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罢。”少华忍不住叫道:“岳母你还在责怪小婿背盟另娶么”韩素音一怔,忍不住笑了:“啊呀,我把话说缠夹了。哪里是责怪君侯,其实这也是大实话哩”孟士元在旁惟恐夫人说漏嘴,忙把话头扯开。少华心中好生纳闷。再坐了一会,起身告辞,说定明日辰刻派轿来接苏奶奶。那瑞柳因不能回府报信,昨晚急得一夜不曾睡好。这时突然得知明天就可回去,乐得不住向天万福,谢老天爷看顾。当下忙忙去收拾东西,把才从绣桔那里借来的夹衣脱下,换上自己的小袄,飞跑去还衣衫,告诉姐妹们明天就要回去。缃梅等都舍不得她走,拉着她眼泪汪汪的。瑞柳心里虽被喜悦充满,却也被姐妹们逗起离情,陪着大家掉了一会泪。晚间韩素音设宴替苏娘子饯行,谢她连日辛苦,又悄悄嘱咐她:“小姐认亲的事,千万泄漏不得,等她出闱后,我细问过她,商量定了再说。不要替她惹乱子。你要提防瑞柳多嘴,那丫头鬼得很呢。”苏娘子连声答应:“太太放心,我会叮咛她的。”席散回房,苏娘子叫来瑞柳,着实叮嘱了一番,要她口紧些,回府后不要多言多语说孟府的长短。瑞柳口里答应,心里却在暗笑:“别的事我自然不说,孟小姐和苏夫人的事却非说不可。谁叫她江三嫂欺负人,如今咱们苏奶奶也有了靠山哩正室王妃、碧鸾宫主都有了着落,你那个郡主算老几呀靠边儿晾着去。”第二天苏娘子别了孟夫人婆媳,带着瑞柳被接回王府。到府时已是巳刻时分。皇甫敬父子和太妃、刘燕玉主仆,都齐集舞彩宫等她。苏娘子一进来,少华、燕玉都站起来向她问好。尹良贞拉着她手,好生亲热:“亲母可回来了。你走了这许多天,我像折了只胳臂般不惯。你回来就好了。”又问了孟亲母婆媳好,拉她挨着自己坐下。江妈原是站在燕玉背后的,见苏娘子坐下,也走到下边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做出一副比高低的样子。瑞柳一看她那副架势,气往上涌,一心要把两个喜信儿说出来煞她威风。偏生众人都向苏娘子说话,没人留意她。瑞柳心急难耐,悄悄溜到少华身后,拉拉他袍袖。少华愕然回头,诧异道:“你这丫头,怎地对我拉拉扯扯起来,成何体统”站起来走了开去,到另一把椅上坐下。瑞柳羞得满脸通红,讪讪的回到苏奶奶背后站了。江妈在一旁满脸的幸灾乐祸,把个嘴扁得破瓢也似,不住看着瑞柳冷笑。这时太妃正向苏娘子说那广平女子的事:“说起来那女子倒也是有才有貌的,偏生孟相爷不肯认,咱们这小冤家又不肯要,说她和真容不像。我只不知道孟小姐是不是真的和那真容一样如若错认,委屈了小姐,可不误了大事你是从小儿哺育她的,所以赶着接你回来问问,真人比画,究竟如何我只怕在世间找不出和那真容一样的美人儿来。”苏娘子笑道:“广平女子的事,孟府中都当作笑话儿来说呢。说她太不自量,凭她那点才貌,也敢来混充咱们小姐其实那画像只不过描出小姐的外形,远不能尽传她的丰韵神采。真人比那画像还更要齐整、精神得多哩。”太妃啧啧赞叹:“能够和那画儿一样,已经了不起啦。还要齐整、精神,我实在想不出来,该是怎样的一副神仙仪态哪”江妈老大不服气,在椅上冷冷接嘴道:“空口吹牛皮,我也会的。耳听为虚,除非看到真人,要真和那画儿上一模一样才算得呢。”听到江妈这几句丑话,瑞柳再也忍不住了,故意响响的咳了两声,引得众人目光转向自己,她才向小王爷眨眨眼,指着苏奶奶努努嘴,使个眼色。少华心中一动,忙问道:“瑞柳,你想请苏奶奶说什么”苏娘子不由脸上变色,回头瞅瞅瑞柳,嘴里支吾:“这个瑞柳姐,我哪有什么说的。”瑞柳索性叫了起来:“人家孟小姐二月初五就认了亲的。你明明知道,还说没什么说的”这一声叫,令得满屋子人都吃了一惊,不由看看瑞柳,又看看苏奶奶。第二十七回 假千金情急触柱 丫头怀愤泄机3少华猛跳起来,奔到苏娘子面前叫道:“苏岳母,你好忍心明知小婿为孟小姐眠思梦想,苦守空帏,得了这天大喜讯,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呀”尹良贞拉着苏娘子双手不住摇晃:“亲母,这话可是真的这样大事你怎能瞒住不说呢”皇甫敬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望向苏娘子,等她说话。刘燕玉跟着凑趣道:“大家都着急要听呢,苏奶奶你该说说,这是不是真的呀。”一屋子人都在等苏奶奶说话,只有个江妈,楞瞪着肉泡眼死盯住瑞柳,恨不得舀碗水把这快嘴丫头活吞了。苏娘子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满脸为难,愣在那里,作声不得。少华发急道:“苏岳母,你不说,小婿只好跪地相求。你不说我决不起来”撩袍便跪。苏娘子慌忙去扶,却哪里扶得起来,惊惊惶惶辩说道:“不是我要故意相瞒,是孟太太再三叮咛事关重大,若泄漏出去,小姐性命难保哪”尹良贞接口道:“她可是我王府的媳妇,东平忠孝亲王正妃,谁敢难为她就便塌天大祸,咱们也一肩替她扛下来。你别怕,只管说出来,藏着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皇甫敬道:“太妃这话极是。亲母该先说出来,有什么为难之处,咱们大家才好商量解决,悬着不是办法。”苏娘子见推托不过,只得道:“既这样,我说便是。小千岁请起,大家都请归座,容我从头说起罢。”待众人都归了座,苏娘子说道:“这件事先要从孟夫人病重,医生不肯下药说起。”当下把医师嘱办后事,孟相和嘉龄商议“心病须用心药治”,说出保和学士郦大人许多疑点,孟相爷早就疑心他就是咱们的小姐等情一一道来。少华心神激荡,忙问:“郦丞相就是孟小姐他就是孟小姐,对不对”苏娘子忍不住微笑道:“小王爷且别性急呀,妾身既然要说,自然该把始末根由全都说清才是。你也要容我从头说起啊。”尹良贞道:“亲母说得是。芝田别打岔。”苏娘子清清嗓子,接下去说孟嘉龄如何去求郦相替母诊治,巧遇荣兰。“这丫头如今改名荣发,是郦丞相得意的贴身跟班了。”少华脑中浮起那个赏了玉班指的少年侍从来,记得御试夺元前夕,也是他到旅店来给自己通消息。这人弯眉小口,脸媚颊鲜,分明带着几分女相。暗暗点头。耳听苏娘子已说到第一次孟府视疾,孟相探他口风,他说道:“令千金必有极大为难之处,一时不能给家里通消息。”适有客至,他便忙忙告辞走了,约定初三复诊。太妃也忍不住问道:“初三他又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认亲么”苏娘子笑道:“那郦丞相回府便宿阁去了,初三失约没去孟府。”接着说了太太伤心,嘉龄定计,家人拦轿,到初五候着郦相,接到孟府。少华笑道:“这一次他可中了舅兄妙计么”娘子道:“正是。当日太太照计行事,抓住他手腕叫女儿,他挣脱了退开,太太立即晕倒。众人原是演习好的,都围上来哭叫,太太就是不醒。他那时才真个急了,扑上来抱着太太叫娘太太醒来仔细辨认,果然是自己一别四年的亲生女儿。母女两个搂在一起痛哭一场。”众人听到这里都长长舒了口气。皇甫敬捻须笑道:“那晚一见真容,我就起了疑心。只因他是当朝首相,事关重大,不便声张。如今他自己认了亲,这事就好办了。想不到重兴皇甫门庭,竟是靠了这个媳妇”尹良贞道:“啊哟,奇怪他认亲已过了这许多日子,为什么孟家却要把我们紧紧瞒住难道孟亲翁和亲母竟想悔婚不成这等才貌双全,官居极品的好媳妇,我们是决对不肯放手的呀”老夫妻大声议论,少华却只呆呆望着苏娘子不语。这喜讯既是意外,又在意中。乍一揭破开来,心里波翻浪涌,百感萦心,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苏娘子忙忙解释:“这可不是孟相爷和太太有别的意思,实在是小姐只肯暗认,不肯明认。说是只要不小心泄露了半点消息,他就再也不回家和爹娘相见了。”太妃道:“却又奇怪,这是什么原故”苏娘子道:“小姐说他身负大罪,若明认双亲,仇家放他不过,会惹来杀身大祸”少华吃了一惊:“他有什么罪刘捷放逐,刘奎璧伏诛,还有什么仇家会放他不过”苏娘子扳着指头,把那女扮男装,混淆阴阳,欺君罔上,盗窃钧衡,徇私枉法,压蒙抬汉这些条款,逐条数了出来,说道:“小姐说这些条款,每条都是斩罪,加起来杀剐犹轻,只怕要落到株连亲族,累及无辜呀。”太妃哪里肯信:“管他有多少条,多么重的罪,只要皇上不杀他,谁敢动他一动。皇上就不念功劳,也该看在娘娘份上,还不会放过他么他这是过虑了。”苏娘子沉重的摇头道:“这可不是过虑,孟相爷也说他虑得是呢。为让南人抡元挂帅,他打荫袭,关王妃诰命,得罪了十八家王侯;当丞相搞法制什么的又得罪了一批王公贵族;还有刘”向默坐一旁的燕玉瞟了一眼,顿住口不往下说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碍着金雀夫人。顿了顿,太妃道:“他是怕这些人放不过他”苏娘子连连点头:“他说他到底是汉人。那些蒙古大官闹起来,皇上是不能不杀他的。”皇甫敬浓眉紧蹙:“果然虑得是他自己的心思愿不愿改装呢”少华听爹爹问到自己正想问的话,忙看向苏娘子。娘子叹道:“他自己也不愿改装哪。他说他宁可做一代贤臣,功成退隐,决心男装一世,永不嫁人。”少华着慌道:“这是什么原故”苏娘子见刘燕玉和江妈都坐在那里,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瑞柳见苏奶奶不说,知她心有顾忌,便接口道:“他说小王爷已经娶了亲,他何必改装出嫁,放着官不做,去和人争这碗窝囊受气饭吃”少华大恼,气愤愤嚷道:“都是爹娘害我我原要上殿辞婚的,偏要拦住。逼生逼死的逼我娶亲,生把这寡情薄倖的名声硬捺在我头上孟岳母明知我的苦楚,也不肯在老师面前替我分剖解释,任我背这黑锅”苏娘子忙道:“孟太太原是极力替小千岁剖白,把分封三宫,独守空帏这些事都说了的,力劝他改装出嫁。孟相爷也劝他该求个叶落归根,少老爷更是一力替千岁说话。把他逼急了,他便说:从古至今,哪有个老师嫁门生的”皇甫敬先忍不住,哈哈大笑,尹良贞也笑了,只有少华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哪里笑得出来。刘燕玉听着少华那些话十分尴尬,坐不是,走不是,脸色难看极了。江妈只气得脸白唇青,怒睁肿泡眼恶狠狠瞪着瑞柳,暗暗咒骂。瑞柳斜瞥了江妈一眼,见她那副模样,暗道:“哼,还有个喜讯儿哩。索性全抖出来,气死你这恶婆娘才好”笑嘻嘻上前两步道:“老王爷,太娘娘,小千岁,还有个喜信儿呢。咱们义烈夫人也有了着落啦”皇甫敬等又惊又喜,齐向着苏娘子,等她说话。苏娘子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这个瑞柳姐,今天是怎样了把个荒信儿也传起来,真真太也多话啦”太妃笑道:“就算是个荒信儿,也该说出来大家参详,说不定是真的呢。”苏娘子无可奈何,只得把孟太太差管家娘子狄三嫂去梁府送点心菜果,见到了郦夫人,认出她就是映雪的事说了出来。“孟太太说那梁丞相也是云南人,家眷正是四年前到京的,推测映雪投池被他们救起,认作女儿带上京来了。这原作不得准,要等小姐出闱,问过了她,才能知真假呢。”太妃拍手笑道:“可见姻缘真个是前生注定的,月下老儿拴牢了红绳,雷打不散哩”皇甫敬笑道:“这就是了。怪不得去年少华娶亲,郦丞相那么推托,不让郦夫人来府,想是怕被亲母认出来。我原先怀疑郦丞相,却因他招赘梁府,琴瑟和谐,岂是女子,不敢胡乱猜疑。若梁小姐就是苏姑娘,那就再没疑点了。苏亲母,恭喜你呀”苏娘子满脸是笑:“但愿应了老王爷金口,妾身就是烧了高香啦只是小姐执意不肯改装,这件事却是难办。怎能劝得他动呢”太妃笑道:“这件事就由不得他了。明天我就进宫去说与娘娘,求她在皇上面前奏请成全,作主赐婚,岂不是好事立成。”皇甫敬连连摇头:“说得轻易他是当朝首辅,岂是寻常,动辄牵涉政局。皇后不能干预朝政,说话难以生效。况郦相所举那些罪名,也实在厉害,干犯刑律,长华怎敢出来胡乱插口。这件事关键还在郦明堂身上,他聪明绝顶,足智多谋,若他自己愿意改装,必能想出趋吉避凶的妙计。可惜现今他恼了芝田娶亲,不肯改装返本,正在气头上,那是谁也无法强迫他改变主意的。”少华愁恼道:“总是爹娘害我当日若由着我上殿去辞了婚事,郦老师也会心软。他自己出来改装认亲,岂不省了许多事。那时先娶正室,再接刘郡主进门也不为迟,就让她再跟着江妈妹子去住两年尼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