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村学校驰去。胡兰会还趴在热烘烘的被窝里。虎子突然闯进门,一把将他抻出来,大喝一声:“你对顺子说什么了”胡兰会抖动着身子,“我、我告诉他,我当年没贴上芦仙儿的身子。”“什么时候说的”“昨天下午。”“唉”虎子气得跺着脚,“你呀你,白活这么大岁数,你要不是我的老师,我非揍扁了你不可”虎子没有回苇塘。他不愿意再看到顺子那张脸。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在顺子面前那种战战兢兢的样子,他马上就会联想起一桩残忍得令人发指的命案。顺子,你可真狠;你竟能下得了手自此,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每逢芦花飞扬的时候,虎子心中总是充满一种忧郁的感觉。这感觉又给即将到来的寒冬和阴沉、昏暗的天气增强了。碎叶、草屑、冻蔫了的花朵,光秃的土地,给他了一种肃杀和悲凉。他不敢再频频光顾芦苇荡了。是的,这儿曾有他的童年,有他的梦想,甚至有曾经缠绕他多年的朦朦胧胧儿时的初恋。然而,自从出现了那场冰窟命案,这儿再也不让人对它迷恋驻足了。光阴似箭,日月穿梭。转眼间,虎子离开部队,已经被人们罩上了大款的光环。小顺子老得掉了满口牙,芦仙儿的头上长出了缕缕白丝,只有这个水灵灵的女儿,还能使他遥想当年儿时的影子。只是,这个孩子不仅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还潜伏了他父亲那倔犟甚至有些刻毒的气质。她早晨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不正是表达了她对父辈的一种深深的不满和义愤吗“虎子叔叔,你还没走”想曹操曹操就到,这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有事吗”“能不能带我走”“为什么要走”“我要去滨海当模特儿。”“你可以去蓟北县城啊。”“可爸爸妈妈说,跟你走他们才放心。”“傻孩子,”虎子拍着她的头,“滨海离家太远了;再说,叔叔的九龙岛还没有开工,你去了也没事情做。这样吧,等我的工程开工时,你和爸爸一齐去找我。”“那,你给我照个相吧听说你的手机能摄影。”“照相照相干什么”“我听说,城里招工的人喜欢美女,他们要是看了我的照片,一定会喜欢我。”“傻孩子,你要去的公司就是叔叔开的,你和爸爸去了,叔叔就会收留你们,什么美女不美女的”“叔叔,别人都夸我长得挺上相的,拿了我的照片,你家婶婶一定会同意招收我吧听说她是个舞蹈演员,也喜欢漂亮女孩子“你和爸爸去,与她有什么关系”“听说,你们公司的事儿她说了算”“呵呵,照相就照相。别说那么多了。”“要我脱衣服吗”“傻话,又不是当模特儿,脱什么衣服记住真正的美女是不脱衣服的。”“虎子叔叔你真好。怨不得我妈说,你是个大好人。她后悔小时候没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你,要是给了你,就不会有以后那些乱事了”“傻孩子,尽说傻话。”“真的”夜色慢慢降临了。水塘面升腾了如雾如纱的团团水汽,和着村落里的缕缕炊烟构成了乡间美丽的暮色。风儿吹打起扬花的芦苇,伴着虫儿的低吟掀起了芦荡中凄婉的歌唱。那声音透出几分悲凉,却也令人清醒。“让苦难和邪恶远离我们,愿她们这代人生活得比我们更好些吧。”虎子一边按动着相机的快门,心里一边叨咕着。他决定要把顺子父女带出去。乡村虽然清静,然而也太落后了。庾顺子跟着自己当了几年兵,思想怎么还是这么不开化呢庾明在项目审核组的工作虽然很繁杂,但是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累。因为这儿集聚了方方面面的专家,每个人的工作分工很细致,工作时间早九晚五,很有规律。再说,这些项目都是各省市经过再三研讨、层层把关报上来的。项目书的制作都很精细,每个人只要提出自己的审核意见就可以了。所以,庾明丝毫也没感到有什么压力。听说他来北京项目组工作,亲家曾经邀请他到他家居住。考虑到项目已经安排了食宿,又考虑到工作方便,庾明谢绝了亲家的好意。不过,他倒是在星期天去看望了一次,军红的舅舅也被亲家叫去了。几个人又喝了舍得酒,谈论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军红的舅舅认为,庾明的再次当选意义深远,这次竞选胜利充分证明了民意。不仅让老杜一伙人哑口无言,而且也会让他从前段时间的阴影里走出来,事实证明,不明不白地让副省长主持工作是对民意的亵渎。这次让他担任党组书记,是一个很好的安排,让他体面地从繁重的行政事务中解脱出来,保证了身体的康复和治疗。即使到了下一次换届或者退休,也给自己的仕途人生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唯一让感到遗憾的,是那个吕娴,既然票数不够,免职就是了,因为怕她吵闹,就给了她一个副省级调研员的位置,听说依然是大权独揽。将来,这个女人说不定又会给龚歆闹出什么乱子来。当然,他们谈的最多的是军红转业的事儿,自从庾虎转了业,军红没心思在部队干下去了。再加上最近文工团换了团长,这位团长为了创收,竟热衷于一些商业性演出,排演了一批低俗的节目,军红几次拒绝演出,与团长矛盾很大。她决心转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现在,由于军红已经结婚,进入中央文艺院团的困难很大。到地方院团工作,又很不情愿。母亲曾经建议她回家做个阔太太,相夫教子,退出文艺圈子,军红又舍不得自己的专业特长。这时,庾明想起了中央领导说的话,说是如果需要组织出面的事儿,可以去找他。自己的儿媳妇要进中央文艺院团工作,让他说句话问题不大吧但是,军红的舅舅说,这种事儿尽量别麻烦中央领导,还是让小两口商量吧嗯,军红年纪不小了,应该要孩子了。不适合在舞台上跳来跳去的演出了。庾虎做了这么大的事业,家庭的事儿也需要军红去操持。庾明觉得亲家的话有道理,就答应继续想办法。正喝着酒,庾虎打来了电话,先问爸爸的身体怎么样,身上拿掉了肢具之后走路是不是适应了接着,又告诉他大伯的丧事办完了,他作为义子,大伯给他留下了那片芦苇塘让他继承。这些事情,庾明已有预料,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没有想到,代省长龚歆也去参加了大哥的葬礼,而且送了两万元礼金。“这是怎么回事”庾是一下子犯了嘀咕,“我有病住院,他代表党组才送了一万元;我大哥的葬礼,他竟送了两万”“这还不明白呵呵”军红的舅舅笑了,“他这是看你进了项目组,手中有权了,就想巴结你,保省的项目啊”“北省的项目是我主持制定的。我会否定吗”庾明觉得如果龚歆出于这种目的,也太小瞧人了。可是,又一想,也有道理。北省这几个项目对下一届政府的工作相当重要。如果被批准了,经济增长速度、财政收入,民众就业,都可以保证。如果没有这些项目支撑,那么,政府的喊出空口豪言壮语、精美兰图,都将缺乏具体载体的支持。龚歆这个举动, 不是单纯修复与自己的关系,他也是为了北省的工作啊想到这里,他又觉得现在池一个行政首脑确实不容易,如果是他继续在省长位置上,他就不会想出用这种办法去打通关系龚歆参加葬礼的事儿还没议论完,军红舅舅的手机响了,电话里的人告诉他:“九龙岛的项目通过审批了。”“太好了,谢谢谢谢”军红舅舅听到这个电话,大声道谢,随后又向庾明和姐姐、姐夫道喜。“怎么,九龙岛开发列到北省的项目中了虎子怎么没告诉我呢”庾明一头雾水。“孩子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军红舅舅随后就批评了他一句,“你呀,就知道廉政呀,考虑影响呀就不知道关心关心孩子的事儿”“是啊”庾明感慨地点点头,“我这个当爸爸的,还不如当舅舅的呢”“不过,这件事儿,你回避一下也好。省得人家说你以权谋私了。嗯,你知道虎子是怎么报这个项目的吗”“他原来说是要开发一个绿色环保的小岛。”庾明想起来了。“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怎么,项目内容改了”“是啊。现在,庾虎报的开发项目是:九龙岛康复中心。”军红的舅舅得意地告诉他。“康复中心”“是啊,自从你得了病,虎子看到那么多脑病病人得不到康复治疗,就想搞一个大型康复中心。不仅为脑血管病人提供康复治疗,而且要为那些脑瘫的儿童、那些残疾人提供康复治疗,让更多的人重返社会,投入新的生活。他想把301医院那个山本二十二请来,再聘请一批日本专家和著名的中医,为社会提供高水平的康复治疗服务。同时,还要为老年人提供一个环境优雅的疗养胜地。这样,九龙岛就从个人开发的地产项目变成了社会卫生服务的民生项目。国务院领导正是考虑到这层社会意义,才特批了这个小岛工程。”“呵呵,这小子,想的比我远啊”庾明听到这儿,感到了由衷地自豪。“呵呵,这就是规律,社会在发展,人也在发展。一代更比一代强眼下,庾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将军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了,立刻对庾明说,“亲家啊,别认为只有我们这一代人才有社会责任感,只有我们是为社会服务;庾虎他们,也不是我们想的那种只为自己挣钱的开发商,他们照样是在为社会工作,为人民服务”“嗯”庾明深深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并不虎;他很有心计。原本就是个私人的开发项目,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民生项目了。呵呵,这小子,真有意思看来,自己得好好看住这个儿子了。现在,边军红的舅舅都知道为自己的外甥女婿出谋划策了,自己哪儿老是无动于衷呢自己再不上心,这孩子就要成了别人的宝贝了。第298章 孤岛守望者太阳出来 的那一刻,海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天边弥漫着淡淡的玫瑰紫,海水蓝得纯净、忧郁。海鸥一声悠远的长鸣。苇条编制的篓子里。刚刚捕捞上来的鱼散发出新鲜的甜腥的味道,在朝阳的光辉里,鱼鳞闪耀着淡紫和金色的光泽。捕到鱼并不多,近年来过度的捕捞,海边的鱼也像庾家庄的苇塘一样,越来越少了。但是,这毕竟是海鲜,味道不似苇塘里的鱼虾那样,一股子土腥味儿。就靠这几条鱼,他们家今天晚上可以改善生活,好好地餐上一顿了。庾顺子一听说庾虎答应了女儿来滨海,高兴的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卖掉了家里的房子,一家人跟着脚就到了滨海。好在猛虎公司是一栋独立的办公大楼,安顿庾顺子一家不成问题。庾虎让接待部为庾顺子腾出一间屋子住,又解雇了市就业局硬安插来的下岗职工守卫,让庾顺子顶替了他的位置。接着,又想把芦仙儿母女安排到食堂里做饭,这样,又要辞退几个工人。“别这样啊”看到自己的到来砸了别人的饭碗,庾顺子于心不忍了,“庾虎,你给我找个力气活儿吧我会干瓦工。”可是,工程未开工,你这瓦工也不好干什么呀庾虎正发愁,有了庾顺子这天来到九龙岛,看到这儿空无一人,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活:在这儿为庾虎看岛。“这么个荒岛,有什么可看的”庾虎听他一说,顿时就笑了,心想这小顺子可真会想。“这怎么是荒岛”小顺子指了指岛上茂密的树林,“这些树,都是值钱的东西啊。嗯,要是村里的人来了,给你砍了,你这岛上就没风水了。”“嗯”听他这一说,庾虎马上点点头。“不过,从我买下这个岛,还从来没人来偷砍树木呢”“别看以前,那是国家的东西;没人敢偷。现在,成了你的了,如果不看着,人家就会来偷了。”“可是,这岛上,荒无人烟的,怎么住啊”庾虎发愁了。“这不用你管。只要你让我在这儿看着,我就有办法生存下去。”庾顺子拍拍胸脯,“别忘了,咱也是参加过抗震的英雄战士。”“嗯,好吧”庾虎点头了。第二天,庾虎派来一辆车,拉了几个建筑工人,将一车红砖、水泥、木料运到岛上,盖了一个小屋子。又送了些米、面,菜疏;还割了半砣猪肉,庾顺子一家就安顿下来,成了岛上的第一户居民,也成了猛虎公司进驻九龙岛的第一名员工。庾虎之所以答应庾顺子一家住在岛上,并不是真的需要他来看守这座荒岛;而是为了让庾顺子解闷儿,释放自己的情绪,医疗心灵的创伤。说实在的,他之所以答应他来滨海,也是深怕他患精神抑郁症,憋出病来。庾顺子与庾虎相比,虽然不算富裕;但是靠着夫妻二人的勤劳,日子过得还可以。他的主要危机是精神上的。自从芦仙儿通奸的发生,庾顺子的心灵上就一直存有阴影;他那个“野种”儿子在他的眼里像是一颗沙子,让他心中充满了屈辱和仇恨;后来,儿子被他除掉了,心头却又满是摧殘人命之后的罪恶感和失落感。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家有万贯财产,又有什么幸福而言所以,他把情况向军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