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她突然察觉到,他是在借握手的机会向她传达某种讯息,於是她立刻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他递过来的东西握在手心里。现在,她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问,只是紧紧攥住这样东西,就好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攀住最後一块浮木那样,渐渐从窒息般的心痛中恢复过来。十二点的锺声响起时,克雷蒙德和堤法按照计划走出旅店,各自骑上一匹骏马,出发去通知组织的高层领袖。差不多过了三十分锺,夏代和纳纳也整理妥当,准备开始她们寻找镜子的旅程。下楼时,纳纳发现克雷蒙德已经为她们雇了一辆豪华马车。马车的车厢足有十英尺长,八英尺高,由四匹马才能拉动。车厢内部极其舒适,座位上铺有高级毛皮,四周镶嵌了各式珠宝,整体看来富丽堂皇,气派非凡。趁夏代跟车夫说明目的地以及行程路线的时机,纳纳快速俯下身,打开已经握得发酸的手掌,发现克雷蒙德偷偷塞给她的原来是一只联络用的蝙蝠。在蝙蝠的背面,还有一张卷成细长形的纸条。她连忙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将它打开,指尖由於紧张而发抖。纸条上只写了几个简短的单词:向她套话,找出隐藏的秘密。纳纳翻了个白眼,暗自在心里叫苦:这到底是什麽鬼暗号,写得这麽不清不楚她抬起头偷偷摸摸向马车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夏代还在和车夫商量著什麽,她又缩回脑袋,仔仔细细把这张纸条看了一遍。这一次,她在纸条背面找到了不一样的暗号。je tai, nana我爱你“喝──”纳纳顿时倒吸一口气,把纸条揉成一团,攥在胸前,整张脸从头红到耳根。这、这、这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克雷蒙德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会说,也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时候,毕竟到刚才为止,他们两个都还在冷战耶还是说那些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他其实根本没觉得他们在冷战唉,这个魔鬼,他的心思为什麽这麽难懂啊就在纳纳捧著一颗急速跳动的心,对著纸条发呆时,夏代回来了。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她猛地回过神,把纸条和蝙蝠藏进领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夏代顶著一副柔弱的微笑,边说边在纳纳对面坐下:“好了,天使大人,我已经把路线确定下来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以後,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纳纳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你想带我去哪里”“去可以找到镜子的地方啊。”“那究竟是哪里”“嘻嘻,你到了以後自然就会知道了。”马车缓缓启程,顺著大街驶出阿朗松,城门口的守卫见到如此华丽的马车,连问都不敢询问一声,尊敬地目送她们离开。微微颠簸的车厢里,纳纳试著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开启一个话题。“夏代,其实你对血液还是有欲望的吧”“什麽”“事实上,你忍耐了十多年,早已经饥渴到不行了吧”夏代好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麽,继续保持微笑,答非所问地说:“天使大人,我今年15岁,而我为圣修会工作的时间是15年,你知道这说明了什麽吗”“”“我来告诉你吧,这说明,我是在圣修会的内部出生的,我的父母都是圣修会成员,所以我从一出生起,就被灌输了不能吸血的思想。在我懂事以前,每当嗜血症发作时,我就必须接受一堆残酷到无法想象的训练,借助肉体的痛苦来压抑本能。无数次的自残,无数次的昏迷,再加上无数的眼泪和汗水,就是我童年的全部。你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还会对吸血这件事产生兴趣吗”纳纳用复杂的眼光看著她,一时不知该同情她还是继续质问下去。“可是嗜血之所以被称为本能,就是因为它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生理反应也许通过不断训练确实可以抑制这种反应,但抑制终究不是消灭,当原始欲望凌驾一切时,它就会冲破底线,彻底爆发出来了。而你的情况恐怕是压抑得太久,所以一旦爆发就会比正常时强烈百倍吧贫民街的惨案就是最好的例子。”夏代看了纳纳一会儿,突然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呢这是天使的力量吗”“不,我只是推测而已。贫民街的那起惨案,给我一种很不合逻辑的感觉,於是我尝试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那不可能是杰欧瓦干的。所以,我就想到,一定是某个魅蓝想嫁祸给杰欧瓦,但是又唯恐别人看出被咬的人类并没有成为德梦,所以才放火烧了尸体,并且还故意留下了象征杰欧瓦的标识物,猫脸面具。”“这件事很不合逻辑吗”“非但不合逻辑,手法也很拙劣。”夏代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隐约还透著一股孩子气:“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穿我的计划,真不愧是天使大人。”“我不仅看穿了你的计划,还知道诱发你嗜血症发作的原因。”纳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原因就是我的血。在我生理期间,很少有吸血鬼能够抵挡得了那种香味的诱惑。”“没错,天使大人的香味真的很销魂呢。”“我在半夜梦到的那只冰冷的手,也是属於你的吧。”“嗯,因为我从没闻过那麽香的气味,一时很难忍住,不由地就来到了你的床边。”“那你为什麽不咬我呢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的。”夏代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在圣修会的总部,长老不是已经用你的血做过实验了吗那些德梦都死了,我可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啊。”哦纳纳心想,虽然作案手法很愚蠢,但在这点上脑筋转得还蛮快的嘛,至少,比後知後觉的她聪明多了。假如她当初也领悟出这个道理的话,就绝不会让克雷蒙德吸她的血了。就在这时,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毫无防备的纳纳猛然向前跌出去,摔在了夏代的腿上。由於这个特别的姿势,她胸前领口处的春光一览无遗,引得夏代愣了一愣。突然,她把手伸进纳纳衣服,夹出了某样东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这是什麽”纳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吭声。“这好像是堤法做的蝙蝠吧,为什麽它会在天使大人的衣服里呢”夏代停顿了几秒,忽然变了脸色,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张脸为之一暗。揪著纳纳衣领的同时,她的眼中有什麽东西熄灭了,连声音也变得和从前迥然不同。“天使大人,你在玩什麽把戏该不会,你还指望克雷蒙德大人和堤法大人能够来救你吧”“不、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而已”“是不是都无所谓。”夏代五指并拢,用力一捏,随著“哢嚓”一声脆响,蝙蝠道具瞬间变成了一堆灰尘,从她的指缝间洒落下来。“现在,天使大人,你已经无路可逃了。”、39鲜币魅影的背叛 第九章第九章st wish and st gift 最後的心愿和礼物载著纳纳和夏代的豪华马车驶过一大片农田,阵阵马粪和牛粪味从窗外飘进来。夏代忍不住捂住鼻子,皱起眉,纳纳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臭味,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寻找逃跑机会上。失去了和克雷蒙德联络的工具,让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看马车离小城阿朗松越来越远,渐渐驶向远处未知的荒山野岭,她看看夏代,又看看窗外,急得坐立不安。夏代看出她的意图,若无其事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你能跳出马车,也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听她这麽一说,纳纳想想也对,这种时候强硬的做法肯定行不通。既然夏代不敢吸她的血,也不急著杀她,那她暂时就没有性命危险,与其歇斯底里地反抗,还不如先顺著她的意,等到把一切谜团解开再见机行事也不迟。於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吐了口气,抬起脚放在软椅上,半躺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吧,我不逃了,我们来聊些女孩子的话题吧。”夏代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同龄的女孩,也从来没人愿意跟她聊天,听纳纳这麽一提,立刻露出单纯的笑容。“好啊。”“在公爵大人背叛组织的时候,是你出手为我们挡下长老的攻击,当时你这麽做其实不是为了救我,而是救公爵大人吧你喜欢他吗”夏代脸颊微微一红,点头说:“嗯,喜欢。”这麽老实啊纳纳在心里感叹,如果换作是她,她就不好意思承认。“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呀”“全部都喜欢。”夏代毫不避讳地笑了笑说,“我的父母生下我之後,就由於触犯第二条戒律而被赶出圣修会,只有我留了下来。在组织里,大家都把我视为圣修会的耻辱,讨厌我,看不起我,甚至用酷刑折磨我只有克雷蒙德大人不会这样,他虽然沈默寡言,来总部的次数也很少,可是每次来都会跟我说话,对我很温柔。”温柔纳纳忍不住在心里咕哝,她怎麽不知道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克雷蒙德她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所以,你就为了他,而背叛了圣修会”“那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我早就想离开圣修会了。”夏代的眼神一暗,表情阴沈下来,“除了克雷蒙德大人之外,我讨厌圣修会的每一个成员,多多,莱麻,长老,所有为组织效力的魅蓝,我统统都讨厌他们全都伤害过我,辱骂过我,死了活该”“”纳纳瞠目结舌地看著她,“原来,圣修会的那些魅蓝,也是你”“没错在长期残酷的训练下,我的能力早就超过了所有魅蓝,杀掉他们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也一点都不後悔,因为这是他们轻视我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你没有想过,这样会让公爵大人很伤心吗”“没什麽好伤心的,圣修会一直都在利用克雷蒙德大人,他们不喜欢大人,大人也没必要同情他们。”“我不是指你杀了血族同胞这件事,而是指,你欺骗公爵大人,对他隐瞒真相的事。”听纳纳这麽一说,夏代惊慌地抬起眼,隐约露出内疚的神色。不过,她的语气仍然很坚定:“这一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为了实现我的愿望,我不能让克雷蒙德大人在这种时候怀疑我。”“那你的愿望是什麽”纳纳顺口问道,本以为夏代会避而不谈,想不到她居然带著十分骄傲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碧骸”“诶”纳纳吃了一惊,“你是说,像杰欧瓦那样的碧骸这怎麽可能”“为什麽不可能圣修会一直在致力於把魅蓝转变为人类的研究,那为什麽我不可以期待自己有一天成为碧骸”“这、这好像不太一样吧”夏代皱了皱眉,好像一个被人怀疑偷了东西的小孩子一样,红著脸据理力争:“我认为,从本质上来说,这两项研究根本没有区别我们魅蓝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当血液中属於吸血鬼的部分被排除时,我们就是人类,而反过来,当属於人类的部分被排除时,我们就会变成纯血的碧骸啊难道有什麽不对吗”“呃,不,我也没有说不对啦。只是按照能力来说,魅蓝变为人类是退化,而魅蓝成为碧骸则是一种进化,我认为进化比退化要难得多”说著说著,纳纳感觉夏代瞪她的表情不太对劲,好像被她激怒似的,浑身透著一股杀气。她连忙改口,结结巴巴瞎掰说:“不过当然,你说的也很有可能啦。毕竟在这个世上,有那麽多只猴子进化成了人类,却从来没听说过有那个人类退化成猴子的,所以,你的愿望还是有可能会实现的”夏代看了她一会儿,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渐渐恢复冷静。“天使大人明白就好,因为,我的愿望还要借助你的力量才有可能实现。”在纳纳还没想通她这番话的含意时,马车缓缓减速,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农庄前。对於这座农庄,纳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它,因为它实在太破太旧了,看起来比圣修会总部的城堡遗迹还要简陋。农庄的院子里堆放著几样制作粗糙的耕地工具,一些没用完的枯柴,另有石磨和水车等农用器具,显然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却不见人的踪影。“这里是”夏代跳下马车,告诉纳纳说:“这里是阿朗松和沙特尔之间的灰色地带,原先有一个村子,但是战争过後就成了废墟。这幢屋子是少数几间保存下来的建筑之一,同时,也算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吧。”“你的父母曾经住在这里”纳纳心头忽然涌上同情。“也许吧,我也不清楚,长老是这样告诉我的。”“那我的镜子就藏在这里面”夏代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笑了笑,对著正走下马车的纳纳说:“对不起,天使大人,那是骗你的,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把你引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