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祝英台放心不下,时常去看望心莲。山长夫人将她收在了屋内,平日里端茶送水,做些粗活,倒也正经。只是祝英台担心若哪日给胡明德、王蓝田那帮人看见了,那少不得生出一桩麻烦事来。祝英台自知是女子,可怜心莲年纪轻轻便遭遇种种,常带些日常用物给她,又婉言开导。一来二去,不但心莲暗生情愫,连卢氏也有所感觉。梁山伯劝她不要去得太频,免得心莲多心。更不要时常接济她,好似怀疑山长夫人亏待了她似的。祝英台却说他多心,只是不听。22、马文才离了梁山伯之后又日渐声色犬马起来。夜里也隔三岔五地与他们偷溜出去。梁山伯有次起夜正巧遇见他们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回来。梁山伯冷冷地问他去哪儿了,又闻见一身脂粉味道。马文才推开他,斥道,“少见多怪。”王蓝田得意了,也推他一把,“大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再见别来管我们了啊。”说着搀着马文才往屋里去了。梁山伯回房看见祝英台在床上坐起,看他进来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怎么了害噩梦了”祝英台咬牙道,“王蓝田那混帐”梁山伯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就此撂开手罢。就当从此没了这个大哥。”祝英台声音哽咽,“上次他还他还替那混帐说话”抽噎良久又道,“我不是怨大哥冷落了我们若仅是如此又有什么相干我是恨他不学好,平白埋汰了自己”梁山伯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英台,你不懂。你大哥并不是胸无大志之辈,实话说来与王蓝田厮混倒对他未来有益。他出身世家,评品状时必为上等,官衔不会小,他要学的反而是与这群世族打好交道才是。”“那我们对他无用了”梁山伯咬咬牙,笑道,“是了。我们对他无用了。”秋夜凉彻庭院,池子里的芙蕖好似一夜褪尽,只剩下些枯叶残枝。院子里浮动着一股破败的暗香,梁山伯翻了个身,眼里只有屋外一点青色的灯。残灯明灭,东窗微白。适逢一休日,经王蓝田那一杀鸡儆猴,一群猴孩子们也都收敛了几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天,可不如猛虎出笼一般。几波人争先恐后地下了山,又在挽花楼不经意地聚首,相视一笑,都是男人,懂的懂的。莺莺小心地侍奉着身边这位爷,见他长得高大英俊,又出手阔绰,心里十分欢喜。只是他不似身边那王公子一般好相与,恐做过了惹他厌烦,因此只得万般小心。马文才懒懒的,一群人闹哄哄地嫖妓,只有他自斟自饮。每每来到这种地方便是兄弟开心开心,他掏钱便是。回去路上一群人都拥着他前仆后继地叫大哥。嘁,他们也有资格叫他大哥脑海中不禁浮现梁山伯的模样,他烦躁地一挥手,似想拂去千万愁绪。莺莺给他倒酒他看也不看,往他身上靠去就会被拂开。马文才见她万般殷勤,挑眉泼了盆冷水,“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那莺莺也算是楼里一枝花,被这样一说脸也气白了。又只得强颜欢笑媚语娇音嗔道,“那公子说我身上什么味道”马文才饮茶不语。味道不对。王蓝田左拥右抱地笑她道,“姑娘不必多心。我这兄弟有些洁癖,闻不得脂粉味。”端详了马文才良久,忽道,“上回那奏胡笳十八拍的小子还在不,把他叫来。”莺莺一愣,“那可是个优伶。”“把他叫来便是。”王蓝田与甘林交换了个眼色。甘林摇头。王蓝田只笑。不久那名唤柳儿的优伶被叫来了,眉宇间有些灵动,在古琴后坐下,问爷要听个什么。马文才沉默地灌着酒,见他进来也多看了两眼。王蓝田只把他招到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话。马文才不悦道,“王蓝田,他不卖身。”王蓝田没理他,柳儿听了他的话只摇头,又有些惶恐地望了马文才一眼。王蓝田鬼鬼祟祟地哄着他,那柳儿推不过,战战兢兢地坐到马文才身边。“王蓝田,你弄什么花样”“别恼啊,我看你看他还顺眼,又没叫他怎么。”柳儿低眉顺眼地给马文才斟酒,马文才见他那俏生生的模样,心里有些触动,接过喝了,骂道,“王蓝田,你个混帐,你当我兔儿爷呢”一群人笑起来。“谁说了呀谁敢呢”一群舞女敛裾翩然而至,座中大多子弟喝得面红耳赤,一个个大声叫好。马文才见柳儿安安静静,笑他,“你发抖做什么。”“我怕你打我。”柳儿拢了拢鬓,眉目清秀。“我看起来那么凶吗”“爷既不喜欢这种地方,又何必来”马文才指了指座中的其他人,不语。良久问他,“你年岁几何”柳儿怯生生地回道,“十五了。”马文才见他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唇登时一惊,推开他。又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爷,怎么了”“没什么。你身上什么味道”那柳儿低头去嗅,颦蹙间竟比那些烟花女子更媚些,“没有啊。”“胭脂。”马文才闭上眼,不愿再谈。“咦,我看这小子看得眼熟”胡明德道,“咦你们大伙儿看看这家伙长得像谁”大伙儿一看,登时明白了,不敢说,一个个都笑起来。马文才瞪了王蓝田一眼。王蓝田笑道,“文才你瞪我做什么。我就说你怎么没来由地对这么个小子这么上心他本来也是个清白人,你干脆赎了他带回去呗以解相思之苦啊”马文才啐他一口,“灌了点黄汤就说起胡话来了。我劝你止住,别逼了我。”“没人逼你啊,”胡明德早就喝高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全抖出来,“你对山伯贤弟不敢做的事儿全部可以”秦谷望敲了他一记,他昏昏地才把话止住了。马文才笑道,“好,你们竟都算计着我呢。”话音未落,那柳儿却忽然发作,转身扑在马文才的前襟,呼哧呼哧喘气。马文才一把把他推开,他又含娇带媚地折回来抱住他,嘴里叫道,“好哥哥,你不想要我么”座中登时笑得如同惊雷一般。马文才气得一口气梗住,那小子却像牛皮糖一般缠着他不放。“王蓝田玩笑开太过了快收罢”王蓝田笑得前仰后合,对柳儿道,“好了好了,过来,仔细他发火起来伤了你。”柳儿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大爷,吓死我了,你好歹多赏我些。”王蓝田见他用梁山伯的眉目说这样的话,心里一阵暗爽,当下让启明抓了一把银子递与他。马文才咬牙切齿,王蓝田晓得自己回去少不得一阵揍了。座中有个男女通吃的淫小子唤徐生,趁着喝高又倚仗马文才今日脾气好,便拉过柳儿道,“好小子,你也来伺候伺候大爷我,我重重有赏”那柳儿躲道,“行了怎么人人都来招我”“你就跪着给大爷磕个响头,说大爷山伯知错了就行了”“说山伯再也不敢了”那柳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那有什么难”顺势一把跪下,正要说话时脖子一凉。马文才一把剑抵在他脖子上,冷冷道,“说啊。”座中一阵尖叫。王蓝田也慌了,走过来抓住他另一边的手,“文才,大家不过玩笑不要冲动”“你猜猜他的贱命值多少钱”马文才眉宇间一片肃杀,转瞬之间妓女小倌们都惊叫着跑光了。那徐生吓得瑟瑟发抖,连劝也不敢。王蓝田拉了他一把,却被他一脚踹开。甘林怒道,“我就叫你别开这等玩笑,你今日怎么又犯了”马文才收回剑,入鞘。柳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马文才邪气地一笑,“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平日里随你们怎么闹都行,只是扯上我两位贤弟,就对不住了。”语毕抽出王蓝田腰间的匕首,丢在柳儿面前,冷冷道,“刮了脸,我饶你一命。”座中竟无一人说话。“动手。”马文才把钱袋掷在他面前,“一刀一百两。”柳儿嚎啕大哭起来,“王公子,求你救救我马公子,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你求你”马文才一脚把他踹开,眼底尽是嗜血的光芒,“脏。”23、马文才回房已将近二更。颜如玉在庭院里见了他,竟不敢打招呼。他双目血红,好似一柄见了血的利刃。他冷静地推开门,却看见了梁山伯,下意识地暴虐起来,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梁山伯见他一惊,又被他的神色吓住了,“怎么了”马文才转身按着桌面深呼吸了数下,突然暴怒,一脚踹翻了矮几,“王蓝田那混帐”吼完还不解恨,“轰”的一声一脚踹塌了他的床。梁山伯完全被吓住了。马文才转过头来,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他,“没事了。”又见他眼底有淡淡的恐惧,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因为你这样很可怕。”梁山伯喘不过气来,按上他的拳,安抚道,“文才”熟悉的气息洒在鼻尖,马文才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山伯,抱歉。你怎么会在这里”梁山伯指了指桌上的卫生棉的世界,面不改色道,“我忘了之前写了些什么。”“你身上怎么好像有股血腥味”马文才转身在榻上坐下,不语。“你受伤了”“你的手怎么样了”梁山伯很固执,“你受伤了”“没有。”马文才忽地变得温顺下来,揽住走上前来的梁山伯的脖子,眷恋地深吸一口气,“王蓝田那混蛋。”他们已经很久不这么亲昵了,梁山伯有些不习惯。只是他身上的确有一股血腥气,况且他方才那狂暴的神色他不会杀了王蓝田吧梁山伯不安地试探道,“又怎么了,你们不是很好的么”“山伯,对不起”梁山伯更加担忧了,只得反手抱住他。“我以后不和他们一处混了。”梁山伯“扑哧”一下破功,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小学生gtt我我不和你们好了啦对不起又开脑洞了。他身上有浓浓的酒气,还有一股脂粉味道。梁山伯不悦道,“你们去青楼了”马文才埋在他的脖颈间没有回答。梁山伯一把推开他,“从哪里学来的轻薄行当别使在我身上”马文才怔怔地坐着,时而咬牙时而麻木,竟傻了似的。梁山伯惴惴,“你你不会被王蓝田上了罢”马文才蹙眉,“想什么呢你。”梁山伯都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啊”想了想,问道,“他又说混话骂我了”马文才低着头,颤抖起来。“嘿嘿,这有什么。你也如此较真。他说过我什么话”梁山伯想了想,歪着头天真无邪地望着他,“竖子村夫泼皮腌臜奴才”“别说了”马文才突然一把抱住他,难过地低吼道,“别说了”梁山伯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准笑。”马文才怒了。梁山伯收敛了笑容,有些难过,伸手拂了拂他的前襟,“王蓝也未必是针对我。真针对我,我也不痛不痒。”可是我痛。马文才抿了唇。终于明白数月来对梁山伯的感情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强力压抑在表面之下,越积越多,今日爆发了而已。梁山伯拍拍他的肩,“好啦,别闹脾气了。早点歇罢。”语毕转身欲去。马文才一把拽住他。眼前的少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长大了,眉目褪了些稚气,显出一股男子气概。眉如远黛,目如银星,鼻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