦留下的匕首又挖深了几寸,看看差不多了,便将安德勒的尸体丢下去,盖上一层湿泥,伪装成原来的样子。做完这些以後,她的裙子上已经沾满了血和泥,身上也脏污得不成体统,想想这个样子无论被谁瞧见都会惹来麻烦,於是便就著月光,摸到了这个水池边上。水很清澈,照耀出她狼狈的模样,她顿时涌上一股自卑,急忙把水面搅混。心底一个委屈的声音浮了上来。什麽嘛人家穿越以後不是做皇妃格格,公主女王,就是当女老板、女侠、女强人,再不然好歹也是女刺客、女赌王,一个个都混得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像玩儿一样把古人耍得团团转而她呢做的是女仆,遇上的是吸血鬼,不但差点被流氓侮辱,还要半夜跑到林子里埋尸体什麽世道就算是她自己无能好了,这境遇也未免差太多了吧越想越觉得悲愤,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揪起来一样,很想哭,可是现实却又偏偏容不得她软弱。她已经够弱小了,不会拳脚,不懂算计,不擅长溜须拍马,不屑於利用美色,作为现代人的知识也派不上大用场,而月亮百合的秘密还没解开,她又不知道回现代的方法,假如再不设法坚强一点的话,她要怎样在这个黑暗的中世纪活下去察觉眼角有液体滑下,纳纳使劲晃头,强迫自己从失神状态清醒过来。她举起两条清洗过的手臂,对著月亮仔细检查,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皮肤上的烂泥和血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纳纳愣了会儿,仿佛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猛然一跳便开始脱衣服。她解开背上的纽扣,拉下拉链,从连衣裙里钻出,然後迫不及待脱下束胸,放下撑裙,连那条可笑的自制卫生裤也一把扯开,将身体毫无保留地解放出来。倏然──夜色中出现了一具年轻、娇小、曲线优美的少女胴体。纳纳就这样赤裸著身子,缓缓走入水池,把自己浸在冰冷的池水里,一遍又一遍冲洗全身,一滴又一滴落下眼泪眼泪混合著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柔和而凄美的光泽,她全裸的身体也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光下,变得干净、圣洁起来。克雷蒙德看呆了。不知何时开始,他为眼前的景象所迷惑,无意识地跃下树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像是在欣赏一个真正的天使一般,贪婪地、目不转睛地看著她在恢复意识之前,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金色丝带。“纳纳”“啊”受到惊吓的纳纳猝然倒抽一口冷气。一回头,在看清克雷蒙德面容的一刹那,她的心脏直接跳出胸腔,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结果一晚上都忍住没昏倒的坚强意志力,就在这时非常不争气地离她远去了。而克雷蒙德就这样茫然地,在一阵莫名的精神恍惚中,抱住了一位昏迷的全裸少女。、34鲜币猫女的陷阱 第六章第六章 魔鬼的眼泪两天後,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纳纳在房间里悠然转醒。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晃个不停,她伸出手无力地遮在额头上,努力分辨视野里的人是谁。这个人有著卷曲柔软的白色长发,无可挑剔的漂亮脸孔,亲切又温暖的笑容,还有一双总是温柔地看著她的绿色眼睛。这不是萨尔特,还会有谁纳纳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声音虚软:“萨尔特”“是我,纳纳,你终於醒了。”“这里是哪里”“查亲王府啊。”“我回来了”纳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虚地问,“那,主教宫那边有发生什麽事吗”“没有啊,升天节已经过了,所以大家就回来了啊。”“这这样啊。”看来若不是安德勒太没人缘,就是红衣主教把消息压下来了,毕竟在自己宫殿里发生神秘失踪事件,还是在那麽重要的宗教节日里,换作谁都不会主动声张出去的吧这样看来,她目前算是安全了。精神一松懈下来,纳纳就感到浑身疲惫,难受得好像死过一次一样。她的身体到底怎麽了这时萨尔特又笑了,是一种带著心疼的苦笑。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低声说:“纳纳,你昏睡了两天,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啊。”纳纳愣愣看著他,嘴唇颤抖不已。他是萨尔特,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善良的萨尔特,是唯一会宠她疼她的萨尔特,更是她几天来最想见到的萨尔特“呜啊啊啊啊──萨尔特”她想也不想,冲动地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就没头没脑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重复他的名字,仿佛要把几天来所有的怨恨和委屈全都用这个名字宣泄出来似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萨尔特,在一瞬间僵硬成化石。这时,门开了,听到哭声的克雷蒙德和堤法一前一後走进来。“怎麽了你们”话音霎时哽住,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整个门从中间裂开一条缝,一半黏在门框上,另一半则可怜兮兮地被克雷蒙德捏在手里,碎成一片一片的。堤法抱著一叠装满食物的容器,被克雷蒙德的反应搞得不明所以,眼睛随即瞄向屋子内,在看到纳纳光滑洁白的背部时,手一抖,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砸了一地。“萨尔特”克雷蒙德咬著牙齿。萨尔特顶著一张比番茄还红的脸,无辜地把两手高举过头,结结巴巴说:“不、不关我事哦不要瞪我,我什麽都没做哦”纳纳却全然不关心身後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两颗青筋爆起的脑袋,以及两张充满杀气的脸,一心一意只顾著抱住萨尔特痛哭。为了防止被瞪出内伤来,萨尔特只好抄起床单,小心翼翼盖住纳纳的身体,温柔地搂住她的腰又在克雷蒙德阴森的目光下,改为肩膀。堤法虽没克雷蒙德那麽狠,却也对萨尔特丢了好几个白眼,走到纳纳身後,神情别扭地说:“对不起,纳纳。”纳纳继续哭,连头也不回一下。“我上次说话太重,害你受到这麽大的刺激,对不起,我已经在反省了。可是可是就算你很伤心,想自甘堕落,也不要找一个人妖当对象吧你稍微有点追求好不好”“喂”萨尔特哭笑不得,“我虽然没脾气,可是你这样说我也会受伤耶。”“我又没说错,你确实是人妖啊。”堤法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还有,你究竟想抱到什麽时候啊快放手”“我的手根本就没碰到啦”萨尔特为难地看著纳纳侧脸,试探性地把她的手臂松开,可纳纳身体一晃,非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了。床单在拉扯下掀开一角,露出纳纳可爱的屁屁沟,吓得堤法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急忙转身回避。克雷蒙德的脸上就像涂了一层黑色油漆似的,整个人都冒烟了。拍拍手上的木屑,他迅速解下披肩,大步走上前,把纳纳从头到脚裹了起来,然後用力将她和萨尔特分开。“不要”纳纳挣扎著喊,“放开我,我只要萨尔特,别的人我都不要”黑烟冒得越加凶猛了。克雷蒙德仰头深吸一口气,停顿半秒,将快要爆发的怒气强行压回体内。“如果你现在放开萨尔特,乖乖躺下来,我就免去你之前欠下的一半债务。”“”“四分之三。”“”“好了,全部一笔勾销,这样可以了吧”“”纳纳一声不吭,仍然像八爪鱼一样黏著萨尔特不放,嘴里还发出抽噎声。克雷蒙德隐忍地低下头,眉头紧拧,等她哭声完全消失了才重新开口:“前段时间,我从那不勒斯王子的收藏品里,买了一把瓜奈里家族特制的小提琴,今天早上已经送到我手里了。”一听到小提琴这个词,纳纳的小狗耳朵就不自觉竖了起来,再听到“瓜奈里guaeri”这个鼎鼎大名的制琴师家族名号时,她的整颗脑袋一瞬间违背她的意志,巴巴地向克雷蒙德转了过去。“琴身上刻著哪个瓜奈里”“约瑟夫瓜奈里。”“哪一年制造的”“1742年。”“”此时此刻,纳纳的心情简直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1742年约瑟夫瓜奈里制作的小提琴这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制琴师、在小提琴最优秀的制作年份里、制作出的史上最传奇的古老名琴啊後来许多著名小提琴家、作曲家都使用过它,对它赞不绝口,想不到它现在居然在克雷蒙德手里“我我可以摸一下吗”纳纳用梦幻般的眼神看著克雷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