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恪抱紧了些。木柯迎着走了过去,手已经伸出,还未和黄婉贞招呼,就将诸葛恪抱入了怀里,“姐姐定是什么好东西都喂给了他,我都有些抱不动了。”“妹子怎么病成了这样。”黄婉贞眼中溢出层层泪水,看着不似作假。“姐姐进来坐会儿吧。”木柯察觉,黄婉贞神色有些不稳,似是带着任务来的,这门儿是一定要进了。或许刚才的周旋有用,院门口的侍卫也未阻止,让黄婉贞走了进来。木柯将诸葛恪递还回去,“我连走都有些不稳,若是将这宝贝碰着,姐姐恐怕不敢再来了。”黄婉贞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随木柯走着。良久,略带歉意道:“妹子别怪我,瑾说,这院落让我少来。”“我怎么敢怪姐姐。”木柯随意一回,两人已经步入屋内。沁儿恰到好处的捧茶入室,看了看两人神色,将凉茶从桌上收走退了出去。“这个丫头机灵,老爷最是看重她,如今给你使唤,大多也是这个缘故。”黄婉贞故意找了话题。木柯自然知道沁儿机灵,不然,诸葛瑾怎么放心让她一人照顾自己,不管黄婉贞之意是不是提醒她防着点儿,都已经不重要,该不该防,木柯心中比谁都清楚明白。“也不知道养这么大个孩子要多操神。”木柯又起了一个话题,黄婉贞本就不是为说这些来的,当下只是聊哪儿算哪儿,只等找适当时机将诸葛亮想对木柯说的话传给她。“是挺操心的。”黄婉贞拍了拍怀中的诸葛瑾,“你看,还要不停地查看里面是不是被这小东西弄湿了,免得他着凉。”木柯浅浅回笑,见黄婉贞眼风扫向诸葛恪时有些不对劲儿,心里明白过来。“这是谁给绣得,图案秀丽,色彩和谐,这一对儿小虎,真真儿跟活了似的。”木柯将手放在诸葛恪的薄衫上。“绣得不好,妹子夸赞成这样,倒让姐姐不好意思了。”黄婉贞假意羞涩。“是啊,如今富春,谁能似姐姐这般巧手,一直未出门,我倒给忘了。”“若是不嫌弃,姐姐前两日刚绣的帕子送给妹妹了。”说话间,黄婉贞已经将帕子递给木柯。这时,沁儿又恰巧叩门而入,见两人并未看自己,而是拿着手中的帕子端详,又将茶杯换下匆匆离开。走时听到木柯不停感叹,“真漂亮。”未过多久,木柯开始干咳,一直停不下来,她怕吓着孩子,忍着喉咙的瘙痒,蹙眉送客。黄婉贞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开了。沁儿为木柯拍着背,看她这样难受,知道诸葛瑾若是在此一定更难受,“这些天暑气正浓,夫人却总爱午时去赏花,如今身子正不好,再被暑热一熏,哪能不生病。”“你说那么多,也就是想说我抵抗力差,夏日也生寒病呗,干嘛这么麻烦。”木柯故意逗她,知道她是个衷心的孩子,反而不对她反感。“夫人又说我听不懂的。”沁儿嘟嘴不满。木柯轻笑一下,“去看看大夫给的药熬好了没,净在这里陪我聊些没用的。”她手下向外推着沁儿,知道沁儿是个聪明人,如今她主动问药,应是难受得紧。果然,沁儿大步跑了出去,却一瞬的折了回来。“怎么回来了”“沁儿先给夫人换身清凉些的衣服。”说着已经开始为木柯宽衣解带。木柯并未阻止,她明白这姑娘的小心思,要看看她衣服里是不是藏了些物件儿,黄婉贞来的蹊跷,也不由得她不怀疑。木柯配合着她换了一套稍薄些的衣服,在红楠木椅上坐下。沁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放心抬脚走人。木柯将黄婉贞送的帕子从桌上拿来,帕子的边角绣了一对儿鸳鸯,只是看着有些奇怪,平日里见的鸳鸯都是依偎划水,头颅紧靠。这一对儿虽也紧紧依偎,一个的头埋入了水里,另一个扭头拨动绒羽,嘴巴已经触碰水面。木柯看得仔细,并不理解黄婉贞为何要为她带来这个。“夫人吃药了。”沁儿捧着温药到她面前,见她盯着帕子发愣,奇怪询问,“夫人怎么了”木柯不紧不慢地将帕子放在一旁木桌上,“没什么,只是羡慕婉贞姐姐还有精神刺绣,看这些绣品,姐姐的手劲儿很足,不似我,拿个木碗还要抖上一抖。”沁儿垂目不语,静静看着木柯将苦药一口饮干。她依稀记得,起初喝药时,木柯总是嫌药苦,如今竟如喝水般,可见她喝的量之多,足以让她慢慢适应。“将我的诗词本儿拿出来,我去亭下写会儿字。”木柯说着已经起身。“可是。”沁儿还未来得及阻止,已经被木柯用一只手把嘴巴遮上,另一只手取了刚刚放下的丝帕。“喝药我听你的,旁的你要听我的,这样才公平。”沁儿皱眉嘟嘴,心想,这也要比个公平她这个主子的想法儿还真是奇怪。行至亭下,木柯静坐等待,沁儿命人将笔墨纸砚一一规整放置。偶尔有暖风滑过,对旁人而言是一种烦闷之气,对木柯而言温度刚好。她轻咳一声,本能的用丝帕遮住口鼻,突然面上一惊,也只是一瞬的惊讶,她忙是恢复如初。与此同时,伽南提着药箱走入,依照往常为木柯诊治,临走时只是叮嘱,“夫人要注意多饮水。休息三日,病症可减,心愿可成。”木柯淡淡点头并未回话,只是心里反复琢磨,“为何三日”她猛地起身,再看向手中丝帕,一对儿鸳鸯,一个入水,一个近水,被四周富丽堂皇的春色包围,木柯愣怔那里,再想想今日之事,黄婉贞和伽南之语,逐渐明白过来。入水的鸭子是指木柯,近水的那个则是离他很近又未被发现之人。“夫人”木柯一时忘记沁儿就在身边,她慌忙掩了惊讶,沁儿却已皱眉,眼睛也飘向丝帕。木柯将丝帕紧紧握在手中,她察觉沁儿已有怀疑,机会只有一次,当下必须做好决定。运来客栈内,诸葛亮与伽南对坐。“帕子在木柯手中。”伽南将木柯今日情况告知了诸葛亮。“木柯聪明,定能明白其中意思。”诸葛亮只说她能明白,却不敢确定她会不会下狠心走出诸葛府。自那日诸葛瑾放木柯归刘,而木柯选择折返时,诸葛亮就再也没有自信自己能了解她。那日,他派夏侯博等人前去接应,对刘备许下定能接回之语,木柯却给了他沉痛一击,也让诸葛亮第一次在胸有成竹后被击败。如今又是这般境遇,虽知木柯有必走之心,当下他竟有些拿捏不准,身上带着救命之药,也是怕木柯不肯离去时,这药就给她留下。次日清晨,木柯趁沁儿去拿药,将丝帕浸入桌上茶杯清水中,淡淡灰黄在杯中慢慢散开,药味儿也一瞬的冲出。木柯将浑浊之水一口饮下,又添了新的一杯继续猛灌,直到杯中颜色淡去。湿漉漉的手帕被仍在了地上,破碎的茶杯倒在手帕一侧。沁儿走入,看到这样一幕微微蹙眉。“如今,连杯水都无法拿稳了。”木柯说得淡淡,眼中满是哀伤。与此同时,胸口突然呼出一口闷气,似是心脏被谁扯出一般,她在原地猛地挣了一下。“夫人”沁儿来不及多想,见她这幅模样有了不好的预感。木柯的眼角开始泛起暗色,努力张了张口就是说不出话,她自己也有些惊慌,一只手死死抓着沁儿的手臂。思绪稍稍稳了些后,看向桌上的笔墨。她抬手示意沁儿将她扶过去,握着笔杆匆匆描了一幅旁人看起来很奇怪的图。她轻轻咳了几下,发觉喉头可以出声,知道时间还不晚,看着沁儿哑声吩咐,“这幅图保管好了。”沁儿重重点头。木柯从桌角移步,脑子有些疲累,细细盘算,身上已经虚到无法站稳。“去,叫你家老爷过来。”木柯踉跄停步,沁儿在一旁仔细扶着,脸上已是煞白。荆州记中提到长史府丧妻之事,寥寥几笔将木柯殡葬过程诉清,长史府内无不悲戚,一路上的仪仗皆按等级规矩,只是停尸之日略短,三日丧期未满便已下葬。作者有话要说:、第五十七章泪别富春 丧车偷尸第五十七章泪别富春丧车偷尸诸葛瑾匆匆赶来,见沁儿正在庭院门口,正要抬步,脚下像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木柯从未这样找过他,如今肯求他快些过来,应是最后时刻了。不知过了多久,诸葛瑾终是鼓足勇气踏入庭院。木柯正倚靠廊檐坐着,面前的四季海棠开得正旺,墙角看似枯萎的蔷薇突然又爬出几朵花枝,它们这样遥相呼应,形成了院中独特的夏景。“今日热了些,本以为会凉爽的。你也偏爱热时出来。”诸葛瑾脸上挂着干笑,这样皮肉不搭的坐在了木柯对面。木柯回眸看他,眼中已经少了往日的神色,诸葛瑾心中一紧,竟有股怒气从心头涌出。并不是对木柯的,而是怨恨他自己。他曾自喻有天人之才,可是天人竟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木柯能看出他心中的愤懑,伸出了一只手看着他。诸葛瑾会意,慌忙上前拉着,又将他轻轻拉入怀里,察觉她全身冷的可怕,心中更是惊恐。“回屋子里说吧。”他慢慢将木柯扶起。路径院内深角,有一木制吊椅孤独的立在那里。木柯看得出神,不由得停下了脚。诸葛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个是他送木柯的礼物,曾在烛轩家中看到过类似物件儿,甚是有趣,将此物的样子印在了脑中,竟然在多年后派上了用场,讨了木柯欢心。依稀记得牵着木柯步入院门时,她一眼便看到那张吊椅,飞身扑去,久久坐着不愿起身。说是像家乡的物件儿,看着就喜欢。诸葛瑾扶木柯朝吊椅走去,两人一同坐下,沁儿取来了披风递给诸葛瑾,木柯被裹严实后依偎在诸葛瑾怀里。感觉鼻间呼吸困难,木柯察觉药效已经发挥,有些话必须要说了。她微微坐直了些,由于身上无力,依然需要诸葛瑾的支持,“瑾,我有些话想交代。”诸葛瑾一怔,柔声一句,“等哪日阿柯身子好些了,我们再聊,你现在好好休息。”木柯摇头,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瑾千万不要恨我。”“不恨。”诸葛瑾以为她在想以往的不愉快,不想走时带着恨意离开。木柯无法向他解释,这一句不要恨我所包含的意思,若是日后诸葛瑾知道木柯假死出逃之事,会不恨她吗想到此处,木柯闷闷出声,“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都不要恨我。”人在将死之前总是很执拗,心中想着一件事久久都放不开,诸葛瑾想,木柯此时已经进入了这个魔障,认为他一定会因为以前的种种而恨她,心结已经形成。“阿柯怕瑾恨你”诸葛瑾柔声问她。木柯轻轻点头。诸葛瑾抚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与她紧握,“阿柯不怕,不恨你。”木柯眼角存了泪水,微微眨眼便落了下来。有淡淡花香飘过,树梢一些嫩叶被风扯动,阳光偶尔透过树影射在两人身上。“我不喜欢华丽的衣服,若是我走了,想要静些、素些。”木柯刚一起话,诸葛瑾已经绷紧全身,木柯并未在意,继续道:“珠翠金钗一类的就不要带了,若是非要绾发,就用根木簪吧。”事已至此,诸葛瑾再自欺欺人也不行,他忍着内心的剧痛,看似无事般地回一句,“好。”木柯仿佛并不在意他说些什么,在他话落不久,木柯声音轻轻飘出,“我为自己设计了送棺的丧车,是依照家乡习俗设计的,若是能这样离开,或许还能回家。”木柯口中的回家自然是回刘备身边,诸葛瑾正在伤心时,根本不会多想,这句回家,他自然当作回中国。“棺木不要摆放三日了。那时再入坟茔时,我已经开始凋零,若是无法回家,见了土地公婆时的第一印象也不好。”诸葛瑾仔细听着她不着边际的遗言不敢打扰,只听木柯继续道:“若是非要停尸送拜,就两日如何那时,我还不至于太难看。”“好。”诸葛瑾一一应下。“沁儿那里有一张图,是木柯家乡送葬灵车的模样,瑾要为我快些做好它。”“好。”诸葛瑾的声色有些颤抖。“瑾,对不起,不要恨我。”木柯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清为止。与此同时,她摊在诸葛瑾手中的五指突然松弛,只是这一瞬,诸葛瑾已经无法控制。他将木柯紧紧环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嵌在身体里一样,他低沉地哭喊声痛彻心扉。还在院外候着的沁儿急步跑入,见了眼前情景就已明白,跪在地上陪诸葛瑾一同哭泣。富春街头,师徒三人在离长史府最近的茶馆等待,大约半个时辰后,府中传出报丧的鼓音,一个传信官从府内冲出,快马驶离。“师父,成了。”夏侯博激动地已经无法安稳落座。诸葛亮依然一脸淡然,看了看长史府方向,微微闭目思考。“你先坐下。”张存将夏侯博按在座儿上,“这第一步成了,还有第二步,如今时间紧迫,咱们还未想好怎么偷梁换柱。”“也是。”夏侯博坐稳,低声凑近张存,用只能彼此听见的声调回问:“军师要怎么偷换掉咱家先生这眼看着快要举行丧仪了,等到尸身出府,路上一整队眼睛可不好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