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皇子只怕不是那么好蒙混的,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与黎衍说笑一会,江萱转眼看看后宫方向,说道:“我得走了,大哥哥待会要来检查我的功课,我不能再耽搁了。恩,你自己小心些。”俯身下来,在黎衍耳边说道:“放心,我派了侍从在这里暗中看着,有什么状况会及时报给我的。”静下心来在咸熙阁处理了半天政务,不知不觉间,抬眼一看,窗外已是红霞满天,日落西山。江萱放了手中的公文,撂了笔,站起身来,舒展几下胳膊,走过书案,来到殿门口张望,心中奇怪,怎么大哥哥还没来,恩,今日大哥哥的气色不太对劲,看来多半是行功出了差,或许他现在寝宫休息吧。正寻思间,一名侍从急冲冲赶来,在江萱耳边低声禀道:“黎大人被二殿下召进殿了。”江萱微微点头,心道,黎衍真是可怜,竟然跪了这么久才得二哥哥召见,唉,希望二哥哥训斥他两句就算了,别再处罚他才好。在殿中有些心神不宁的踱步,挨了半会,想到博政的性情,终是有些担心,取过案几上一份公文,出门向崇政殿走去。也不走正门,从回廊转到殿后,在内侍的引领下,不待通传便从内门直接走进崇政殿。殿中已掌起灯火,侍从们肃然而立。丹陛上,博泽与博政正伏案查看摊放在龙案上的一张地图。黎衍神情严肃,低头垂目,一言不发的跪在九龙金玉阶下。听得江萱的脚步声,两兄弟一起抬起头来。博政蹙眉扫了黎衍一眼,轻声冷哼一声。江萱步履端重,目不斜视的来到九龙阶前,裣身向两个哥哥恭敬一礼,才跨步上阶。见江萱步上丹陛,黎衍忙拜伏在地,叩首参见。江萱悄悄看了一眼两个哥哥,也不敢说让黎衍起身,只微微颌首,来到博泽身边,开心道:“大哥哥,原来你也在,我还以为你在寝宫休息呢。”博泽微笑道:“萱儿,我正说事完了就去咸熙阁探你。唔,你的功课做完了么没有又压了几份明日再做罢”江萱面上有些愁苦之色,瞄了博政一眼,对博泽低声抱怨道:“大哥哥,你不知道。这两日,二哥哥压了好多功课和政务给我,本来不该我处理的,他也压给我了,那么多事,我一时哪里能处理完。”博泽笑道:“小丫头,你当了小政子的面告状,岂不是自讨苦吃,日后他压给你的事务只怕会更多了。”江萱眨眨眼,说道:“大哥哥,我哪里是在告状。嘻嘻,我分明是在说二哥哥克尽兄长教导之职,即便皇爷们不在,他也是对我管教得很严的。嘻嘻,是吧,二哥哥。”博政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江萱走到博政身边,将手中的文书放到博政面前,讨好道:“二哥哥,这份公文我看不大懂,你教教我好么” 口中说话,眼睛瞟向跪在阶下的黎衍。博政接拿起那公文随意扫了一眼,又放在案上,对跪在玉阶下的黎衍说道:“按今日所说,明日把昊锡和九道的渠工境况呈报上来。下去吧”黎衍应是,恭敬的向三人叩首告退,站起身来,向江萱微微扬眉,唇边淡淡一笑,恭身退出大殿。江萱这才心头松口气,幸得大哥哥今日及时出关,二哥哥才没时间多理会黎衍,否则以二哥哥的性情,还指不定会怎么整治黎衍呢博政指点了江萱的政务后,江萱也不忙着离开。只好奇的看了案上的地图,说道:“大哥哥,你们在看什么咦,这不是渠工图么”心中有些疑惑,又瞄了那地图一眼。两兄弟互视一眼,博政随手卷了案上的地图拿在手中。博泽轻描淡写道:“不错,是新绘的渠工图,过两日我们打算去巡视几个渠工重地。唔,时辰也不早了,萱儿,我们回宫陪母后进晚膳吧。”牵了江萱的手,步下丹陛,缓步走出殿,三人分乘了两辆辇舆向后宫方向而去。博泽的辇舆上,江萱依在博泽身旁,抱了博泽的臂膀说道:“大哥哥,萱儿也要跟你们一起去巡视渠工。萱儿不要一个人闷在宫里。”见博泽不置可否,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后面辇舆上的博政,撅了嘴,面上很有些委屈道:“大哥哥你不知道,这两日二哥哥管得我可紧了,他非但是不许我离开行宫一步,连到外宫和前朝都要报给他知道。”见得江萱一脸委屈的告状,博泽失笑,说道:“你还敢抱怨,萱儿你也太胡闹了,平日里四处玩闹也就罢了,现下竟然跑到青楼去惹事。”面上微微一沉,已有些严厉,说道:“任何时候,你都需得记住自己的身份。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即便是寻常良家女子也不便出入,又岂是你这样的金枝玉叶能去的。”见江萱低了头,面上既委屈又羞愧的模样。博泽拍拍江萱的小手,温言道:“萱儿,大哥哥知道你好玩,却是玩闹总要有个限度,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以后不可再去了。”第 78 章江萱低声应是,满面的羞愧,说道:“大哥哥,萱儿知道错了。你放心吧,萱儿以后决不会再去那些地方了。”偷眼见博泽面上神情已转柔和,又怯生生说道:“大哥哥,你还生萱儿的气吗”博泽微微摇头,说道:“既然你知道错了,我当然不会再生气。”两指指背轻拍两下江萱白嫩红润的面颊,笑道:“小丫头可不能嘴上认错,心底却在转鬼花样。”江萱嘻嘻一笑,说道:“大哥哥,你放心嘛。萱儿一向是听你的话的。”又趁机撒娇说道:“既然你不生萱儿的气了,也相信萱儿不再胡闹,萱儿总可以出宫去透透气了吧”见博泽微笑点头,江萱一声欢呼,回过头得意的向后面的博政做个鬼脸。听得前方两人一席话,见江萱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示威,博政啼笑皆非,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听得博泽又说道:“偶而出去透透气也成,却是需得有小政子或我陪着。平日里你一人就不要出宫了。”江萱听得一呆,啊的一声,满面的得意僵在脸上。博政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小丫头,早告诉你了,大哥不会纵容你的。哈哈,这下得意不起来了吧。”见江萱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自己,博政故意气她道:“对了,我和大哥这最近都很繁忙,也没时间带你出去闲玩透气了。唔,小丫头,我看你这些时日还是乖乖的留在宫里陪皇伯娘吧。哈哈”江萱气恼得满面通红,看看面带微笑的博泽,又转头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博政,恼怒得一跺脚,站了起来,气愤愤道:“大哥哥,原来你跟二哥哥一样戏弄萱儿你们可恶,我。。。。。。。我要告诉母后,你们欺负我。”博泽忙轻将江萱拉回坐了自己身旁,温言安慰道:“萱儿,大哥哥怎会戏弄你。却是近日你的头疼症发作得厉害,若没有我们在身边,只怕会有意外。”见江萱抿嘴不答,犹自满面气恼的扭头不看自己,博泽笑道:“好了,别气恼,喏,等这两日忙过了,大哥哥就陪你去俪汤池游水。。。。。。总之让你玩个尽兴。”江萱听得,这才面上气恼稍减,心中却仍是暗地发愁,如此我哪有机会去见叶逸乐啊。用过晚膳,留了江萱陪伴皇后,两兄弟告退出来,径直来到苍穹宫。时下夜色渐浓,新月如勾。也不命人掌灯,两人就着如水月色,在徐徐夜风中缓步登上高耸入云的步天台。待侍从摆好酒水果品后,命侍从尽数退下高台。博政揭开覆罩在浑象仪上的金黄绸布,调好视角,俯身对了镜头凝神观看,半晌,方才站直了身,来到负手站了白玉栏边、临风而立的博泽身边。见博泽询问的目光看过来,博政微微摇头,说道:“没有异动现象,仍是完全正常。”博泽蹙了眉头,负手在栏边缓缓踱步,口中说道:“中枢与天监司都不能发现异常,妖奴又是如何脱禁而出的仅凭嵩山派那几人绝不可能打开禁锢舱。难道七星之地存在什么未知变数”博政说道:“大哥,记得前次你我分别去昊锡与九道时,也因妖奴蠢蠢欲动而遭遇险情。却是这帮妖奴再如何暴躁,也无法逃离禁锢舱一步。而百年来他们无任何补给维持体能,只能陷于昏睡休眠,偶儿才能苏醒小小作恶一下。难道如今他们竟然是尽数醒来了,还打开了禁锢。否则寻常凡人,如何能接近禁锢舱。”博泽皱眉,“倘或如此,中枢之地应能探测得到异象。中枢无异常显示,证明禁锢舱仍是封闭正常,妖奴尽数醒来的可能性不大。除非。。。。。。”缓缓道:“除非是中枢制控已经失效。”博政一惊,失声道:“中枢制控怎会失效那岂不是,”话未说完,听得有轻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博政当即停住话语,面上怒色徒现,正要喝问,却听得有人说道:“并非是中枢制控失效,而是有人启动了那禁止。”这话在那人低沉平缓,无半分波澜起伏的话语声中,如闲话家常般从容道出,听在两人耳里却是犹如晴空霹雳当头劈下,两人心头一震,同时骇然惊呼道:“有人启动了禁止”第 79 章两人满面惊疑,骇然望了眼前来人,都怔了片刻,才醒过神来,齐拜下身去,口中恭敬道:“参见大师,大师安好”正衍大师手捻念珠,宣了一声佛号,合什还礼,凝神看了博泽,眼中满是关切,说道:“泽儿,你进了中枢密室”博泽眼裣一垂,低头沉声道:“是,晚辈情急之下,违反族中禁令,私进密室,请大师责罚。”正衍大师微微摇头,上前一步,抬手轻握了博泽的手脉,凝神行功片刻,才放开手,又看看博政,微微点头,眼中又才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然,宣了声佛号,捻珠祈祷道:“佛主保佑,好在你二人没有大碍。”博泽道:“是,幸得小政子中途前来接应,晚辈才能及时行功过血。”正衍大师叹息道:“好孩子,你们功力不够,进中枢密室实是太过凶险,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了。”两人齐声应是,说道:“晚辈谨记大师教导,必不会再冒险进入密室。”恭请正衍大师在观象台上的八仙玉桌旁坐了,博泽方才问道:“大师,您是说有人启动了禁止”博政眼中惊疑难抑,接口说道:“启动禁止,必然会引发七星之劫,难道,难道是族中长老终于找到彻底消灭七星隐患之法,这才冒险启动”正衍大师微微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消灭七星劫数,谈何容易,就凭我族目下的情况,只怕数百年后也无法办到。”博泽骇然道:“既然无法消除,为何要启动。七星之劫必然会导致山崩地裂,生灵涂炭,非但是天下苍生遭灭顶之灾,这万里江山毁于一旦,我族中人既回归无望,也无立身之地,不日便也会尽数消亡在此了。”正衍大师面有怜悯之色,叹息道:“不错,这其中的要害,我族尽人皆知。百年来,我们殚精竭虑,费尽心机,便是要消除七星异象,以保天下太平,如此我们也才能有机会回归故里。却是,唉,终是天意难测呀”博政眉头一抬,“天意难测”正衍大师合什宣了声佛号,说道:“我们虽不愿启动禁止,却是,”站起身来,走到高台栏边,抬头看了那浩瀚的夜空,片刻,缓缓说道:“却是能够启动这禁止的,除了我们,便只有他们了。”博政一声低声惊呼,“他们”正衍大师微微点头,一字字沉声道:“只有他们启动了禁止,才能让中枢制控完全失效。”两兄弟悚然一惊,不由都抬首看向那星光漫天的深邃夜幕,半晌,相顾骇然。博政出气粗重,片刻,才声音嘶哑着问道:“为什么他们,他们终是要放弃我们了么”博泽深吸了口气,蹙眉说道:“确定是他们么”正衍大师轻叹一声,“据此种种迹象表明,只能是他们了。”听得这话,博泽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愈加的没了血色,脚下退了一步,单手扶了桌沿,缓缓坐下,单肘撑桌,扶额闭目,眉目间满是倦惫之色,片刻,方才低沉了声音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将天门密匙送回来。”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苦笑,“给了我们希望,却又收了回去。何其残忍”博政怒眉一扬,顺手将手边的一只白玉杯狠狠的掷了出去,莹白的玉杯犹如一道流星瞬间划过夜空落向禁苑深处,片刻,才远远传来一丝清脆的声响。博政怒喝道:“百年了,我们苦撑了百年,如今他们说放弃便能放弃了么哼,难道他们忘了,正如他们所说,七星之劫发作,势必要引起五行四极错乱,祸及宇宙万象,如此他们同样难逃大难。”双手握拳,怒喝道:“他们如此决绝,到底是为什么”正衍大师微微摇头,面上也有一丝惨然,缓声说道:“事世难料,此间百年光阴,或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弹指挥间,瞬间变数,足以让他们做出不同决断。”博政一怔,片刻,喃喃道:“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当真是如此么”脚下轻移,转了个半圈,仰首看了那夜幕深垂的苍穹,半晌,喉间骤然发出一阵低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清朗的大笑声从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