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听完这些,常氏又让她们去求观音灵签。叶氏抽到第五十六签,是支中签,忙与大家一同看,只见那签上诗曰:滩小石溪流水响,风清明月贵人忙。路须借问何方去,莫取林中花草香。签语为:此卦船行小滩之象,凡事有贵人助也。孙氏道:“虽是中签,却还不错。”常氏道:“这签上批着,若看六甲,是男。”叶氏欢喜起來,田氏冷笑道:“先别忙着高兴,不过是中签罢了,六甲虽是男,却不见得能立刻怀上。且看法师解签。”掌管送子观音殿的恒慧法师拿过签來看了,道:“此签教人营谋用事,劳心费力,守旧待时,凡事大吉。”叶氏笑了,斜了田氏一眼道:“虽是中签,却有大吉,六甲又为男,我可知足了。”白清妍默默上前抽了一签,第十七签,是中下签。白清妍当然便拉下了脸,常氏和元氏拿过來看后,也不说话。任氏凑上去看,片刻后她抬头朝方媃眨了下眼,道:“这签似乎不大好呢,你们听:莫听闲言说是非,晨昏只好念阿弥。若将狂话为真实,书饼如何止得饥。此卦书饼充饥之象,诸事多虚少实也。六甲为空。”“呀,那可真是不大如意了。”孙氏道,她瞧白清妍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恒慧师太解签道:“心中不定,枉看经文,恰似书饼,食也难吞。”常氏劝慰白氏道:“妹妹哪里都好,聪慧美貌,就中有一点不足,便是思虑过重。这签上说的确也有几分道理,你只管把心胸放开,莫听别人的闲言碎语,把身体养好。”七十一梦醒禅房见白清妍楚楚可怜,强笑道:“姐姐说的极是,我总是爱钻牛角尖,在意他人言语,可真该改了。还请姐姐多提点着些,莫让我又上了那些个小人的当。”此言一出,除了常氏点头之外,其他人都十分不屑,只是谁也不愿还嘴,怕真成了白氏嘴里的小人了。任氏已有一女,并不着急,只催着方媃快点抽签。方媃只得同众人一样,先拜了拜,然后抽签。那签子也不知用过了多少年月,被多少渴望得子的女子抚摸过,早光滑得不似竹子,摸不到一丝棱角。上面的字虽还清晰,颜色却暗了,古仆的字迹,散发着悠长岁月的气息。任氏从她手里接过签正要看,元氏又冲她招手,她便把签捧到常氏和元氏面前,其他人也围过來,看那签文。元氏看了看,喜道:“方妹妹,是上签。”任氏念道:“第六七签,一条金线秤君心,无减无增无重轻。为人平生心正直,文章全贝艺光明。签语:此卦心平正直之象,凡事平稳无凶也。六甲得男。”“真是好签,看來妹妹要时來运转了。”任氏欣喜道。“任姐姐这是哪里话莫非她以前运气不好么依我看,方妹妹的运气一直是好的,太好了。”白氏阴着脸道。对这种话语,方媃向來是充耳不闻,任氏更是只作沒听见,请师太解签,师太道:“抽得此签者,心平正直,到底清平,只依本份,天下太平。”“只依本份,天下太平”田氏疑惑着,对常王妃道:“这八个字好重的份量。方妹妹若依本份,连天下都太平了那她若是一时糊涂,不守本份,难道天下便要乱了“孙氏哂笑,睇了方媃一眼,道:“如今边关獠族三天两头兴风作浪,正不太平呢若是以这签意來看,岂不是因为方妹妹沒有守本份”方媃看看孙氏和田氏,这些女人从小在深闺中学习德容言功,学來学去,去把学到的东西全变成了势利、谋算、损人利己。“何必只看字面之意,天下太平未必就真的是指天下。”元氏道。叶氏笑道:“抽到上签虽然好,只是这抽签之事也不必全信,方庶妃的这支签上说六甲得男,依我看,也就是听听而已。所以,什么天下太不太平全系在她一人身上,更不用理会了。”任氏狠瞪了叶氏一眼,这个叶氏虽一直只是个侍妾,也不得宠,却谁都敢惹一惹,到处竖敌,若不是因为王府规矩严,恐怕早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了。方媃笑道:“观音面前,抽的是观音灵签,无论如何也不应在菩萨跟前讨论签文灵不灵,如此岂不是冒犯菩萨”常氏听了,转头看了田氏叶氏两眼,道:“无论位份高低,皆是王爷女眷,言行要时刻注意,不可丢了皇家脸面。时候不早,愿意在观音面前念经的,便留下,其余人也随意吧。”田氏叶氏不敢回嘴,众人都低头答应了,各自散开。元氏身体仍沒大好,此时已觉疲累,便和常氏扶着丫头去禅房,自有师太去陪着她们讲经说禅。方媃见任氏等人沒有要离开的意思,便独自一人走出來。离此不远,便是居士院,院内风景格外雅致,却安静异常,一草一木虽美丽却显得有些寂寞。既为居士院,住在这里的也都是带发修行的女居士,这些人大都來自高门大户、深闺后宅,身份非比寻常。至于她们为什么看破红尘在此避世,那原因便多半要三缄其口了。这里的每个女人,怕都有一把辛酸泪。“施主。”一人在方媃身后说话。方媃转身看,是方才为她们解签的恒慧师太。“施主,此处为居士清修之地,施主乃红尘中人,还是莫要打扰她们了吧。”方媃忙道:“对不住,我思虑不周,这就出去。”恒慧微点头,十分有礼道:“施主第一回到我寺礼佛,贫尼愿陪着施主四处走走。”“也好,有劳师太。”方媃笑着道谢。她们两人正要向外走,迎面过來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三人面对面停下,女居士向恒慧和方媃起手问讯,两人还礼。那女居士最多不过三十岁年纪,虽素衣素面,却难掩清丽之色,是个美人。她抬眼看了方媃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似也是方媃的容色惊讶。恒慧与那女居士寒喧两句,女居士便告辞走了,方媃转头看她背影,素衣十分宽大,却还是能看出她窈窕的身姿。恒慧邀她继续往前走,两人出了居士院,边赏景边说话。“方才的那位女居士是什么身份她长得很美。”方媃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阿弥陀佛,美又如何,丑又怎样,无非都是皮囊罢了。自古红颜易老,恩情菲薄,不如早早看破红尘,不在那俗世中挣扎。”绕了半天,师太也沒告知这女居士的身份,方媃很无奈,这位师太嘴也太紧了,在这里出家真是埋沒了。也怪自己,一时好奇便多嘴问了,倒显得不稳重。其实猜也知道,在这里出家的女居士,谁沒有或者曾经沧海,或者痛断肝肠的经历呢心若不是死了,谁会愿意青灯古佛,把青春耗在这里。方媃想到了自己,该不会也终要落到这样的境地吧如果真是那样,就悲哀了。她觉得最终选择來到寺庙渡过后半生的人,应该不是因为看开,而是因为看不开。若真正看开了,又怎会避世这位师太说的不错,红颜易老,恩情匪薄,早点看开些,是好的。看开了,也就大可不必出家避世。恒慧陪着方媃在寺庙里观赏一番,又为她讲了几个佛经中的典故,倒也把时间打发了。方媃不爱学着常氏那样坐在蒲团上,听法师讲经说法,一坐便是一天,这样走走,倒觉有趣。晚饭自然还是全素席,菜色完全不同,却仍是爽口清淡。想到晚上可能会见到凌云,方媃几乎有些吃不下去了。她想,自己这算是什么心情呢回想自己穿越前的学生时代,那种初恋时,期盼、紧张,想起來便脸红心跳的感觉,似乎和现在有些一样。两世为人,來这里已经为人妇,本应该听天由命,随波逐流就这么凑乎着过,却沒想到在此时竟又找到了这种心跳的感觉。这是一种太有诱惑力的感觉,一种活着的感觉。她是一个活人,穿越來此,还是第一回有了这种有热度的感觉。晚饭后各自散开,今晚常氏依然要去佛前念经,以示虔诚,应煊虽然也在这里,但是佛门净地,就算是夫妻,也要各自休息。所有的女眷,都只好清心寡欲,在这里谁还敢去争宠,岂不是亵渎了佛祖。众人各自回房,也有依旧去念经的。方媃向元氏任氏道了晚安,自去禅房休息,夜渐深,四周静谧无声,这里的夜晚还是很有些凉意的,与城中不同。禅房狭小,晴儿与其他房里的丫头都被统一安排了睡处,所以她侍候方媃就寢后,便告退了。方媃待晴儿出去,便又起床,重新穿好衣服,就在黑暗中坐着,等待夜更深些。他会躲开庙外侍卫吗很难吧若稍有不慎,只怕泄露行藏。若真被侍卫发现,以他的武功,脱身应该不难,只是别让人看出他的身份才好,否则应煊立刻会联想到她身上。自己如今这番作为,已经算不守妇道,若在别人眼中,通奸之名是坐实了的。也不知这个国家有沒有浸猪笼的旧俗,若真被人发现,她怕是再也活不成了。明知如此危险,自己却还是期待见凌云一面,是不是疯了黑暗的房间,只有月光映在纱窗上,给了屋里一点亮光。坐久了自然有睡意,方媃靠在床头,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浓烟弥漫,遍地是丢弃的盔甲和刀剑,战士尸体的满山遍野,分不清敌我。方媃荒原之上四顾,这是一个宏大的战场,两国交兵的地方,似乎是一场战役刚刚落幕,到处是血与火。风起,卷散浓烟,她看到远处走來一个男人,一袭战袍,外披金丝软甲,面有征尘,眉目之间是凌厉杀伐之色。“凌云”方媃惊慌喊道:“这是在哪儿”凌云笑得依旧洒脱:“别慌,眉真,我这就带你走。”忽然,她身后远方忽然传來一个声音,凛凛然端严威赫:“方眉真,我不曾亏欠于你,你怎能负我”是应煊。方媃回头,浓烟滚滚,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清。此时凌云身后也出现了无数语声,忽远忽近,仿佛是铺天盖地而來,这些声音有男有女,十分嘈杂。“非鸿、怎可为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凌云,莫忘了你的责任和志向“你忘了我们所有一切的初衷”方媃感到恐慌,她问凌云:“这些人是谁他们在说什么你,要离开了吗”凌云并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盯着远方沉思,似乎是极难抉择。方媃等不到他的回答,只觉浑身冰冷,身体在风颤抖着,心里像被砸出一个洞,漫天无际的绝望袭來。七十二身世藏秘密“眉真。”恍惚中,那温柔的呼唤又响起,竟不是眼前那个凌云发出的,这声音來自远方。“眉真。”又一声呼唤响起,声音远在天际,却那么温暖,方媃抬头,想寻找这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呼唤,如果这呼唤能带她远离眼前无边的孤寂和绝望,她宁愿现在就追随而去。方媃猛一挣扎,忽然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这一回那声音不再遥远,却依旧温柔。“眉真。”方媃睁开眼睛,仍是在禅房里,借着一点月光,看到凌云正凝视她。方媃觉得身上粘腻,竟是出了一身汗,她慢慢坐起,喘息片刻才真正清醒过來。原來,梦也可以让人这么恐惧,绝望。“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你何时进來的”“做了什么梦一定是好梦,叫都叫不醒。”凌云浅笑,从旁边取來一个巾帕,犹豫片刻,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拭一拭额头上的汗。方媃边拭汗边苦笑,好梦吗那也算好梦只希望这一生都不要遇到那样的场景,要任何人为她去做那样艰难的选择。凌云脉脉看她,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进來不容易吧”凌云嘴角轻扬,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道:“也罢了,围得如铁桶一般,也只是对付寻常人,若真有高手想进來,却拦不住。单单从此节看來,大洪国早已今非昔比。”方媃笑:“真会自夸,炫耀自己是高手吗”凌云低头笑:“糟了,被你看穿了。小生本是浮夸纨绔之徒,深沉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