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词再细说一遍,让下官推敲推敲。”王华忙把刚才所有说话如实细细说了。明堂沉吟道:“如此说来,这韦勇达该是先锋卫焕的儿子了。”心中却在忖度:“卫表叔好像是没有儿子的,却从哪里冒出这个姓韦的来”熊浩见老师沉吟,连忙帮腔:“韦大王是不是卫将军儿子,我们却不知底细。只他们自耕自给,练出水陆精兵,是门生和王兄弟亲目所见。沿途百姓众口一词,决无半分虚假。”明堂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主意,因道:“听两位年兄说来,这韦勇达和皇甫姑娘倒是一双忠孝双全的英雄儿女。是不能因其父之过,埋没了他们报国之心。只是这件事干系不轻,他们都是杀官造反,赫赫有名的强盗头儿。你两个说的必要句句真实,休得连累下官。”王华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大喜,忙站起身来,拜倒在地道:“这是何等大事,岂敢对恩师撒谎。门生愿立下军令状,若有虚假,军法从事”明堂笑道:“快快请起,军令状倒也不用立,只是事情难办。明天我再去启奏,尽力而为罢。是否获准,可还难以逆料哪。”王华、熊浩同声称谢。明堂吩咐备酒,留二人小饮。一转头瞥见屏风下一对穿着绣花鞋的脚尖儿露了出来,暗笑:“这是映雪偷看她的梦里情郎来啦”一声咳嗽,脚尖儿立时缩了进去。酒罢,送走客人,明堂回到弄箫亭来。素华上前迎着,问长问短。明堂笑道:“你刚才去偷看门生了么”素华笑道:“是两个姨娘,说你在接见状元门生,拉着我去看了看。”“这次你可看真切了么”素华笑着一拍手:“怎会看不真切。他那模样还是像当年”明堂慌忙截住道:“像当年戏台上扮的元帅”素华抬眼看看满屋子侍立的丫头,猛省自己差点失口说出当年射柳相亲的事不觉脸一红道:“我原以为和当年画上看到的元帅一样,至不济也要穿件战袍罢。谁知两个都是武生打扮,没一个像画儿上画的元帅。”明堂笑道:“人家还没拜印么,穿的都是平常便衣。穿湖色袍那个就是王元帅,白袍那个是虎翼将军熊浩。他新近死了妻子,还在戴孝呢。”几句闲话,把素华刚才的失口盖过去了。到了夜静无人之时,明堂才笑问素华:“认清了么可是你的梦里情郎不是”素华推他一把:“又来调侃人家。那人果然晒得黑瘦了,脸上还添了一股威严气度,眼睛也亮得慑人。猛一见真叫人有几分怕他。这就是元帅的品格了。只盼他这次出去马到成功,快快打了胜仗,回来斗倒奸贼,重振家声,也不枉了小姐这番心血。”两个闲话一阵,素华已是睡去。明堂却又把明日奏请招安的事,仔细推敲了一番,直到挑不出半分漏洞,才放心睡了。次日早朝散后,成宗退至体仁殿。便有御前侍卫总管隆科来报:“戏弄喀力桑那两个孩子没查出下落。刺杀王元帅的刺客在天牢中毒身亡。只知此人名叫莫古,是元城侯府的卫士头目。”成宗略一琢磨:“此事明明是国丈疑心王华像是皇甫少华,唆使小阳王斗杀不成,又派卫士头目暗算。恐计谋暴露,再毒死莫古灭口。他和皇甫家并无宿怨,何以对皇甫少华如此忌恨,连个疑似之人也必欲置之死地。当前将才难求,国丈居然不顾大局,公然在朕面前如此捣鬼,太也过分。纵是皇亲,朕也决不能容他这般跋扈横行”心中烦恼不已,命人去把刘捷召来,要当面诘责。只是该如何处置他才好正在犹疑难决,人报:“郦司马求见。”成宗大喜,立命召进。郦明堂进殿参罢皇帝,成宗赐他坐下道:“寡人正在气闷为难,郦卿来得凑巧,快替朕参详,出个主意。”把隆科回奏说与明堂道:“朕仔细想来,那莫古难道和王华有仇何以出手暗算,立心取他性命本是命人提来此处审问,偏偏中毒身死。如今死无对证,真相难明,不知是否有人主使”明堂听成宗语气,已猜到他是不愿张扬,却又难以善后,因此为难。想了想奏道:“莫古用淬毒飞刀暗算王华,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想王华原籍湖南平江,隶属南人,是个庄户人家的子弟,三年前不过十六、七岁,就被带到仙山学艺,从未涉足江湖,哪来仇家。和侯府卫士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扯不上半点关系。想是有人认错了人,故意支使卫士刺杀王华,倒是合理的。”成宗道:“朕也是如此推测。那主使之人,实是不顾大局,目无王法。待要认真追查惩治,他过去曾有大功于国,又幸未造成伤害。但若置之不理,一来难安王华之心,二则恐那人越更大胆,藐视朕躬。”明堂道:“当前正在全力对外,不宜使王华得知有重臣暗算他,使他生出顾忌。臣以为这事不宜追究,以免张扬开来,不好调处。只以凶手畏罪自杀结案。皇上再用言语暗示那主使之人,圣主早明内情,念在他过去功劳,留他脸面,不予追究论处,只狠狠训斥一顿,警告他要改过图新,再犯重惩不饶。也就行了。”成宗喜道:“郦卿主意甚妥。朕原已命人去召元城侯,就依这处置他。”第十四回4明堂不由暗暗皱眉:“好生不巧,偏撞着这老儿。招安的事,只怕会多费一番唇舌了。”向成宗道:“臣今日求见皇上,是为兵力不足,请示如何办理的。”刚说到这里,内侍齐奏:“元城侯刘捷奉召来见,在殿外候旨。”成宗命:“着他进来。”转向明堂:“郦卿,你只管讲下去,不必理会他。”刘捷心中怀着鬼胎,小小心心进殿,三呼九叩拜君。成宗故意不理,只和明堂说话,任由他跪在那里。明堂接着道:“微臣奉旨调拨水陆大军十万以备东征,已如数调集京郊。但汰除老弱后,只余七万。原想再抽调地方部卒补足,但昨日得和林急报,叛匪海山残部勾结察合台汗国屯兵漠边,蠢蠢欲动,和林一带吃紧,请兵加强边防实力。云南总督留申亦有专折上奏,水西部落土官之妻妖妇蛇节,勾结一个名叫八百媳妇部族的峒蛮酋长宋隆济,联兵作乱,攻扰川、滇一带,更连结黔地峒苗发动暴乱,与安南外兵遥相呼应,意图策反滇南全境。镇南关外,安南军增兵集结,虎视眈眈,留申请调川军协助征剿蛇节,黔军协守镇南关。这一来西南及和林都需筹集后援兵力,东征缺额就难以调足了。”刘捷在地上跪得膝盖麻痛,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还有中原各省呢哪里就调不出人来了。”成宗听他说话,装作刚才见到他的模样,淡淡的道:“国丈来了么平身,赐座,共商军政。”刘捷谢恩坐了,偷偷揉了揉膝盖。成宗问明堂道:“中原各省能调集多少人马”明堂道:“目前最缺的是水师。中原地区为防备吹台山草寇,河、洛一带人马不能调用,其他州县留下常备兵力,可抽调的原就不多。要预筹西南后备兵力已是吃紧,怎能再调沿海一带水军,两次东征,损失十万,尚未补足缺额,如今集结的马步军共有四万,水军只有三万,明显兵力不足。最少还需水军两万,没有着落。”成宗沉吟道:“下令各地招募新兵如何”明堂道:“新兵是要招募的,但大军出征在即,现招募新兵已是远水难救近火,且未经训练,乌合之众,难保必胜。”刘捷要献殷勤,道:“待老臣仔仔细细算上一算,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明堂应声道:“卑职已是反复筹算过了,实在一卒难调。”屈指把各地军马数目、驻防情况、损失情况逐一报了出来,重点摆出仅吹台山就损失好几万人马,而且牵制住河、洛一带兵力。“请国丈算算,能在哪里调得出人马来”刘捷无话可说,他原就不清楚各地兵马的具体数字。成宗自接位以来励精图治,对全国兵员分布是了然于胸的,虽记不准详细数字,大数却记得不差。听明堂奏报,他也在心中默算了一遍,既有几处兵力不能调动,新招兵卒又不能立刻投入使用,尤其是水军,那是需要较长时期严格正规的训练才行,决不是能在水里扑腾几下就成的。这现成水军,何处可得呢除非神仙相助一想到神仙,猛地想起王华奉仙师谕示,将星聚于河洛这句话来,暗道:“若依王华主意,招安了吹台山,不但立得水陆精兵数万,而且河洛兵力不受牵制,又多出十万兵马,这一盘棋就全都活了”一转念又觉还拿不准韦勇达等有无接受招安的诚意,浓眉紧蹙,喃喃自语:“现成倒是有一枝精兵,就只恐他不肯为我所用。”刘捷接口道:“何人这般大胆,竟敢不服从皇上调用待老臣将为首者抓来斩了。”成宗冷笑:“只恐你抓他不住,更斩他不得”明堂道:“是何处兵马还请皇上明示。”成宗把昨日王华奏请招安吹台山韦勇达部的事说了一遍,道:“当时我因他只凭道听途说和韦勇达一面之词,未经细查就来奏请招安,未免太过轻率,十分生气,不曾准他。事后想到仙师指点,未必无因,在当前招安韦部,不失为上策。若韦勇达等果有诚意,愿受招安,朕斤斤计较他们过去罪过,不给他们一条自新报效之路,倒显得朕气量偏狭,有失人君之度了。”刘捷听成宗语气活动,忙抢着道:“万岁,韦勇达那厮奸狡凶悍,岂能招安。老臣就刚刚上了他一个大当。”把自己筹银赎子,落个人财两空的事述说出来:“这等狡诈百出的恶贼,哪有接受招安的诚意。如果下诏招安,只会落入他的阴谋算计。王华后生新进,擅议军国要事,主议招安,莫非他是吹台山派来京城卧底的细作”成宗听他自作主张去赎取儿子,心中已是大大不以为然,听他话头又攀扯到王华身上,更加烦厌,冷冷的道:“国丈又来了。古往今来可有身具统帅才识却去帮草寇当细作的”见明堂一直沉默不语,问道:“郦卿,你对此事的看法如何”明堂道:“微臣正在这里反复掂量利弊得失呢。以当前形势衡量,招安不失为上策。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出不得半点差错。兵部倒是得到不少有关吹台山的奏报,也有些民间的议论揣测。近年来只要我军不去攻山,他们全无异动。由此看来,韦勇达该是真心诚意愿受招安的。王华献的策略,倒是可行”刘捷狠狠的截断他道:“只凭人言,你郦大人就敢断定韦勇达会真心诚意接受招安么”明堂道:“自然还另有事实依据。河南驻军中有一名百夫长叫和烈木的,曾经两次随军征剿吹台山,他和手下士卒也两次被山上俘虏。后来释放回来,向主官禀告说,在山上时,他们这些俘虏统通被编入垦荒队,天天开荒种地,亲眼得见山上大面积播种粮食作物;深入林莽,捕杀害禽害兽。和当地百姓和睦相处,严禁部下喽兵扰害百姓。在释放他们这些俘虏时,要他们回去,把山上所见如实告诉长官,声明吹台山并不愿和朝廷为敌,只求能让他们练兵救父,东征高丽,为国出力。河南督抚曾为如何处置这些放回的兵卒具文请示,文中也备细说了吹台山果是言行如一,近来耕种自给,不再劫掠府库,也不劫扰行客百姓。捉去兵将也不杀害,终日只是操演阵法,训练水陆精兵。一个啸聚山林的贼寇,竟然一意练兵练步骑兵还则罢了,练几万水军则甚据此推测,这韦勇达当不同于一般草寇,那征东救父、为国出力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刘捷气愤愤的道:“可信又怎地他们须不曾对你郦大人说过要等候招安哪。况且放的只是兵卒、裨将,统兵大将为什么一个不放,还不许赎取”明堂微笑道:“放兵卒能传达自家心事,没有后患。放统兵大将,不怕他已摸清虚实地形,再带兵剿山么况他们只不过一枝孤军,凭险固守,打败剿山官兵不难,若要挥师渤海,就难如上青天啦。不但沿途有官军阻截,关津难渡,就是粮草补给也无从措办。离了山林险要,打起来他能是天兵对手要想东征救父,全孝全忠,除了接受朝廷招安,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成宗轻轻点头。刘捷却冷笑道:“照郦大人这样说来,韦勇达、皇甫长华倒是忠臣、孝子啦我只问你,他们攻城掠地,可是有的劫掠府库,可是有的杀害地方官绅,甚至飞虎将军,可是有的拒敌官军,累败王师,可是有的这等恶行累累,罪大恶极的强盗,本是十恶不赦之徒,招安他来何用”明堂冷静的道:“国丈列举的这些,只是当时形势所迫造成的过失罢了。请想那时韦勇达身为钦犯,他若辩白自己没有反意,只想练兵救父,子盖父愆,破敌立功,有谁肯信他有谁肯容他征兵数万,安稳训练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寄迹绿林,劫掠府库以积累钱粮,才能招兵买马。只看他在吹台山上站稳脚步以后,一面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一面严申军纪,再也不曾为非作歹,全部心力只投在练兵上,便可知他本意,原不想和官府对敌。官军围剿,不抵抗何以自保他们不杀被擒兵将,就是在为接受招安预留地步。他们劫的府库钱粮,并非用以挥霍享受,而是用于练兵,取之于国,用之于国,用得其所,未可厚非。常言道谋大事者不计人小过,不吝予人以自新之路。当前我军与高丽决战在即,招安吹台山,不但去除后顾之忧,解除河洛兵力牵制,还净收精兵数万,化害为利,实是上策。国丈扭住他们过去的过失不放,不肯决渎引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