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将四只漂漂亮亮的竹筒交给手下的家丁收起来,顾一清才扫视了一眼纷纷站起的学子们,最后把视线落在顾安然身上,脸上挂了几分笑意他见顾安然举止有度,眉目间隐含英气与寻常腐儒大不相同,连送的礼物,都极和心意,心下对他更是平添了几分好感。不过,此时顾一清到没在故意关注他,而是目光平和地扫视在场所有学子:“你们都是各州郡最出色的学生,在集贤馆好好读书,将来,肯定博得一个好前程”众人连道不敢却是个个心中暗喜,顾师的一句赞语,可比一千个,一万个人夸耀更让人受宠若惊,要知道,顾师可是有了名的慧眼识英才,他乐意收下的嫡传弟子,每一个都年纪轻轻就扬名天下,尤其是他的大弟子,刘钧刘静安,那可是曾得当今圣上十二次登门,劝说其出仕的贤能之士。但论名气,刘静安比他的老师还要大在场的人,尤其是名门子弟。对顾一清多有推崇,其中多多少少有刘钧的原因在。看这些青年才俊,都英姿勃发,顾一清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笑道:“既然来了我又新得了好酒,大家都进屋,共饮一杯然后以文会友,切磋一二。”顾师发话,又有谁会反对何况,一众对自己的才学深具信心,对别人甚为不服气的才子们,对先生这切磋的提议,可是绝对赞成摆宴的地处,到还算清雅是在后院一池塘中心的亭子里面此时已经是秋季,池塘中并无多少景致可是碧波荡漾,池中偶有鸳鸯觅食亭上黑匾金字水上亭,,笔法阔朗,十足大气,不似丰朝最近流行的秀雅字体,反而颇有先贤遗风。众位学子纷纷落座,推杯换盏,不多时,气氛就热烈起来,果然还是酒桌上最容易放松,本来稍有敌意的众人,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就连顾一清都少了三分名士风范,抱着酒壶狂饮不止,时不时还拉着顾安然的手,要他以后多多孝敬先生,有了好酒,千万莫忘了他。顾安然哭笑不得他妹妹酿的酒确实不错,味道香醇,颜色清透,可是后劲也是十足的,像顾师这般饮,估计不多时就要醉倒了。只是,此时大家酒兴正浓,顾安然也不好说败兴的话。一顿饭足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酒水饱足,忽然有一家丁进门道:“先生,韩落韩公子来了。”“咦”顾一清似乎有些意外,眼角的余光扫了顾安然一眼,才朗声道,“请他进来。”众人闻言,酒都醒了几分,忍不住窃窃私语,对于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榜首韩落,估计所有人都会好奇,前十名的其他人,就连晚到的石恒,也在之前就有些名气,唯独这个韩落,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都没人认识,偏偏参加集贤馆考核,还位居榜首,怎能不让人纳闷好奇话音刚落,人已经进来了。这人一露面,在座的都忍不住轻嘘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失望之情喷涌而出并非这人相貌不堪,只是太寻常了些,既不算俊美,也不算丑陋,毫无特点,就是一个扔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的主儿,估计此次饮宴之后,他们从大街上迎面碰到,绝不会有人还能认出他。大家都有一种奇妙-的失落感。村这位,在考核中压了自己几头的未来同窗,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想象过他的形象,有觉得他是翩翩少年郎的,也有觉得他是风度颇佳的中年书生,还有人认为,这人应该冷傲俊美如今见面,发现不过是个脸色苍白,病恹恹浑身无力,身体瘦弱,相貌平常的普通人,只有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这一点儿可取,失望之情可想而知。顾一清却似与他颇熟悉,笑着让下人加了碗筷,幸亏如今都是分餐制,不用担心残羹冷炙的问题:“文韬怎么过来了身体可好些。”韩落却不看他,只扫视一周,目光微凝,落在顾安然身上,看得顾安然微微蹙眉,就连其他学子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渐渐停下了私语声。许久,韩落才开口道:“你是顾安然”“正是在下,敢问韩兄有何见教”顾安然觉得这个韩落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嫉妒,还有莫名的恨意,不觉奇怪,集贤馆考核,自己的名次在他之下,看家世,这人虽然长相寻常,一身衣物也简单,但只凭他和顾师的熟悉度,就可以想象,′的家世绝对不简单,至少也比自己要高,若说嫉妒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嫉妒吧韩落良久不语,渐渐地,面上浮起几分失落之色,低下头去,“你长得果真好”事实上,韩落以前没少想象顾安然是什么样子,在他的心里,自然会觉得,要是这人能不堪入目才好,却也明白,当年的妙-公子顾风,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刘夫人更是艳冠群芳,他们两个的儿子,又怎么会长相不佳此时初见,虽则失望,到也隐隐有果然如此的感叹顾安然寒毛直立让一个男人夸赞长得好,那种感觉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韩落却不曾注意到他的不妥,再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饮酒,目光有些涣散,他再一次想起那个苦恋十年的女子,十年苦恋,竟然还比不上区区一纸婚约顾一清叹了口气,亲自动手,给韩落倒了一杯酒,话虽不敢出口,心中却苦笑连连傻孩子,从当年初见,你就应该明白,你这是有败无胜之局,因为,你面对的对手并不是人,而是那姑娘心中的坚持和信念,她的承若重于千金,别说是你,就是王孙公子来求,她也不会答应如果那女子不是这般,也不会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制了这一顿饭,包括顾安然在内,都吃得一头雾水。宴饮过后,残羹冷炙撤去,便有下人上前,换上笔墨纸砚。顾一清环视一周,笑道:“我知道众位都精于诗书,可我集贤馆,要教给大家的是治国大道,诗词都小道,将来你们有机会可自行切磋,现在我出一题,由各位书经义一篇,互相学习。”此话一出,众人都提起精神,有几个自诩才学不比旁人差,对集贤馆的考核名次颇有异议的,都不自觉摩拳擦掌。见到此幕,顾一清脸上就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生性桀骜,不服管教,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还好冶游,经常与人争斗,年纪渐长,反而平和冲淡起来,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海内名士,此时见到一众学子互相不服气,颇有较劲的征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心下也是愉悦不已。思索片刻,顾一清把手轻轻放在桌案上,笑道:“有了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众人都一怔,在座的都经义娴熟,并不是初启蒙的学童,自然知道,此题出自礼记中的一篇,原文为“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现在,顾师专取中立,一句为题,也不知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含顾安然却是不曾多想,顾师最喜欢礼记中中庸,这一篇,这从顾师的文章里就能看出,这样的题目,他不知道做过好多次,此时略一沉吟,已成竹在胸。所以,他浑不似其他人那般紧张,舒舒缓缓地坐下,先慢慢悠悠地把墨磨好,又整理了一下纸张,才提笔落字。韩落也是才思敏捷之辈,又存着较劲的心思,拿到题目就开始写,这会儿已是奋笔直书,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顾安然一眼,见他气定神闲,脸色便不大好看。第六十三章胜胜负过了大约不过小半个时辰,韩落就甩了笔,把卷子往顾一清手中一递,扭头看了一眼还不紧不慢写着的顾安然,不屑一笑,回过头去闭目养神。其他学生们见他速度如此快,心中不免焦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还颇有几个表现得慌里慌张,顾一清到是镇定自若,看了看韩落的答卷,脸上显出几分满意来,却在心里记了这些慌乱的学生一笔,这行为也太不优雅,大失风范,遂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培养一下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他顾一清可不要毛躁的学生,省得出去之后丢人现眼他老人家这般一转念,就有了集贤馆与众不同的定力训练,这训练神秘莫测,所有参加过的学子都噤若寒蝉,连说都不敢说一句,后来也算是成了集贤馆的一大特色。很多年之后,集贤馆的学生们个个在朝堂上表现得沉着稳重,遇变不惊,皇帝因此颇受器重他们,屡屡委以重任,人人都赞顾一清教导有方,大约谁也不会想到,这老头的初衷,只是看不得自家学生们在答题时慌慌张张的。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安然才停下笔,他细细检查一遍,又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笔墨,才毕恭毕敬地将卷子呈上去。顾一清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顿时一亮先不说文章如何,顾安然的字,并非他常写的那种楷书,而是行楷,却依旧极为符合他的审美,字体不似前朝楷书那般瘦长,而是方方正正,骨体坚实,书风雄媚。点画皆有筋骨虽然还未大成,却已经有了名家气象顾一清深深叹息,这小子还不到二十,才十九岁,自己十九岁的时候,能比得过他吗怕是还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沉不下心思读书呢把顾安然的卷子爱不释手地捧起来把玩良久,顾一清才有心思读他写的文章自古帝王之治。圣贤之道,不外一中。中者,举天下万世所宜视为标准者也。即中矣、而促不能历久不渝、贯始终而如一通篇读完,顾一清忍不住击节叫好“飞词骋辩,思议不庸,真是好文章,好文章啊”韩落闻听顾一清的赞誉,眉头皱起,站起身走过去看。看了半晌,终于脸色大变,即使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顾安然的此篇文章,纵使算不上字字珠玑,可也的的确确,比自己的要强上一些看来,当初集贤馆考核,这人藏拙了。其实,这是韩落多想,两个人的才学,大约只在伯仲之间,只是韩落遇上顾安然。难存平常心。这才让气定神闲的他压了一头。接下来,众位学子陆陆续续地交卷。顾一清把出类拔萃地几篇点评一二,总体来说,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们,还是各有可取之处的,顾名士表示八分满意,剩下的那两分,就得靠他自己调教了。再交代一下集贤馆生活的注意事项,比如不许带下人,行礼只能携带必备物品等等天色渐晚,就放了他这帮学生回家。分割却说,顾安然一回到家,正见家里正热火朝天地收拾东西,他连个落脚的地处都没有。顾家两兄妹的东西加在一起,说多,不算太多,可说少,也是绝对不少,一直忙了一日,到亥时一刻,才算倒腾得差不多。新宅离顾家现在的居处,并不算太远,可这会儿也没有气力搬家了,宝笙、宝琴两个丫头服侍着顾婉沐浴。这两日忙乱了些,路三娘身体不爽,腿一直抽筋儿,沫儿替她用热帕子热敷。其实一开始,顾安然觉得路三娘现在身子重,还是该好好休养,反正,家里也不缺她一个做活的人,不过,顾婉不同意,路三娘有孕在身,重活累活自然不能做,连算账之类的费精神的事情,也少做了,顾家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家,顾婉也是好心肠,不会虐待孕妇。可让她平时给钱婶子打打下手,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差事,那是应该的,毕竟,当初买她回家,固然是心存善念,加上有缘分,但他们家买的是下人,不是供祖宗呢所谓斗米恩担米仇,不只是路三娘,对其他人也一样,顾家可以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却不能把这些人惯得得寸进尺,以为旁人对他们好是理所应当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大周山脚下就喧闹起来,自从山下的荒地开垦,新的宅子建起,本荒凉的大周山,便有了人气,今天更是热闹。公鸡还没打鸣,钱婶子就带着宝笙、宝琴、沫儿,还有新添的二十几个小丫头,并几个庄户上的农家媳妇子,重新又打扫了一遍宅院,把新打造的家具擦抹的光洁一新,院子里的楼台水榭,也冲洗得干干净净,大青石的地面油光锃亮。钱婶子是一宿没睡好,就担心自家大郎和小娘子贸然搬家,住得不舒坦,半夜三更就让他那口子驾车,送她去新宅操持。沫儿捧了一碗热茶,递给自家娘亲,比比划划地指着靠山背阴处的桃花院,钱婶子笑了笑,喝完茶,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儿,又扭头看还在和院子较劲的宝笙、宝琴:“小娘子说了,以后你们这些小丫头都住桃花院,不和主人家住在一起,沫儿也过去,我和你爹,还有三娘一家,住西面梨树林边,王大王二在前院,每人都能分得一间房。”宝笙和宝琴顿时欢呼,连沫儿都兴奋得小脸发红。钱婶子四处看了看,只觉得整个涯州都再没有比主人家这新宅还气派的了,心里不由得喜悦,他们两口子卖断终身,此后与顾家福祸相连,如今看着主家越来越兴盛,哪有不开心的道理这边儿正说话,大门口那边儿就传来吴管事的吆喝声,一听,钱婶就知道这是大郎和小娘子来了,急急忙忙带着小丫头们去迎接。顾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