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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55(1 / 1)

海,却不愿意为了你国家的安定,稍稍弯下你的脊梁”修谟跪伏下去,额头紧贴地面,这不再是故友间和圣徒间的礼节,而是普通人对教皇、对辉光之父代行者的崇高顶礼。“猊下,”雷霆在他低入尘埃的胸臆中作响,“请接受和局吧。唯有您活着,局面才不至于动荡。东边的帝国依然信奉您,教皇国的敌人依然忌惮您。民众依然尊敬您,不是尊敬统治他们的宗座,而是尊敬一位武圣徒:他们依然记得您十二年前作战的英勇、您将他们从腐朽圣廷解救出来的恩情请您践行您曾经的诺言,为了哥珊,为了罹受黑夜之苦的人民,为了这个国家的将来”阳光遍照。稀薄的晨色连同它身后的夜早已被驱散。不知何时起,天台底下的桥面除了军队,还多了别的人群。是的。曼特裘认出他们。在他开启诸寂殿时,围着抽干水的深坑听他说话的人群。在他演讲时激昂沸腾的人群。在他御座底下喜极而泣的人群。在血泊里、在神断的火路上,举着贵族、牧师、叛教者头颅舞蹈的人群。他们张望他,指点他,议论他。呼唤他。群蚁的喧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将来”“艾缪。”曼特裘说。“曾经我许诺你,让你亲眼见证我的时代降临,可我失信了。我不惧怕报应,也绝不会忏悔。不过,作为补偿,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们。”他像三十年前带走艾缪格伦维尔小儿子的那个青年一般笑着。是自信双手具有绝对掌控力的人,才会展露的笑容。“当然,比起你来,恐怕贝鲁恒更期待得到它”修谟陡然一震,抬头却慢了半拍。曼特裘大步朝天台边沿走去。谁也动弹不了分毫,谁也不相信多根肋骨断折的人还有这样的力量:那柄伤痕累累、名叫“惩火”的剑横在他咽喉,深入血肉,与颈骨共鸣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声。除此别无声音。他们天台上和天台下每个人看着教皇用那柄剑,以近乎拉锯的方式割断自己脖颈,但首级并未完全分离。在那之前,他的身躯先从边沿坠落,划下一道将人们视野劈成两半的锋利直线。作者有话要说:注1 修谟hu是艾缪euh倒写而成。注2 逼和:国际象棋中,一方被封杀所有退路,无子可动所走的任何一步都会导致被将死,即为逼和。虽处于绝对劣势,亦属和局。、5 于无声处5修谟对云缇亚深鞠一躬。它意味着真正的收梢。“这就是全部了。”和在鹭谷铁匠炉边一样,他说,“我所知,以及所能告知你的全部。”云缇亚眼神飘忽。他没望着修谟,依旧在数光中的灰尘。那就是他的结局么“是的,他亲自选择的结局。他自问无愧,无罪可认,却要在最后一刻证明,自己仍有投子认输的气魄。”修谟停顿一会儿。“那个时候,他好像想单独对我说什么。他深藏不语,以为能让我洞悉。可他不知道,我的双眼还有些许视觉残留,因此只在半明半昧处,譬如清晨和黄昏中才能行使至察者的能力。他死时日光炽烈,于是我终究没读透他的心。”云缇亚笑了笑。母亲的面容被光线裹挟而过。他不愿去细辨她的神情。“请允许我郑重地向你表达感谢,云缇亚。所有从旧时代走到今天的人,所有为今天奋战的人,都要在此感谢你。你对我们的胜利起到了至为关键的作用,你为拯救这个国家付出了如此惨烈的牺牲,经受住了如此残酷的磨难,这一切均没有白费。我无法将你的功绩公诸于众,只能代替那些因你而得以自由的人们,默然奉上我最庄严的敬意。”修谟再次行礼,“你现在,完全具备圣徒的资格了。”我不需要。“云缇亚。”你的意思我懂。我是个废人,况且时日无多,荣誉再高对你也毫无威胁。足不能走,口不能言,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将身份标榜出去。新时代不再需要圣徒活着的圣徒。额印只是你给予我的安抚,仅此而已。修谟,如果你翻阅过我的记忆,你应该发现,曾经有一个机会,我可以成为至察者。“是。”但我放弃了。我不渴望救赎,无论来自辉光,还是黑暗;我将背负自己身为愚者的罪孽,以人类的心来思考,以人类的肉眼来探寻真相,以人类的躯体来承担短暂余生所剩下的苦难。我生为凡物,将永为凡物。连切切实实的超凡之力我都不接受,会在乎一个虚有其表的头衔“我尊重你的决定尽管除了安宁的后半生,我没有更多东西可以给你。”那便足够。“你还有问题”为什么要处死阿玛刻“这并非我的本意。报复性的清洗只能造成失控,然后又重复曼特裘时期的老路,屠杀接着屠杀,循环不休。所以我们只处断圣廷的核心高层和教皇亲信,其他人,包括投降的部队、原本顺从于圣廷的平民、低级政务官员及侍僧,一概既往不咎。阿玛刻本可不至于此的。她在暴乱中剿灭葵花有功,且并未亲身参与对反抗军作战,然而讯问时,她当众承认自己与前任宗座侍卫长海因里希勾结的罪行。她主动求死,唯一愿望是将她安葬在教会医院公墓,她的爱人身边。”灰尘终于落下了。真静啊。云缇亚心想。即使听修谟说了这么多话,寂静仍未撼动丝毫,它矗立在那儿,像一座堡垒。今后将是寂火的时代么“我还没倨傲到曼特裘那个地步,以为单凭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时代的命脉。”做给我看吧,修谟。像你从前那位老友请你为他见证一样。让我知道一切是否真的值得。让我知道我失去的全部,我的遗憾、悔恨、悲伤、痛苦,是否和其他所有人为今天作出的牺牲一同流入大海,而这大海的泡沫中是否已诞生新的世界。我在替贝鲁恒做梦,你则将这梦变成了现实。请让现实延续下去。我并不幻想它的长存,但至少,人们的喜乐要大于哀恸,清醒要多于沉睡,用来铭记的时间要久于用来遗忘的时间。云缇亚望向小学徒,后者会意,帮他掉转轮椅。这是色诺芬的设计,轮子的大小规格接近车轮,可以自己摇动扶手行驶,可以由人在后面推行,也可以挂上辕木靠牲畜牵引。他臂力大不如前,小学徒便推着他,往门外驶去。“我也想问你一件事。”背后,修谟说。“你现在还信仰虚无吗”云缇亚没有回答。他面朝前方。强光融化了他的轮廓。修谟在火的影子下穿行。楼道曲折漫长,从星煌殿通往永昼宫外,从圣徒居住的地方通往凡人居住的地方。他走向数年前燃烧着祭火的那一夜。贝鲁恒在那个夜晚等待他。依然是当初和他诉说计划时的声音。“结束了啊。”这声音轻柔又轻快地说。修谟用目光抚摩鲜红的血天使额印。“他最终决定告诉人们,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神。”“您也想不到吧真意外我最痛苦消沉的那些年,他逼迫我立下绝誓,不许我自行了断,可他却亲自走上了这条路。”贝鲁恒的笑带着些妒忌,“可惜老师已身往地狱,没办法相见,不然真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这正是你理想中的结果,贝鲁恒。虽然它也许不算一个理智的结果。我期望缓冲,让连遭幻灭的人们暂时缓一口气,让徐徐推进的未来尽量减少波折。但你要的是决绝。”“所以我选择了您。我负责理想,您负责理智。您是我认识的最冷静、理性的人,因为您远比这个国家的其他人更早地经历了幻灭,不会再沉耽于情怀,不会再一味地垂怜弱者,不会再被盲目的慈悲蒙蔽双眼。您的眼睛除了看透人心,还能认清民众团结起来时的伟大和脆弱,警惕他们从赤忱到狂热、从挚爱到崇拜、从激昂到激进的蜕变。您能带给他们自由,也能用正常的秩序约束他们,阻止他们滑向深渊。由我这样的狂徒来构想,而理智如您,则来实现它。再好不过。”“我是你的工具。”这并非谴责,“一如云缇亚。”“您和云缇亚,都是我在世界上还活着的那一部分,是我意志的行走之躯。这话傲慢又冷酷,我不奢求他的原谅,也很清楚自己再次给爱丝璀德造成了多大伤害我自己同样是工具,是时代为了变革而挑选的工具,必须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必须在适当的时机死去。功勋属于你们。至于我,无论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将永远是这个国家的罪人。”贝鲁恒从燔祭坛里抓起一把灰烬,紧攥在手中。瘦长手指像火光前他的头发那般,镀上明丽的金红色。“哥珊重生了,”他说,“不是醒来,而是重新获得生命。我无法预知它这一世能活多长,中道夭折抑或健康茁壮。云缇亚希望人们铭记,但其实,忘却才是人的天性,像羊吃草狼吃肉那样不可改变,因此历史会一再重演:您从故友身上吸取教训,认为权力不能集中于一人之手,便摧毁御座,分相制衡;经历若干代后,机构冗杂,又会滋生腐败和新的特权阶层。上面的为政者倾轧争夺,下面的民众过于放任自流,人们开始怀念信仰,怀念清贫无知却热情洋溢的岁月,盼望一位强有力的英雄扫除乱局,于是又有这样的统治者应召出现。待他或他的继任者专制擅权,激起民愤,时代又会选出我们这种人挺身反抗,再度回到一开始的局面。每棵向着繁荣而抽生枝叶的树,无论是否遂愿,终将枯萎,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尽头。“可是,所有的努力和牺牲依然是值得的。因为在变革和变革的风暴之间,隔着一个个和平的时日;在生的阵痛与死的阵痛之间,隔着人充满希冀的一生。这些短暂时刻里,人们睁开两眼探寻美好真切的事物,自由地爱,自由地耕耘,自由地遵照灵魂指引选择剑或诗歌,并把这种自由教化给他们的后代。为了这些时刻,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其意义,哪怕它们转瞬即逝,我也愿意为此抛弃一己之原则,成为我昔日的憎恶,成为带来阵痛的刀和溃烂的伤口。这就是我和您所付出的代价。我们泯灭人性,为了将来一段时间内不再有我们这种人出现。我们利用最纯挚、最信任我们的战友,为了今夜过后的黎明不再吸吮更多鲜血。我们唯有从敌人那里才能获得击败他们的武器:不择手段、诡诈、专横、无情,以及”“虚伪。”“是的,”贝鲁恒低声说,“尤其是虚伪。”他张开手,火焰从他指间奋力跃起,投映的形象却真实可辨,断非幻影。修谟望着火光中屹立的两尊形象,正与数十年前,他和另一位神裁武士看到的相同年迈的持烛之神,年轻的持剑之神。不同的是,祂们面对面,视线径直朝向对方。老人豁然微笑了。回答就像铸火者捶打铁块、淬炼、磨光,所得到的造物那么明晰。“真不负责任,贝鲁恒,”热气腾腾的风箱借用他的肺叶拉动,“你只管一死赎罪,把这么个重担甩给我。应该多替我这副老骨头想想才是。”贝鲁恒跟着笑起来。“和您当初丢下自己的领地时一样啊,”他说,“父亲。”云缇亚穿过湖面长桥。哥珊的天空大踏步走向他,随行的还有风。他见到贝鲁恒。他熟识的贝鲁恒,他的统帅兼战友,鲜红额印,鲜红目瞳,一身铠甲铿锵,与风并肩朝他走来,朝他伸出手臂。云缇亚也抬起右腕。他们的手在风中相击。贝鲁恒对他说话。音节充沛着力量,再也不是沉疴难愈的胸腔里发出的轻言细语。额印在他肌肤上燃烧,当最后一片灰烬掉落,它已荡然无存。他的双眼回复天空的蔚蓝色泽。鹭谷的贝兰消失了。风从云缇亚掌心抽离,那儿还有少许灼热,像一场盛烈至极的火焰留下余温。伊叙拉胳膊撑在雉堞上,眺望哥珊外城。这个视角方便他清点哪些区域的建筑物损毁最严重。就是面幕有些碍事他想。先前服下的药毒性太猛,脸至今还未复原,他本来长相就和英俊挨不着边,所以也没怎么在意,但修谟建议他出席公共场合时戴上面幕,为基本的仪容考虑。他不得不尝试着习惯吉耶梅茨脸上这件自己一直无法接受的装饰。“修缮任务还很艰巨。”身边,一个恬淡声音说。伊叙拉转过头。对方同样穿着圣裁军统帅的铠甲,以同僚之间的礼节向他致意。这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庸,圆脸,身材微胖,眉眼和善得近乎孱弱可欺,伊叙拉却明白支撑他铠甲的是一副刚硬骨架。在这人的笑容中,他发现曾经那个甘心未逢一胜的自己。“伊不,该叫您总督军阁下了。”白舍阑人有些不自在。“随便称呼我就好,加赫尔将军。”加赫尔用温吞的笑帮他化解了窘迫。“您的直属部队是此役的主力之一,损失不少,遇到投入特别大的工程尽管把第三军抽调过去使用。这是圣裁军总督军的权力与职责,不必介怀。反正我也更擅长内政这一类工作身为公民大会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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