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时,他从没有打过她的手机,就算有事,也是秘书通过公司的办公电话通知她。颜晓晨有点意外,也有点心虚,“喂”“晓晨”程致远叫了声她的名字,就好像变成了哑巴,再不说一个字,只能听到他沉重急促的呼吸,隔着手机,像是海潮的声音。颜晓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柔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我马上过来”“不用、不用不是公事不用那么着急算了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好的。”程致远都没有说再见,就挂了电话。颜晓晨觉得程致远有点怪,和他以前从容自信的样子很不一样,好像被什么事情深深地困扰着,显得很犹豫不决,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看手里的验孕棒,实在不好意思在大老板刚打完电话后,还偷用上班时间干私事,只能把验孕棒和说明书都塞回包里,离开了卫生间。虽然程致远说了不着急,但颜晓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他。没有坐电梯,走楼梯上去,楼梯拐角处,她匆匆往上走,程致远端着咖啡、心不在焉地往下走,两人撞了个正着,他手里的咖啡溅到了她胳膊上,她烫得“啊”一声叫,提着的包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盒验孕棒竟然撒了一地。“对不起对不起烫着了吗”程致远忙道歉。“就几滴,没事”颜晓晨赶紧蹲下捡东西,想赶在他发现前,消灭一切罪证。可是当时她怕一次检测不成功,或者一次结果不准确,保险起见最好能多测几次,特意买了一大盒,十六根程致远刚开始应该完全没意识到地上的棒状物是什么东西,立即蹲下身,也帮她捡,一连捡了几根后,又捡起了外包装盒,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捡什么,他石化了,满脸震惊,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颜晓晨窘得简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她把东西胡乱塞进包里,又赶忙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程致远却压根儿没留意她的动作,依旧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颜晓晨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都不敢看他,蚊子哼哼般地说:“那些是我的谢谢”程致远终于反应了过来,把东西还给她。她立即用力把它们全塞进包里,转身就跑,“我去工作了”咚咚咚跑下楼,躲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她长吐口气,恨恨地敲自己的头,颜晓晨,你是个猪头二百五二百五猪头白痴她懊恼郁闷了一会儿,又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告诉沈侯或她妈妈,按理说程致远不是那样多嘴的人,可人对自己在意的事总是格外紧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难道要她现在再去找他,请他帮她保密吗颜晓晨一想到要再面对程致远,立即觉得自己脑门上刻着两个字“丢脸”,实在没有勇气去找他。纠结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给他发条微信算了,不用面对面,能好一点。正在给他写信息,没想到竟然先收到了他的消息。“你怀孕了吗”颜晓晨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给他回复:“今天早上刚买的验孕棒,还没来得及检查。”“有多大的可能性”这位大哥虽然在商场上英明神武,但看来对这事也是完全没经验,“我不知道,检测完就知道结果了。”“这事先不要告诉沈侯和你妈妈。”呃程致远抢了她的台词吧颜晓晨晕了一会儿,正在敲字回复他,他的新消息又到了,“我们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办。”颜晓晨彻底晕了,他是不是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她有可能休产假,会影响到工作身为她的雇主和债主,他不高兴是不是也挺正常可不高兴到失常,正常吗颜晓晨茫然了一会儿,发了他一个字:“好”程致远发微信来安慰她:“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是我们瞎紧张了。”颜晓晨觉得明明是他在瞎紧张,她本来已经不紧张了,又被他搞得很紧张了,“有可能,也许只是内分泌紊乱。”“我刚在网上查了,验孕棒随时都可以检查。”颜晓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大哥了,“嗯,我知道。”“现在就检查,你来我的办公室。”颜晓晨捧着头,瞠目结舌地盯着手机屏幕,程致远怎么了他在开玩笑吧正在发呆,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了很多,她迷惑地抬起头,对面的同事冲着她指门口,她回过头,看到程致远站在门口。他竟然是认真的颜晓晨觉得全身的血往头顶冲,噌一下站起来,冲到了门外,压着声音问:“你怎么了”程致远也压着声音说:“你没带”“没带什么”颜晓晨完全不明白。程致远看说不清楚,直接走到她办公桌旁,在所有同事的诡异目光中,他拿起她的包,走到她身旁,“去我的办公室。”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她不能不尊重她的老板,只能跟着他,上了楼。四楼是他和另外三个合伙人的办公区,没有会议的时候,只有他们的秘书在外面办公,显得很空旷安静。颜晓晨来过很多次会议室,却是第一次进程致远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大,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带浴室,摆着鲜花和盆景,布置得像五星级宾馆的卫生间。程致远说:“你随便,要是想喝水,这里有。”他把一大杯水放在颜晓晨面前。看来他的网上研究做得很到位,颜晓晨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了就算要紧张,也该是我和沈侯紧张吧”“你就当我多管闲事,难道你不想知道结果吗”如果换成第二个人,颜晓晨肯定直接把水泼到他脸上,说一句“少管闲事”,转身离去。可他是程致远,她的雇主,她的债主,她的好朋友,她曾无数次决定要好好报答的人,虽然眼前的情形很是怪异,她也只能拿起包,进了卫生间。按照说明书,在里面折腾了半天,十几分钟后,颜晓晨洗干净手,慢吞吞地走出了卫生间。程致远立即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她微笑着说:“我怀孕了。”程致远的眼神非常奇怪,茫然无措,焦急悲伤,他掩饰地朝颜晓晨笑了笑,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喃喃说:“怀孕了吗”颜晓晨坐到他对面,关切地问:“你究竟怎么了”“没什么。”他拿下了眼镜,挤按着眉心,似乎想要放松一点。“你之前打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没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是吗”颜晓晨不相信,他在电话里明明说了不是工作上的事。“要不然还能是什么事呢”“我不知道。”程致远戴上了眼镜,微笑着说:“你打算怎么办”“先告诉沈侯,再和沈侯去登记结婚。”程致远十指交握,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沈侯”“为什么”“就当是我的一个请求,好吗时间不会太长,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下”他又在揉眉头。颜晓晨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犯难,“好我先不告诉沈侯。”只是推迟告诉沈侯一下,并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答应他没什么。“谢谢”“你要没事的话,我下去工作了”“好。”颜晓晨站了起来,“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想说的时候,打我电话,我随时可以。”程致远点了下头,颜晓晨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虽然答应了程致远要保密,但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言行举止肯定会和平时不太一样。坐公车时,颜晓晨会下意识地保护着腹部,唯恐别人挤压到那里。从网上搜了怀孕时的饮食忌口,寒凉的食物都不再吃。以前和沈侯在一起时,两人高兴起来,会像孩子一样疯疯癫癫,现在却总是小心翼翼。当沈侯猛地把她抱起来,颜晓晨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边惊叫,一边笑着打他,她吓得脸色都变了,疾言厉色地勒令:“放下我”沈侯吓得立即放下她,“小小你怎么了”颜晓晨的手搭在肚子上,没有吭声。沈侯委屈地说:“我觉得你最近十分奇怪,对我很冷淡。”“我哪里对你冷淡了”颜晓晨却觉得更依赖他了,以前他只是她的爱人,现在他还是她肚子里小宝宝的爸爸。“今天你不许我抱你,昨天晚上你推开了我,反正你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听着沈侯故作委屈的控诉,颜晓晨哭笑不得,昨天晚上是他趁着颜妈妈冲澡时,和她腻歪,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床上,她怕他不知轻重,压到她的肚子,只能用力推开他,让他别胡闹。“我比以前更喜欢你。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后就知道了”颜晓晨捂着肚子想,肯定要不一样了吧沈侯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我已经试探过你妈妈的意思了,她说你都这么大人了,她不管,随便你,意思就是赞同了。”“等我想好了日子,就告诉你。”沈侯郁闷,捧着颜晓晨的脸说:“你快点好不好为什么我那么想娶你,你却一点不着急嫁给我我都快要觉得你并不爱我了”“好,好我快点”不仅他着急,她也着急啊等到肚子大起来再去结婚,总是有点尴尬吧颜晓晨打电话问程致远,可不可以告诉沈侯了,程致远求她再给他两三天时间。程致远都用了“求”字,她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同意再等几天。沈侯对她犹豫的态度越来越不满意,刚开始是又哄又求,又耍无赖又装可怜,这两天却突然沉默了,甚至不再和她亲昵,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审视探究,似乎想穿透她的身体看清楚她的内心。颜晓晨不怕沈侯的嚣张跋扈,却有点畏惧他的冷静疏离。沈侯肯定是察觉了她有事瞒着他,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被伤害到了。颜晓晨去找程致远,打算和他好好谈一下,他必须给她一个明确的原因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否则她就要告诉沈侯一切了。程致远不在办公室,他的秘书辛俐和颜晓晨算是老熟人。以前她还在学校时,每周来练习面试,都是她招呼。进入公司后,虽然她们都没提过去的事,装作只是刚认识的同事,但在很多细微处,颜晓晨能感受到辛俐对她很照顾,她也很感谢她。周围没有其他同事在,辛俐随便了几分,对颜晓晨笑说:“老板刚走,临走前说,他今天下午要处理一点私事,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你要找他,直接打他的私人电话。”“不用了,我找他的事也不算很着急。”辛俐开玩笑地说:“只要是你的事,对老板来说,都是急事,他一定很开心接到你的电话。”颜晓晨一下子脸红了,忙说:“你肯定误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辛俐平时很稳重谨慎,没想到一时大意的一个玩笑竟然好像触及了老板的隐私,她紧张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老板,以为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我刚才在说胡话,千万别放在心上。”她正在整理文件,一紧张,一页纸掉了下来,“没事,没事”颜晓晨帮她捡起,是程致远的日程表,无意间视线一扫,一个名字带着一行字跃入了她的眼睛:星期五,2,侯月珍,金悦咖啡店。星期五不就是今天吗颜晓晨不动声色地说:“你忙吧我走了。”进了电梯,颜晓晨满脑子问号,程致远和沈侯的妈妈见面程致远还对秘书说处理私事,吩咐她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颜晓晨心不在焉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却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工作。程致远为什么要见沈侯的妈妈他这段日子那么古怪是不是也和沈侯的妈妈有关系难道是因为她,沈侯的妈妈威胁了程致远什么想到这里,颜晓晨再也坐不住了,她拿起包,决定要去看看。打车赶到金悦咖啡店,环境很好,可已经在市郊,不得不说他们约的这个地方真清静私密,不管是程致远,还是沈侯的妈妈挑的这里,都说明他们不想引人注意。颜晓晨点了杯咖啡,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装作找卫生间,开始在里面边走边找。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她看到了程致远和沈侯的妈妈。艺术隔墙和茂密的绿色盆栽完全遮蔽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如果不是她刻意寻找,肯定不会留意到。颜晓晨走回去,端起咖啡,对侍者说想换一个位置。上班时间,这里又不是繁华地段,店里的大半位置都空着,侍者懒洋洋地说:“可以,只要没人,随便坐。”颜晓晨悄悄坐到了程致远他们隔壁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只要凝神倾听,就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沈侯妈妈的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程致远:“我想知道你反对沈侯和晓晨在一起的真实原因。”“我说了,门不当户不对,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很充分但充分到步步紧逼,不惜毁掉自己儿子的事业也要拆散他们,就不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