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柯走入,他用拐杖点了点地面,灯光稍稍亮了些。“爸,木柯来了。”程涵领着木柯向男子走去,顺便引荐道:“来,木柯,这是我爸,程方。”木柯恭敬点头。程方仔细打量木柯一番,“听说你见过程家先祖。”“木柯见过孔家先祖,孔童,若是程家的先祖,那么程家之前的姓氏一定不是程。”程方笑着点点头,抬了抬拐杖。程涵会意,取了桌上的一本书籍递给了木柯。“这是我们孔家的族谱。”程方见木柯开始翻阅,在一旁解释,“我的父亲很爱我的母亲,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为了纪念她,父亲将姓氏跟了母亲,从此姓程。”木柯看到族谱上程方的父亲本名孔荣,后改名为程荣。其后子女皆为程氏。“您也是六指吗”木柯将族谱递还给程涵。程方将手套取下,六根手指露在外面。他将手掌慢慢摊开,“小时候,我常常被人喊作怪物,都是因为这六指。父亲本也是六指,后来出了事故,第六根指头就没有了。直到程涵出生,我才知道,这六指是家族遗传,是孔氏一族的延续。”“那您对家族了解多少”木柯盯着那像极了孔童的手看了许久,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疯。程方摇摇头,指着程涵手中的族谱,“除了家族流传下的族谱外,也就知先祖是有名的相骨大师。”“那。”木柯看了看四周的人骨,“您也是相骨师”程方摇头,“家谱流传了下来,本领却失传了。如今有dna检测,哪里还用相骨大师。”“我对孔童的了解并不多,只是见过几面,有过些交情。”程方听木柯开始提起先祖之事,心里涌起激动,身子止不住地抖起来。木柯向前移步,“您和他很像,特别是眉毛。其实,孔童并不是孔家第一位相骨师,早在孔童之前,他的叔父孔茹才是孔家第一任相骨师,只是识骨本领远不如孔童,才会被孔童的光环湮灭。孔童每每同我提起叔父孔茹,总是赞不绝口,那是他的启蒙老师,是带他走入这个奇特世界的恩人。”程涵微微蹙眉,盯着手中家谱,他翻阅过无数次,却从未发现孔茹的名字,若是孔童命人铸造家谱,为何不将他放入家谱之中。木柯似是看出他的不解,指着家谱中的一个名字,“这个彦安就是孔茹。”“为什么要另起个名字”程涵不解。“因为孔茹爱上一个女子,他在女子死后改姓了女子的姓氏,从此命所有与他相识的人唤他彦安,不得再提起孔茹。”“原来如此,怪不得家谱中会出现这个名字。”程涵恍然大悟。木柯看向两个人,“我所知道的事情也就这么多,孔童性子古怪,能同他说上话的人不多,木柯幸运才能与高人同聊几句,也是用身世秘密换来的,其它就再也不知了。”木柯看向程涵,“我要走了,若是孔童知道自己的后人都这般出色,一定会很欣慰。”木柯冲程方点点头,转身离去。良久,程方盯着族谱万分感慨,“若是能像木柯一样,回去一次,同先祖学这相骨秘术该有多好。”“有些事情讲究注定,回去容易,回来难。回来易容易,回去更难。”程涵望着木柯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回家的车上,木柯握着胸口的念珠串儿,回忆那天第一次得到它的情形。她迷迷糊糊地推开家门,木枫和母亲正在为她准备午餐,父亲正在看报纸,见她进屋,询问今天情况,“怎么样,医生见过了”木柯点点头,将手中的袋子放下。“那是个很有名的医生,相信一定能治好你。”母亲听到父亲同木柯说话的声音从厨房走出,“累不累,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她正要转身,被木柯喊下,“妈。我有话要说。”母亲转身看她,见她脸色不对劲,眉梢微蹙,“怎么了又有幻觉了”木柯抿嘴想哭,那些被母亲称为幻觉的事情,她已经彻底明白,那是真的。木柯上前拉着母亲坐下,木枫也从厨房走出。“今天家人都在,我有些话想说。”木柯一脸的严肃,惹得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插话,在他们眼中,木柯病得很重,精神很不正常。“我给你们看看我的家人。”木柯从身后袋子中拿出八个泥人。父母担忧地互看一眼,母亲更是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木柯看在眼中只觉得内心酸痛,她想,在母亲眼里,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木枫似是要说什么,被父亲拦下,摇了摇头。木柯假装没看到。“你们看。”木柯将泥人摆好,“这个是你们的女婿诸葛亮,这些是我和他的孩子,个子小小的,叫诸葛乔,我们家的长子。这个个子最高的,也是最勇敢的,叫诸葛果,是我家的大女儿。还有这个,总不爱笑的大哥,叫刘备。有时会害羞,却是一副英勇模样的二哥,关羽。然后是这个壮壮的三哥,叫张飞,他心眼儿实诚。”木柯将家族成员一一摆在父母面前,样子甜蜜幸福。母亲强忍着哭泣,木柯眼眶通红,继续指着剩下的三个,“还有我在那里的好妹妹丁柳,和。”她看了看眼前的木枫,“和好弟弟木枫。”母亲再也忍不住,趴在父亲肩头痛哭出声,木柯淡淡一笑,“还有这首诗,木柯还飞此处,你们真的认为是巧合吗”木柯将诸葛瑾写在布块儿上的诗拿了出来,放在家人面前。“这是诸葛瑾写得。还有一样东西,我想亮一定藏在了一个别人看不到,却知道我一定能看到的地方。”木柯举起诸葛亮的泥人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两块儿布条被裹在泥人里,有些腐烂,却能辨认上面的字迹,一宵夜下,残灯落碎花。木絮纷纷,愁绪难下,入谢桥,梦春花。行军百十里,惊觉佳人陪伴,掌灯才知是孤眠。木柯缘起,木柯随灭,三更已愁煞。“看这字迹,是亮写得。”木柯满眼的欣喜。她拿起第二块儿布条,上面写道,木柯已落,南燕归时愁寂寞。“爸妈不会还认为木柯两个字是偶然吧。”木柯将布条儿放在父母面前,“这是三弟写得。你们可能对他不熟悉,是个会给你温暖的人,叫诸葛均。”父母对看一眼,木柯并未在意,一只手紧紧握着脖子里的怀表,“若是刚刚去那里,能够马上回家,我一定不会怀念,可是日子久了,总会有感情,特别是果儿和乔还在,留给亮照顾,我也不放心。他呀,行军打仗、主持家政要事还行,偏偏不会哄孩子,若是小东西想我了,亮一定没辙。”木柯边笑边擦泪。“姐,你说的都是真的”木枫似是有些相信,惊愕地望着木柯。“是不是真的你们总会知道。”木柯依然握着怀表,“以后,爸妈就由木枫照顾了,姐姐不孝,不能陪他们二老,你要替姐姐多尽孝道,欠父母大人的,木柯来世再还。”说着,木柯从座位上起身,直直地跪在父母面前,“爸妈,请受木柯一拜。”木柯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头。耳边仿佛有钟声想起,又是一声,似远山寒寺为人剃度时奏鸣的声响。木柯叩头时扯断了脖子里的念珠串儿与怀表的绳子,怀表已经不知何处,念珠串儿依然挂于脖颈。木柯从冰冷地面起身,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林,闻着空中清新的气息,知道自己回来了,那个她以为再也回不去的世界。木柯踉跄前行,树枝打在身上脸上的疼痛,反而让她觉得真实美好,她忍不住大笑出声。“谁”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木柯慌忙躲入树丛中。“先生”是夏侯博的声音,“是先生”他不可思议地朝着木柯跑去。木柯听了出来,从树丛起身,惹夏侯博惊出一身冷汗,“先生,您怎么会”“夏侯博”木柯也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先生。”夏侯博确定是木柯后更加激动,跪在她面前重重叩头,“我一直都知道,先生是神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他的样子十分悲壮,就差抱着木柯哭了。“先起来。”木柯上前搀扶,夏侯博又拜了拜才起身,“这是哪里”“成烟观。”夏侯博回得犹豫。“你来寺观做什么如今战事紧,你不助我大哥,跑这里做什么”木柯看了看四周,“走,带我找大哥。”“先生。”夏侯博拉着木柯衣袖,“先生等等。”“怎么了”木柯疑惑。夏侯博低头不语。“说。”木柯疾言厉色。“是。”夏侯博听令,咬咬牙,“大公子去世了。”木柯听后如五雷轰顶,她惊得呆愣原地,连为什么都问不出口。“你。”良久,她摇着头不可置信地拉起夏侯博的衣领,“你说什么你说乔,我的儿子”“先生。”夏侯博跪地,“大公子同关将军共守荆州,孙权看荆州兵虚,趁机将其拿下,关将军、关靖公子和大公子都。”夏侯博抬眼看了看木柯,她已经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远处,又是一声钟鸣,木柯听着十分刺耳,只觉得头晕脑胀,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八章仙观道姑心理暗示第七十八章仙观道姑心理暗示“先生醒了。”夏侯博的轮廓出现在木柯视线上方,她依然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回来,又后悔如今能够回来,刺心的噩耗依然在耳旁回响,像根银针般穿入木柯耳骨,穿透了她的头颅,生疼难耐。“施主醒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木柯惊得起身。“果儿。”眼前的诸葛果穿着道姑的衣服,面上淡淡。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美人儿,眸中眉间妩媚动人。木柯愣怔看她,自己才回家数月,这里已经过了几年,那个小小的诸葛果已经长成大人,这些年没有木柯在身边,她是如何过来的。刚刚得了母亲的诸葛乔,又是如何过来的。那时的诸葛乔那样的依赖她,那样的喜欢这个新母亲,她却没能守住那份亲情,没能给他们的童年一个有母亲的回忆。“施主别来无恙。”面对依然活着的木柯,诸葛果表现淡漠,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感情。“果儿。”木柯冲下床抱住她,“你怎么你怎么成了这副摸样”她上下打量诸葛果,捧着她白嫩的面颊,“果儿,我是阿娘,果儿不记得了吗”诸葛果表情淡淡,“施主,贫尼已经出家,再不问红尘世事,请施主唤贫尼的道名念靖。”“念靖”木柯惊愕,“你是因为靖儿才出家的吗他若是看到你这样,会开心吗”诸葛果终于有所触动,鼻息深深吸着气,良久,又恢复了冷淡。“靖希望我平平安安、与世无争的活下去。”诸葛果看着木柯,眼中毫无神色,“他说,想和我平平淡淡的生活,等战争结束了,就去阿娘口中的世外桃源。只是,他走了,我的世外桃源就没了。”木柯见她终于肯以女儿的身份同自己说话,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可是,阿娘舍不得你,阿娘舍不得。”夏侯博走来劝慰,“先生,大小姐在此地平安度日未尝不是好事,总比在战场生死未卜的好。”一席话十分管用,若是以前,木柯可能不愿放手,觉得将他们养在身边才放心,却从未想过,她的身边就是战场,是永远有死亡的地方。若是哪天她不在了,战场就要陪在孩子们身边,就会从她身边将他们抢走,就像抢走诸葛乔一样。想到诸葛乔,就会想起对乔百般照顾的关靖,木柯心中一阵绞痛,她明白,诸葛果从小就爱关靖,如今,心里的痛有多少谁都无法体会。木柯慢慢松开诸葛果,仔细打量了她现在的样子,想要将她的模样印在脑中。她为诸葛果整了整衣服,看着她倾城的容颜,像是看着年轻的大乔,“你母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欣慰,她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像果儿一样长大成熟,如今的你,是在替她活着,所以,要爱惜、保护自己。阿娘无能,没能守住靖儿和乔,是阿娘的不是。”诸葛果动容,扑到木柯怀里放声痛哭。这是关靖死后她的第一次哭泣,她在等着木柯,等着母亲将她抱入怀里,等着母亲像以前一样保护他们。关靖、诸葛乔被围攻时,诸葛果多么希望木柯此刻能在他们身边,她心目中,母亲是最厉害的,有她在,他们永远不会有事。偏偏那时候,木柯远得无法触及。冷风吹过,夏侯博同木柯一起回荆州,路过已经被烧毁的村庄只觉得心比身更冷。“夏侯博。”木柯脚下白马放慢了速度,“我走后,孩子们是不是很伤心。”“是。”夏侯博微微叹气,“大小姐和关靖少爷为此被军师打了三十军棍,他们想要领兵去救先生,只是还未赶到,就听说了您被司马懿烧死的消息。而此时,军师派兵追回了他们,不然两人一定凶多吉少。”木柯猛地拉住缰绳,不再前行。夏侯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很是懊悔,关靖已经死了,还提什么凶多吉少。他见木柯低头不肯说话,也陪她沉默着。良久,木柯淡淡问,“瑾那里可听说了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