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你了,是不是你也任性生气不想张眼看我了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少爷脾气”“我觉得这世上这辈子也就我受得了你了”“你不是最怕黑了么。”“天岚。”“天岚,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天岚”嵌着金丝的半枚残佩早已被李岚天炙热的手心握得发烫,叶笙歌敞开的前襟已彻底被泪水浸湿,但仍在不断滴落的泪击打在叶笙歌光滑白皙的锁骨处,溅起片片苦涩的水花,叶笙歌却仍旧置若罔闻般自顾自地闭目沉睡着。人生一场大梦,可惜叶笙歌他并不愿意醒。指尖抚过玉佩的光滑的残破处,叶笙歌一世独缺“如意”。原本出来寻唐无亦的裴少卿却在院中的角落中看到了正环胸静站着抬头望月的陆横舟,心下一动,便向着他走了过去。“陆横舟。”裴少卿想都没想便念出了他的名字,那个明教弟子却恍若没听到般仍旧挺直伫立着,但裴少卿却知道他定是看见了自己,故而特意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有理道,“在下万花谷裴少卿,不知陆兄是否有时间借一步说话”无论是自负聪明的人还是有好奇心的人都会被这个笑容激起兴趣,陆横舟自然也不例外,当即朝裴少卿点头示意了下便向院外走去。月色朦胧,竹影摇曳,小院的背后竟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哦”裴少卿刚行几步便不自主停下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晃动的竹林,难得惊叹道,“这是上好的金镶玉竹皆闻金镶碧嵌的竹笛乃是笛中珍品,千金难得,却没想到今日得见如此多原产的竹林。”“只怕这里出价不低吧。”陆横舟恍若并未听到裴少卿的叹声,只是跟着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冷声道:“找我何事”黑色的身影隐在金黄色的竹间,随着竹海浮动,竟是说不出诡异。“我找你确实有事。”裴少卿笑得格外地温润有礼,“不过很快便会变为无事了。”陆横舟道:“为何”裴少卿道:“因为无论我问任何事,你都决定不回答,有事自然也就变成无事了,你说对不”陆横舟沉吟了许久,忽然抚掌微笑道:“蠢人我自然不屑应答,不过聪明人我倒是可以略作考虑,不知先生到底是蠢人还是聪明人呢”裴少卿笑道:“智者自智,愚者自愚,聪明如陆兄难道连识人辩才的能力都没有么那愚人究竟是谁呢”“呵。”陆横舟忽然轻笑道,“陆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与先生这般人为敌才是真正的蠢人,不知先生到底有何见教”虽然面上是恭维话,可锐利的目光即便是透过黑色的兜帽都能直直地刺向裴少卿。不过裴少卿似乎并不在意,同样笑道:“裴某身为医者自然对这医人之事颇为关注,比如说叶天岚被续上的四肢”陆横舟原本自信的声音在听到裴少卿的话后突然染上了一丝烦躁,急促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裴少卿缓缓道道“黑玉断续膏。”“据我所知,此物乃是西域小国夜姑不传的秘药,自二十五年前夜姑受莫名天灾一夜灭国之后,当今除了大内还珍藏着两罐进贡的珍品外,这世上本不该再能见到这般奇药了。”裴少卿抬起的丹凤眼中闪耀着莫名而锋利的光芒,声音却仍然温润如玉,说道“至今还未传出大内秘药失窃之事,那不知陆兄是如何得到的呢还是与这小国有何渊源关于这点裴某很是好奇。”陆横舟沉默了很久,久到黑色的身影都要逐渐融入夜色中,寒风扫过,低哑的声音才缓缓传入裴少卿的耳中:“唐无亦告诉你的”裴少卿皱了皱眉,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陆横舟回得竟是这句,再念及陆横舟和唐无亦之间那种既不像敌人又不似朋友的关系,总觉得有根细丝逐渐被他握住了头,一个惊异而诡谲的念头逐渐从他脑海中浮现。“啪。”一个宝蓝色的小罐被扔进了裴少卿的怀中,罐身烫着极精致而细腻的珐琅彩,技艺之高或许是如今宫廷技师都难达的水平,或许只有进贡的几件珍品中可以与之匹敌一二,裴少卿不禁皱了皱眉,打开罐子,一股夹杂着西域焚香气味的药香飘散了出来,不用说,这大概便是那个传说中的“黑玉断续膏”。裴少卿抬头看了眼似乎不愿再谈的陆横舟,握了握手中的罐子,苦笑了声,转身便走。陆横舟的意思很明显,这半罐膏药作为封口费,即便他以后看出了任何端倪只能装作不知,一般人自然不会同意,可裴少卿是个药痴,有未知的药物在手不弄清它的成分,裴少卿定是会坐立不安,昼夜难眠,而陆横舟似乎也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想着用药堵住裴少卿的嘴。空气中飘散着一丝细不可查的血腥气。月色生晕,竹影化魅,为昏暗凄清的秋夜更蒙上了一层诡谲可怖的面目。“咳咳咳咳咳咳。”一直站得笔直的陆横舟突然痛苦地勾起了腰,不得已扶着一旁的竹子猛烈地咳嗽起来,散逸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惨白的月光照着惨白的脸,嘴角滑下的一缕血丝映着惨白的脸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陆横舟却恍若无事般随意的用手背抹掉了唇角的血,转身重新没入了黑暗中。浅金色的竹子上沾染的星星血迹恍若湘妃泣泪。竹影恍惚,弩匣上的金属透着暗暗的光,碧莹的绿光一闪,一个黑影从陆横舟离开的不远处倏地现了身形,看着竹子上的血迹,冷哼了一声,手一抖弩匣对折暗收,又重新投入了黑夜之中。裴少卿握了握手中的小罐,各种线索纷飞,脑中却在快速地转动着,甚至连自己已经踱回了院中都没有注意,抬起头恰好看到了唐无亦安置好了他人从屋子出来,不由得快步上去问道:“无亦”唐无亦朝裴少卿点了点头道:“少卿,晴空他如今如何”裴少卿却摇了摇头,答道:“晴空之事只得他自己解得了心中的结,我等旁人却着实帮不了多少。”“更何况晴空之事说来话长,颇为复杂,待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如今倒是有一事先欲问你。”唐无亦道:“什么事”裴少卿道:“你与陆横舟究竟是”唐无亦面上一滞,绷紧的脸上三分苦涩,六分尴尬,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苦笑了声道:“我与他并无特别的关系。”裴少卿自然知道唐无亦与陆横舟之间绝不是“并无特别的关系”,只是他自然懂唐无亦的个性,若是他不愿说之事,即便刀架在他脖子上,命悬一线他也是不会说的,更何况裴少卿他并不愿逼着好友说出谎话,只得无奈地叹了句道:“无亦,那个叫陆横舟的身份远不简单,你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摊上别的麻烦事了。”“少卿,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唐无亦敛了敛眼,并没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话虽说如此,可坚决的语气却让裴少卿不悦地皱了皱眉,惊异道,“无亦难道你”唐无亦扶住额朝裴少卿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缓缓道:“少卿,有些事情我说没有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又何苦明说”裴少卿望着唐无亦久违的面容无奈地长叹了声,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再提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彼此皆心知肚明又何苦故意点破。裴少卿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间问道:“我们未来之前,你可有碰到过那些身负东瀛武功的唐门弟子”“并未。”唐无亦摇了摇头说道,“除了我见过一次一枚带着我名字的纸条外,还尚未见过其他有所图之人。”可随即话锋一转道,“可是,我觉得怕是有,还是不少。”裴少卿皱眉道:“不过你没见过”唐无亦点了点头答道:“是的。”明明有很多敌人,可是唐无亦却从来没见过,只能说有人提前替他清理掉了,至于是谁,答案简直昭然若揭。裴少卿又暗自捏了捏手中的罐子缓缓道:“陆横舟”唐无亦此次却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裴少卿不禁感到有些头疼,因为即便是他也摸不透这个名为陆横舟的明教的意思,不由得说道:“无亦,虽然我不愿意多过问,但我还是要说,这陆横舟跟在你身边怕也是别有所图吧”唐无亦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低叹道:“没错,我本便是被他抓住,他目的不过也是机关设计图。”裴少卿并没答话只是面上的表情一瞬间突然变得更为奇怪,更加飘忽不定。唐无亦抬头看了眼生出月晕的月,朦胧的光映着他面上的表情缥缈地不真切,只听他轻叹了声答道:“少卿,我还没有荒唐到那种地步。”裴少卿暗自沉吟道:无亦恢复记忆之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这般看来怕也是因为陆横舟,只是不知这陆横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面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担心这点,而是我两个月前刚到过西域明教一趟,在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明教已经发话不再管中原的恩怨纠葛。”“换句话说,明教已经退出了机关图之争,只是这江南之地消息似乎还尚未传来。”“不过此事之于你,我现在已不敢断定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明教明明已经退出此番争斗,这陆横舟身为明教门徒又怎会不知晓消息,既如此又为何还要处在无亦身边,难道还别有所图裴少卿脑内翻翻转转又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念头,陆横舟之事,叶天岚之事,又思及近日那些唐门弟子之事更是觉得脑内芜杂烦乱,一时却理不出些个头绪,烦躁之间只得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眉间。他忽然有些思念华山那片苍茫大雪,虽是寂冷但比起这江湖的繁乱又是何等的惬意闲适唐无亦自然不知裴少卿心中所想,但仅闻其语本就苍白的脸衬着苍白的月色却显得越发惨白单薄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眉间,越是亲密的好友,这下意识的习惯便越是像恶习,惹人沾染,比如裴少卿一觉得麻烦便下意识地会揉眉,而唐无亦此番竟也学得七八分像。只闻他沉吟道:“先不谈这些,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你提到的唐门弟子会身负东瀛武功。”裴少卿道:“这也便是我想问你的,唐门之中你可知有谁与这东瀛扯得上些许关系”唐无亦撑颔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先不说我离开唐门已久,即便我如今仍身在唐家,你也知我并不关心这般事。”唐无亦对机关术如沉溺那般的劲头他裴少卿不是没有见过,说是废寝忘食,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算是夸他的了,所以如今唐无亦对一个明教弟子动情这点才会让裴少卿感到匪夷所思。“是么”裴少卿听到唐无亦的话后眉头并未纾解,反是皱得越发紧了。唐无亦见此也不禁疑惑道:“少卿,可是有何不妥”裴少卿点了点头道:“无情与你差不多是同时离开唐家堡的,所以我盼着能从你这里听出些消息。”唐无亦闻此不由得皱了皱眉,眉眼间隐约带上了些怒气,语气也越发生硬起来:“少卿,虽我俩有同袍之谊,虽我已经整整十年未见无情,可我却信他的为人绝不会做任何有违道义,背弃我们之事”裴少卿沉吟道:“我并未怀疑他,但是我却知道他对我们有所隐瞒。”唐无亦道:“少卿,你可是知道些什么”裴少卿道:“我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这问与你之事我之前也同样问过无情,只是见他目光闪烁,怕是知道些个中缘由,却不愿与我们谈及。”唐无亦道:“你是说他为了维护那个人才故意缄口不言”裴少卿点头道:“是的,而且我觉得这人你定是认识,这世上能让无情处心维护之人怕也是不多。”唐无亦不由惊道:“难道是”裴少卿面色凝重而严肃,点了点头道:“虽然我手头还未有确凿证据,但我觉得这事与这人怕是脱不了多少关系。”“只愿无情不要为其误入歧途才好。”烛影摇红,情语缱绻,柔软的灯光将秋夜的凄寒一并隔在了窗外,一尘不染的桌上摆着几个蜜柑,摇曳的烛光为蜜色的柑橘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意。唐二抱着库伊扎坐在桌前,环过他两肋下的双手架在桌沿,认真地剥着一个蜜柑,库伊扎似乎不满这种别扭而狭小的位置,掰着唐二的手臂就想出去。可是坐在唐二身上库伊扎本就用不出力气,唐二还暗自较劲般得在双臂中灌着真气,如铁箍般的包围让库伊扎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急得打转。“小猫儿,你难道就这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么”唐二轻笑着朝库伊扎光滑的后颈处轻吹了口气,敏感的后颈骤地被热气攫住让库伊扎不自主地猛地一颤,半张的唇间被唐二塞进了一囊被细心剥好的蜜柑,只是唐二的低沉的声音荡在库伊扎的耳边听上去竟比甘甜的蜜桔还要动人几分,只闻他在耳旁轻声说道:“甜不甜”库伊扎似有些愣神般木讷地点了点头。谁知唐二却又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