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出什麽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微笑著说:“好啊,我正想参观一下成片的薰衣草花田,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待到夏天,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欣赏个够。”克雷蒙德看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对比自己仍在燥热发烫的身体,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无奈和惆怅如发酵一般涨满心头。“不用急,还有的是时间”他的喉结蠕动,下意识说道,也不知是在回答纳纳的问题,还是在安抚自己。、28鲜币黑暗的祝福 第二章第二章 薰衣草庄园 vender estate拉封丹那庄园位於吕贝隆山的正南侧,俯视可以望见山下著名的塞南克修道院。修道院前有一片梦幻般的花田,几条笔直的花道整齐地从院前延伸出去,一到七月就会绽放出醉人的紫色花朵,远远看去一片花的海洋似的。这就是为无数诗人歌颂赞美、普罗旺斯人最引以为傲的塞南克薰衣草花田。拉封丹那家的老夫人自寡居以来,就十分向往能住在被薰衣草包围的地方,可惜修道院清贫的生活实在不适合她,所以她仿照山下的景色,在自己庄园内也开辟了一块薰衣草花田,并把庄园名字改为薰衣草,久而久之,山上便也出现了一片花的海洋。流那蒂卡领著克雷蒙德等人走过金黄色干草铺就的蜿蜒小路,在浓郁的芳香中,走进了一桩被绿色爬藤植物缠绕的旧式别墅。“祖母可能还没起床,各位请在这里稍等一下。”他十分礼貌地说,并亲自替纳纳脱下披肩,随後向身边的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仆人们各自领命走开。“你们可以随意地参观,不必拘束。”他又补充说。克雷蒙德对屋子的陈设没兴趣,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流那蒂卡,脑中仍然保持警觉。当他们的视线接触到一起时,他顿时意识到,这个年轻魅蓝的目的恐怕并不只是想请他们来祖母家玩,他会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纳纳,堤法,你们先在这里等著。”他的话是对他们说的,眼睛却别有用意地看著流那蒂卡,“我和他有些话要谈。”流那蒂卡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含义,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情愿地说:“虽然不想这麽快就摊牌,不过算了,我正好也有话想说。跟我来吧,克雷蒙德,後院的草地有些晨露,希望你不会介意湿了鞋。”───纳纳和堤法并排坐在黑白相间的毛皮沙发上,安静地望著对面墙上的一副巨型油画。画中的少妇有著迷人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段,仅嘴角上翘的微笑使她显得娴静高贵。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额头一块粉红色的胎记,不但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丝妖娆的魅力。大概正是出於这个原因,画家才故意把这块胎记留在了画中吧。“好漂亮的女人”纳纳喝了口茶,情不自禁说,“这是不是拉封丹那老夫人年轻时的肖像画”堤法托著下巴,百无聊赖地回应道:“多半是吧,否则谁会把这麽大的美女画像摆在自己家门口,成天刺激自己啊”纳纳丢给他一个白眼,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是说,你也觉得她是美女,对吧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这麽美丽的老夫人,我开始紧张起来了呢。”堤法偏过头看著她,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不用紧张,克雷对年龄超过他两倍的老女人没兴趣。”“堤法”纳纳观察四周,嗔怪似的瞪他,“你这麽说实在太失礼了啦而且我根本就不在乎克雷蒙德的想法我是说真的”“是吗那就当我没说。不过,我只是想让你更自信一点而已。”“我”纳纳涨红脸,嘟哝著抗议,“我哪里没自信了,不、不就是有点平胸嘛。”“啧,那可是个致命弱点啊。”“喂不要用那种称斤论两的眼神看我胸部啦”“谁要看,对眼睛又没好处。”堤法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咕哝,“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克雷的品味实在太差了。”纳纳咬住下唇,不甘心永远站在弱势这一方。想了一会儿,她终於找到了绝佳的反击题材,故意把脸转到另一边,带点羞涩地说:“不知道是谁,曾经偷亲人家的嘴唇,亲了还不敢承认”“唰”的一下,堤法的脸如火山爆发一般,从头顶红到耳根。“这、这样是犯规的”纳纳转过来,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禁满意地窃笑起来。就算是犯规也好,这一轮应该算是她赢了吧好一会儿,堤法恢复镇定,避开她的目光,换了种正经的语气:“听说克雷已经正式提出求婚了,如果你不是缺乏自信的话,为什麽不赶快答应他”纳纳又惊诧又难为情,收敛笑容问:“你怎麽知道的”“我回查亲王府废墟的地下室拿回我那些收藏品时,听城堡建筑师说的。据说新的城堡将会建成带有东方风情的八角塔楼,并且大部分用品都会从东方引进,因为即将入住的女主人是个东方人。”纳纳张大嘴,神情呆愣,明明才刚喝过茶,却好像渴了一天似的口干舌燥。“八、八角塔楼把查亲王府变成东方式塔楼不会吧光是想象就有种世界灭亡的感觉。”“所以我很果断地制止了这个恐怖的计划。”“干得好,堤法。”“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家变成东方文化展览馆。”“没错,我也觉得怪怪的。”“那你为什麽不答应克雷的求婚”“喂话题跳太快了吧”“这本来就是正题,别想随便蒙混过去。”堤法以平静的目光瞥她,“我并不想插手你们的事,只是有点替克雷鸣不平而已他都已经这麽用心地讨好你了,你也稍微给点回应好不好”纳纳抬起略显慌张的眼睛,正对上他的视线。她看到了他瞳孔的颜色。和克雷蒙德一样,他也有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若说克雷蒙德的蓝是如海水般深邃的靛蓝的话,他的蓝就是晴空那样清澈的天蓝。这个区别,她直到今天才注意到。除了眼睛之外,她也注意到了他日渐变宽的肩膀,突出的锁骨,从男孩向男人过渡的腰线,以及那副像换了个人似的、成熟、令女性心动的嗓音。他真的是堤法吗她不由地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只是一个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孩子,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他就已经成长为如此挺拔英俊的青年了“怎麽了不能回答吗”听到堤法的催促,纳纳恍然回神,摇摇头困窘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堤法纳闷地看她,“是不知道怎麽回答我的问题,还是不知道怎麽回应克雷的求婚”可惜纳纳就连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明白,堤法一直都很关心她,虽然嘴上很毒,心却非常柔软。她不想敷衍他,竭力寻找合适的词描述自己的心情:“老实说,那天夜里的誓言让我很感动,可是同时,我又觉得害怕,有种上战场前突然想临阵脱逃的感觉明明误会已经消除了,最大的隔阂不存在了,他也诚恳地道歉了我却还是觉得不够。”“不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好像还缺了什麽”她指著自己的心脏,堤法看了一眼,默默转开脸。安静了片刻,纳纳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举起手把一侧长发捋到耳後,动作显得很局促。中途,她偷瞄了堤法一眼,发现他视线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禁不住後悔起来。不该和堤法说这些的,她想,他是克雷蒙德的弟弟,也是她的朋友,告诉他只会使他徒增烦恼,让他的立场变得为难而已。唉,如果有一个可以商量的女性朋友就好了。这麽一想,她不经意想到了萨尔特。他虽然是男人,可是一直作女性打扮,性格和外表都很温柔,假如他还在的话,说不定可以向他求助。可转念一想,她又黯然摇头:不,已经不可能了,她伤了萨尔特的心,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楼梯上传来一个带有普罗旺斯口音的女性嗓音,声音苍老微颤,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音质。“哎呀,让你们久等了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好好接待你们的,可想不到突然送来了一个病人,我光顾著查看病情,忙东忙西的,结果就一直耽搁到现在。”她一边说,一边焦急地走下来。这一定就是拉封丹那老夫人了,纳纳心想。从声音听来,她是个热心又爽快的人,她几乎可以想见这位美丽的老夫人带著歉意的微笑,款款向他们走来的模样。就连堤法也不似平常那麽目中无人,而是快速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宾客该有的礼貌态度。不过,当拉封丹那老夫人从扶梯的阴影里走出来时,他们两个同时目瞪口呆。那个可爱、苗条、眉心处有块粉红胎记的曼妙女子,早已不知道跑到记忆的哪个角落去了。在岁月的侵蚀下,她的美丽已经荡然无存,如今留下的,只有一个皮肤松弛、体积硕大、腰围比头围壮观十倍的肥胖老人。“怎麽了我的形象让你们幻想破灭了,对不对”她挪动雪梨般的臃肿身体,笑呵呵地看著他们俩。“啊,不”纳纳急忙涨红脸否认,可是要她违心地说恭维的话,她也实在说不出口。“对。”堤法却相当诚实地点头,“不过,反正本来也不抱什麽幻想啊”纳纳悄悄在他的手背上拧了一把,痛得他叫出来。他现在的身体已不比当初,人类的痛感比吸血鬼要强烈得多,所以一时间很不适应。“那个”纳纳无视堤法的瞪视,向老夫人露出愧疚的微笑,“对不起,这个家夥太不懂事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人大笑起来。她表示,已经很久没看到如此可爱的年轻人了,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介意他们的口没遮拦。再说,堤法说的也是事实,她的形象确实改变了很多。“没办法,虽然知道吃太多甜食有害健康,可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对了,你们应该还没用早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吃吧。”说这话的时候,仆人正端上一盘阵容豪华的组合式甜点,可可、焦糖、奶油、蜜饯一应俱全。纳纳霎时两眼放光,猛吞口水,手指蠢蠢欲动。老夫人则已经付诸行动,抓了三块糕点,一起塞进嘴里。堤法看看老夫人,又看看纳纳,脑中闪过一个很不舒服的画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随後,他又拼命摇晃脑袋,想要把恶心的幻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啊,这不是克雷蒙德公爵嘛你可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纳纳和堤法顺著老夫人的目光回头。克雷蒙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时下流行的英国式正装勾勒出他的肢体线条,使他看起来极其性感迷人。他本人似乎也很了解自己脸孔和身材的魅力,在选择服饰上分外考究。不过此时,他的额头笼罩了一层乌云,看起来像是正在为什麽事而伤脑筋。老夫人擦了擦嘴,蹒跚著迎上去。“打扰了,夫人。”他低头行了吻手礼,没有为老夫人的身材大惊小怪。“哪儿的话,这样的打扰再多都不会厌烦呢。城堡坍塌的事我很遗憾,你最近还好吧”克雷蒙德停顿了一下,默然说:“嗯,确实发生了点事,不过我很好。”他不想透露过多自己的情况,只是把纳纳和堤法介绍这位可敬的邻居,让他们相互熟悉。不久,流那蒂卡也进来了,屋子里多了两个人,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原本普通的拜访,俨然成了一场愉快而轻松的早餐聚会。只有克雷蒙德始终愁眉不展。就在大家的闲聊达到最高潮时,他心事重重地站起身,声称屋子里有点闷热,想稍微透透气,便独自走到阳台上,目无焦距地凝望屋外的薰衣草花圃。纳纳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出什麽事了和流那蒂卡谈过之後,他的表情就一直很紧绷,难道是萨伯同盟的那些碧骸追到这里来了可从流那蒂卡的神态看,似乎又不是这麽回事。他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自若,嘴角挂著难以捉摸的微笑。她忖度著是否要走过去向他问个清楚,可犹豫间,老夫人已经举起酒杯,先她一步走向阳台,她便不好意思再跟著凑上去了。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克雷蒙德提出疑问,因为无论是在屋内玩棋牌,还是外出散步,老夫人都主张集体行动。她是个十分能言善道的人,一打开话匣就没完没了,而且天南地北乱扯一通,谁也接不上她的话。纳纳虽然不太关心她说话的内容,却也或多或少听进去一些。比方说,最近山上有狼出没,总是两只结伴而行,并且专挑装了货物的马车袭击,至今已经发生好几起类似的事件了。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教会可能会派专职人员来处理。又比如,今天早上的那个病人因为裸身躺在田里,患了风寒,结果高烧不退,幸亏老夫人懂得医术,给她放了一点血,又喂她喝了些驱寒的药酒,病情才逐渐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