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无知妇孺,白手起家建起了一个服装商业王国,您如果不想他们走到一起,应该有很多种方法拆散他们,现在的手段却太激烈,也太着急了。”沈妈妈笑起来:“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倒是程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的一个普通员工的私事呢我拆散了他们,不是正好方便了你吗”程致远没被沈妈妈的话惹怒,平静地说:“我觉得你行事不太正常,也是想帮晓晨找到一个办法能让你们同意,我想多了解你们一点,就拜托了一个朋友帮我调查一下你们。”沈妈妈的声音一下子绷紧了,愤怒地质问:“你、你竟然敢调查我们”程致远没有吭声,表明我就是敢了沈妈妈色厉内荏地追问:“你查到了什么”“晓晨和沈侯是同一届的高考生。”说到这里,程致远就没有再说了,沈侯的妈妈也没有再问,他们之间很默契,似乎已经都知道后面的所有内容,可是颜晓晨不知道她焦急地想知道,但又隐隐地恐惧,“晓晨和沈侯是同一届的高考生”,很平常的话,他们是同一个大学、同一届的同学,怎么可能不是同一届高考呢颜晓晨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她的大脑拒绝去想,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听了,现在赶紧逃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她动不了,她紧紧地抓着咖啡杯,身子在轻轻地颤。长久的沉默后,沈妈妈问:“你想怎么样”她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声音中再没有趾高气扬的斗志,而是对命运的软弱无力。“不要再反对晓晨和沈侯在一起了。”“你说什么”沈妈妈的声音又尖又细。“我说不要再反对他们了,让他们幸福地在一起,给他们祝福。”“你你疯了吗沈侯怎么能和颜晓晨在一起虽然完全不是沈侯的错,但是”沈妈妈的声音哽咽了,应该是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坚强的人都很自制,很少显露情绪,可一旦情绪失控,会比常人更强烈,沈妈妈呜咽着说:“沈侯从小到大,一直学习挺好,我们都对他期望很高高三时却突然迷上打游戏,高考没有我们预期的好,我太好强了我自己没有读好书,被沈侯的爷爷奶奶念叨了半辈子,我不想我的儿子再被他们念叨,就花了些钱,请教育局的朋友帮忙想想办法。沈侯上了理想的大学,颜晓晨却被挤掉了。他们说绝不会有麻烦,他们查看过档案,那家人无权无势,爸爸是小木匠,妈妈在理发店打工,那样的家庭能有个大学上就会知足了,肯定闹不出什么事但是,谁都没想到颜晓晨的爸爸那么认死理,每天守在教育局的门口,要讨个说法。我们想尽了办法赶他走,明明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知道逆来顺受,连想找个借口把他抓起来都找不到,可又比石头还倔强,一直守在门口,不停地说,不停地求人。时间长了,他们怕引起媒体关注,我也不想闹出什么事,只能又花了一大笔钱,找朋友想办法,终于让颜晓晨也如常进入大学。本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已经全解决了可是,她爸爸竟然因为太高兴,赶着想回家,没等红灯就过马路被车撞死了”沈妈妈呜呜咽咽地哭着,颜晓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空茫地看着虚空。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沈妈妈用纸巾捂着眼睛,对程致远说:“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就报应在我和他爸爸身上好了沈侯沈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应该被卷进来你和颜晓晨家走得很近,应该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她妈妈都没有原谅那个撞死了她爸爸的司机。我是女人,我完全能理解她们,换成我,如果有人伤害到沈侯或沈侯他爸,我也绝不会原谅,我会宁愿和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要他们日子好过颜晓晨和她妈妈根本不可能原谅我们颜晓晨再和沈侯继续下去,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两个孩子会痛不欲生我已经对不起他们家了,我不能再让孩子受罪,我宁可做恶人,宁可毁掉沈侯的事业,让沈侯恨我,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程致远说:“我都明白,但已经晚了我们可以把这个秘密永远尘封,把晓晨和沈侯送出国,再过十年,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都会退休离开。晓晨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操心,也不会想到去追查过去,只要永远不要让晓晨知道,就不会有事”“我已经知道了”颜晓晨站在他们身后,轻声说。沈妈妈和程致远如闻惊雷,一下子全站了起来。沈妈妈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冷酷强势,眼泪哗哗落下,泣不成声,她双手伸向颜晓晨,像是要祈求,“对、对不起”“不用说对不起,你已经说了,我们绝不会原谅你”颜晓晨说完,转身就跑。程致远立即追了出来,“晓晨、晓晨”街道边,一辆公车正要出站,颜晓晨没管它是开往哪里的,直接冲了上去,公车门合拢,开出了站。程致远无奈地站在路边,看着公车远去。这公车是开往更郊区的地方,车上没几个人,颜晓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不在乎公车会开到哪里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己。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不用面对这些事的地方。她的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个个退后,如果生命中所有不好的事也能像车窗外的景物一样,当人生前进的时候,飞速退后、消失不见,那该多好。可是,人生不像列车,我们的前进永远背负着过去。公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上上下下。有人指着窗外,大声对司机说:“师傅,那车是不是有事一直跟着我们。”程致远的黑色奔驰豪华车一直跟在公交车旁,车道上,别的车都开得飞快,只有它,压着速度,和公交车一起慢悠悠地往前晃,公车停,它也停,公车开,它也开。司机师傅笑着说:“我这辆破公交车,有什么好跟的肯定是跟着车里的人呗”“谁啊谁啊”大家都来了兴致。司机师傅说:“反正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大家的目光瞄来瞄去,瞄到了颜晓晨身上,一边偷偷瞅她,一边自顾自地议论着。“小两口吵架呗”“奔驰车里的人也很奇怪,光跟着,都不知道上车来哄哄”他们的话都传进了颜晓晨的耳朵里,她也看到了程致远的车,可是,她的大脑就像电脑当机了,不再处理接收到的话语和画面。公车开过一站又一站,一直没到终点站,颜晓晨希望它能永远开下去,这样她的人生就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不必思考过去,不必面对未来。她只需坐在车上,看着风景,让大脑停滞。可是,每一辆车都有终点站。车停稳后,所有人陆陆续续下了车,却都没走远,好奇地看着。司机师傅叫:“小姑娘,到终点站了,下车了”颜晓晨不肯动,司机师傅也没着急催,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奔驰车。程致远下车走过来,上了公车。他坐在颜晓晨侧前方的座位上,“不想下车吗”颜晓晨不说话。“下车吧,司机师傅也要换班休息。”“你不饿吗我请你吃好吃的。”不管他说什么,颜晓晨都额头抵在车窗上,盯着车窗外,坚决不说话,似乎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屏障,对抗已经发生的一切。程致远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辆车,我去把这辆车买下来,好不好你要想坐就一直坐着好了。”他说完,起身向司机走去,竟然真打听如何能买下这辆车。“神经病,我又不是喜欢这辆车”颜晓晨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程致远好脾气地说:“你是喜欢坐公车吗我们可以继续去坐公车。”颜晓晨没理他,走下了公车,脚踩在地上的一刻,她知道,这世界不会因为她想逃避而停止转动,她必须要面对她千疮百孔的人生。“回去吗车停在那边。”程致远站在她身后问。颜晓晨没理他,在站台上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迟缓的大脑终于想出来了她该做什么。这是终点站,也是起点站,她可以怎么坐车来的,就怎么坐车回去。如果人生也可以走回头路,她会宁愿去上那个三流大学,绝不哭闹着埋怨父母没本事,她会宁愿从没有和沈侯开始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切发生了的事都不可逆转。颜晓晨上了回市里的公车,程致远也随着她上了公车,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坐在了和她一排的位置上。在城市的霓虹闪烁中,公车走走停停。天色已黑,公车里只他们两个人,司机开着这么大的车,只载了两个人,真是有点浪费。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生的旅途有点像公车的线路,明明知道不对不好,却依旧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颜晓晨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歌声在公车内欢快深情地吟唱着。手机铃声是沈侯上个星期刚下载的歌嫁给我你会幸福,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神曲。嫁给我你会幸福的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做你的厨师和你的提款机我会加倍呵护你嫁给我你会幸福的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做我的天使和我的大宝贝每天幸福地在我怀里睡第一次听到时,颜晓晨笑得肚子疼,沈侯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自恋她觉得这个手机铃声太丢人了,想要换掉,沈侯不允许,振振有词地说:“不管任何人给你打电话,都是替我向你求婚,你什么时候和我登记了,才能换掉”真被他说中了,每一次手机响起,听到这首歌,颜晓晨就会想起他各种“逼婚”的无赖小手段,忍不住笑。可是,现在听着这首歌,所有的欢笑都成了痛苦,颜晓晨难受得心都在颤,眼泪一下冲进了眼眶,她飞快地掏出手机,想尽快结束这首歌,却看到来电显示是“沈侯”。她泪眼蒙眬地盯着他的名字,大学四年,这个名字曾是她的阳光,给她勇气,让她欢笑。谁能想到阳光的背后竟然是地狱般的黑暗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命运残酷地嘲弄。泪珠无声滑落的刹那,第一次,颜晓晨按了“拒绝接听”。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嫁给我你会幸福的,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做你的厨师和你的提款机”她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再次按了“拒绝接听”。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立即按了“拒绝接听。”手机铃声再响起,她关闭了铃声。嫁给我你会幸福的铃声没有再响起,可握在掌心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一遍又一遍,虽然没有声音,但每一次振动都那么清晰,就好像有无数细密的针从她的掌心进入了她的血液,刺入她的心口,五脏六腑都在疼痛。颜晓晨曾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如同笃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可是,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她却绝不可能嫁给他了。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在手机上,将手机屏幕上的“沈侯”两字打湿。颜晓晨一边泪如雨落,一边咬着牙,用力地摁着手机的关机键,把手机关了。终于,“沈侯”两个字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但是,面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她没有如释重负,反倒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支撑,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了前面座位的椅背上。过了一会儿,程致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了一瞬,才接了电话。“对,晓晨和我在一起是,她没在办公室,临时工作上有点事,我叫她来帮一下忙对,我们还在外面她的手机大概没电了你要和她说话你等一下”程致远捂着手机,对颜晓晨说:“沈侯的电话,你要接吗”颜晓晨的头埋在双臂间,冷冷地说:“你都有权利替我决定我的人生了,难道一个电话还决定不了吗”程致远对沈侯说:“她这会儿正在谈事情,不方便接电话,晚点让她打给你好好再见”程致远挂了电话,坐到颜晓晨的前排,对她说:“我知道你和你妈妈是最应该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我擅自替你们做决定是我不对,对不起”颜晓晨声音喑哑地说:“对不起如果有用,警察就该失业了。”程致远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的确没有用,也许对不起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说的人能好过一点。”颜晓晨一直不理程致远,程致远也不多话打扰她,却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居民楼小区。隔着老远,颜晓晨就看到了沈侯,他抽着烟,在楼下徘徊,显然是在等她。他脚边有很多烟蒂,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她和程致远走了过来,都没察觉。颜晓晨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她告诉自己,他的爸妈害死了她爸爸,这个时候,就算不恨他,也应该漠视他。但是,她竟然很担心他,想的是他为什么会吸烟沈侯从不主动吸烟,只偶尔朋友聚会时,抽一两支,与其说是抽烟,不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