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后院餐桌上,摆着的酒菜,也只有两幅碗筷。杜新汇正在自斟自酌。“妈的,你们倒是很会享受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碗里抓起一块羊肉往嘴里塞。送走一帮强盗,杜新锐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痰,骂道:“一群野兽”骂完,他才觉察到屋里好像少了什么。这时,文奎和血鹰从外面窗户跳了进来,笑盈盈地说道:“杜掌柜,没想到你还真有点血性啊。”杜新京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家祖上也是大宋的县令。从北宋开国以来,我们杜家出过十个举人,八个进士。到了元军来了,我们杜家才开始没落的。”可怜这些汉人,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生活了几十年。至今还有人怀念着祖辈的辉煌。像杜新京这种人,应该不在少数。这也是后来韩山童、刘福通振臂一挥,全国响应者便风起云涌的重要原因。几个人喝得尽兴,完全忘记了地下室还有一个人饿着肚子。一直到吃饱了,文奎才想起韩六没吃。杜新京笑道:“文少爷多虑了。我叫人做的乌鸡炖当归很快就送到。”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包着头巾、体形削瘦的男人。这男人手里托着一个瓦钵。杜新京打开瓦钵,一只完整的乌鸡,香气扑鼻,还有浓郁的当归黄芪的气味。那人问:“杜哥,这钵东西补气补血有特效,难道你家有女人生产”杜新京往瘦男人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老卢,看你真会逗。我连老婆都没娶,哪来的女人生产难道我自己吃好点还不行吗”那个被称作“老卢”的男人感叹道:“掌柜的,你有所不知。刚才官兵攻打严七官酒楼,说是里面藏了企图造反的人。那个惨呀,单尸体就拉了十几板车呀。有官兵的尸体,也有反叛分子的。那些没死的,更惨。一个个都带了十几斤重的铁枷锁。走起路来,咣当咣当,那响声刺得人汗毛孔直竖。听说明日午时,官方要把那些人拉到南城外集体开刀问斩。”老卢的消息够灵通的。这么快,就打探到酒楼的消息了。文奎专程去了一趟,除了看到血腥,似乎并无所获。看来应该在县城多培养一些打听消息的人。这等于给黑水寨安了一双顺风耳。等老卢走后,文奎随杜新锐一起下到地下室。韩六已经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闻到鸡肉的香味,他的面部表情更加生动了。“文少爷,杜掌柜,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受韩六一拜”说罢,韩六就要跪下去。文奎和杜新京连忙搀扶住他。“韩六,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是自己人,不兴这一套啊。”文奎把韩六扶到一张小桌旁,这边杜新锐已经把瓦钵的盖掀开。一时间,地下室香气袅袅,令人满口生津。第七十一章 驭心术一只鸡下肚,韩六的气色好了很多。他失血过多,要想恢复需要些时日。韩六吃饱喝足,大脑便开始想其他事了。文奎看得出来,这家伙眉头紧皱,似乎并不开心。有心事,又不想说文奎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问:“韩六,是不是在想你们镖局那些弟兄了”“嗯。总镖师待我恩重如山。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心里堵得慌。”韩六的眼里竟然沁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文奎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重义气、懂得感恩的人。“张立峰”“嗯。”当晚。王道生府上。元军围剿严七官酒楼的事情,对于王道生而言,也是惊心动魄。下午,他特地去看了那些被抓的俘虏,一个个身上有伤,还要承受士兵的打骂污辱。明天,他们将被集体砍头。作为汉人官员,当官当到王道生这个样子,已实属不易。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朝廷推行的种族歧视政策也是深恶痛绝。吃了晚饭,王道生独自坐进书房,想通过练书法平复一下心情。练着,练着,猛抬头,他看见对面坐着一个人。文奎手里拿着短枪,枪口对准王道生,轻声道:“嘘”这个动作吓得王道生魂不附体,手里的毛笔差点掉在地上,惊愕地问道:“文少爷,你是怎么进来的”“别怕。我没想杀你。”文奎耸耸肩,表情十分轻松。白天发生在严七官酒楼的战事,王道生已略有所闻。关于突然冲出两个人,骑着快马救走了一个人的消息,在军士中传得神乎奇神。如今故事的主角正坐在自己面前,作为知府,岂有不怕之理王道生战战惊惊地问道:“文少爷,不知您需要本官做些什么”文奎对于王道生的态度很满意。这老朽熟谙乱世生存的哲学。这种圆滑世故之人,往往能捞到最大的好处。比如,改朝换代之后,他还能继续当官、捞钱。临走时,文奎风趣地说道:“我来过了。你可以选择报官,也可以选择沉默。这是你的权力。”王道生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然道:“文公子言重了。朋友之间的拜访,岂能报官”文奎走到窗口,阴阴一笑:“哦,我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安林、安虎两兄弟都已经死了。”眨眼间的功夫,文奎在王道生的眼前消失。他没有从正门进来,自然也不会从正门出去。只见他一个纵跳,消失在茫茫黑夜里。王道生望着黑茫茫的夜空愣了好一会。血鹰从黑暗的墙角出来,问道:“事情办得怎样”“回米店再说。”文奎原计划是想立即去苏州,寻找黑鹰组织的帐册。现在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救了韩六,还想救他的兄弟。文奎拿出从王道生那里获得的刑场布防图。这个图是凭借王道生的记忆画下来的。血鹰看了图,有些泄气,说道:“文少,恕我直言。为了威武镖局和黑鹰组织的人,我们黑水寨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认为不值”血鹰的想法,文奎当然能理解。救韩六是属于碰巧,救那些犯人就是有预谋的劫法场。相对于官方而言,这可是灭族的重罪然而,大元那些狗屁法律,写的全都是对汉人的剥夺和歧视。整个社会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指原来宋朝统治下的汉人四个等级。层次非常分明。等级排在前面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可以随意欺压汉人和南人,后者还不得反抗。蒙古人和色目人,要是打死一个汉人,代价仅为一头毛驴。有些时候,甚至连毛驴也不需要赔。文奎的内心燃烧着一团火,那是仇恨的怒火“血鹰,此言差矣。虽然我们和威武镖局和黑鹰组织有仇恨,但他们都是汉族同胞,都是我们要团结的对象。比如韩六,我们救了他的命,他肯定感恩于我们。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救那些即将被问斩的人,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我就不相信他们会恩将仇报。”血鹰沉默了一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听文少的。您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文奎指了指那张地图,冷笑道:“愚蠢的蒙古人太自以为是,选择城南郊外的空地当刑场。你看看这里,距离连绵的大茅山不足三公里,我们劫了法场之后,迅速逃进密林,只要进入大山,那里就是我们的世界。他们根本不敢来抓我们。就算来十万精兵,我们也可以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说罢,文奎也不管血鹰什么态度,直接收起地图,向杜新京兄弟告辞:“你们照顾好韩六。他是我的兄弟,也是你们的兄弟。”杜新京连忙答道:“文少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那个地下室,是我们兄弟二人自己挖出来的。没有外人知道它的存在。”文奎还是有些不放心,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枪,微笑着威胁道:“记住,我不允许韩六少半根毫毛。他对我很有用。”文奎和血鹰两个人骑马来到城门。城门已经关闭。所有人员禁止通行。“血鹰,看你的了。就算是跑,你也要跑回黑水寨。明日午时前,你选三十名最精干的兄弟,骑马埋伏在密林里。每人携带手枪、砍刀,还有,每人要带至少十枚手雷。”经过几次恶战,文奎觉得手雷用起来非常称心。它爆炸威力大,体积小,方便携带,能在短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杀伤力。血鹰正要翻上高高的城墙时,又被文奎叫住:“等等,记住把我的狙击步枪也带来。我需要它控制现场。”“是”血鹰手脚并用,嗖嗖嗖,几下子就窜上了城墙,在文奎的视野里消失。杜新京正要关下店门,回家睡觉,看见文奎一个人又折回来了,还以为他不放心韩六。文奎无奈地说道:“妈的,没想到城门已关闭。元军已经宵禁了。”杜新京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嚷嚷道:“你们救人心切,我也跟着急。看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从杜新京的嘴里得知,元宵节以后元军加强了管控,宵禁期间被抓的人,值班的士兵就可以决定是否砍头。为此,饶州县已经死了好几个冤死鬼了。第七十二章 劫法场杀人布告张贴出来,整个饶州县城沸腾了。发生在严七官酒楼的战事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第二天上午巳时。城门早已打开。一群群被要求去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出城门,来到城南郊外的刑场。文奎混在人群里出了城。不过,他不是往刑场走,而是趁人不注意潜进了树林。史勇、辛力刚、苏北、血鹰等人也已赶到。刑场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被杀气腾腾的蒙古士兵所控制。那些被要求观看的市民也有上千人之众。文奎拿着望远镜,能清晰地观察到刑场每一个细节。“大家记住了,一共二十七个犯人。我们有三十人。等会我下令发起冲锋,你们骑马以最快速度杀向刑场,目标直指犯人。先把那些犯人抢出来,带到黑水寨。千万不要恋战。只有枪声一响,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和死神赛跑。”文奎的话,说得所有人热血沸腾去刑场抢人,无异于虎口拔牙。山下,一辆辆囚车已进入刑场。文奎从望远镜里看见,囚犯的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人。看来官方并不想为这些人浪费粮食。时间渐渐地流逝。不一会,囚犯们被绑在一根根竖着的木桩上。十几个长得骠肥体壮、头上缠着红头巾的刽子手,列队站立一侧。刽子手们手执大砍刀,表情严肃。阳光照射在刀锋上,闪着幽幽的寒光。一个官员上台宣读布告书。文奎向身后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一挥手,三十名枪手,三十匹战马,如一阵风似的扑向刑场。混在人群里的杜新京按照事先的约定,高声喊道:“有人劫法场,快逃命啊。”一时间,吃瓜群众秩序大乱。一部分官兵企图拦住拼命逃跑的人。整个刑场秩序大乱。砰文奎瞅准时机,一枪干掉那个宣读布告书的官员。他的枪声一响,刑场的秩序更加混乱。轰轰轰骑手们的手雷象蝗虫似的飞向蒙古军士兵。一时间,硝烟滚滚,惨叫声连绵不绝。一些被手雷炸中的士兵,肢体飞到半空,又掉落在人群。眨眼间,勇士们冲到木柱旁,挥刀砍掉绳子,把囚犯往马上一拽,立即又策马返回。那些囚犯都是久经沙场的杀手、武师,见有人来救,一个个都喜从天降文奎居高临下,专挑军官打。一枪一个,远距离射杀,枪枪都很过瘾。短短几分钟,冲出去的战马纷纷返回。伤重的人横在马背上,象一个破布袋似的。伤轻一点的,能坐在马背上和骑手并肩作战。整个刑场已是无比混乱。元军放弃了阻止吃瓜群众逃命的企图,开始组织力量向密林里进攻。可是,他们的指挥官只要一露头,就会被文奎的狙击步枪爆头,死得很惨。还有那些冲在前面的士兵,一个个被狙击步枪点名文奎见救人的骑手们已经钻进密林,他也收起狙击步枪,跳上一匹枣红色战马,消失在密林里。信州府达鲁花赤孟恩躲进囚车底下瑟瑟发抖。吓唬老百姓的刽子手们也很怕死,他们像普通百姓一样纷纷逃命。枪声终于静止了。孟恩从囚车车底钻出来,整个刑场已经变得空荡荡。参加围剿的士兵到密林里转了一圈,又一无所获地空手返回。此时,孟恩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选择在菜市场门口行刑,匪徒反倒没那么容易劫法场。近千人的蒙古士兵,就像摆设似的,任由匪徒冲进刑场,大大方方地把人救走。作为达鲁花赤,孟恩抹了一下脑袋,感觉自己还活着,就要思量如何应对这场重大失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知府大人王道生。王道生端坐高堂,并没有想到孟恩会亲自拜访。不过,他凭想象也知道,这个孟恩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果然,孟恩一坐下来,就气呼呼地把现场描述了一番。从他这里,王道生知道文奎这次劫刑场,打死打伤蒙古官兵五十多人。一千人的警戒,在枪弹的威力下只有挨打的份王道生故作惊讶地问道:“匪徒是哪里来的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要不要上报朝廷”连续几个问题提出来,孟恩彻底懵圈。因为这些很现实的问题,他心里完全没有答案。孟恩问:“王知府,你说该怎么办”“这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