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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实话,信不信由你。万安节前那七天暴乱是我策划的。葵花全是一帮蠢货,只会窝里斗,让我稍加拨弄便草木皆兵,结果自取灭亡。你眼睛那时被人捅瞎,也得记上我一份。”早已组织好的言语流畅得出奇,光是讲述本身就能带给他极大快慰,远远冲淡了肉体的苦楚。“我抓住机遇投靠第四军,好容易又抓住机遇跳出来,摆了贝鲁恒一道,本想弄个圣裁军统帅当当,谁知曼特裘老儿把这位置给了哪点都不如我的你他以为我在他身边俯首帖耳,就掀不起大风浪么我做到了,哥珊在我操纵下天翻地覆,信众被他们虔心尊敬的人蹂躏屠杀,不可一世的葵花遭受灭顶之灾,而曼特裘不得不忍痛宰掉他养的这群疯狗想到所有这些人的表情,都是我一手营造伊叙拉,你可否体会我的满足你可曾从我的欢悦中分享万分之一”“你行如此毁灭之事,单单为了从中取乐那么多无辜者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单单为了让你欣赏他们的惨痛吗”“毁灭哪有什么乐趣毁灭的结果才有乐趣。”他仍用那种如数家珍的口吻说下去,尤其是伊叙拉青筋暴突的脸,堪称自己的又一件战利品。“若这结果乃是你苦心谋设、倾力所为,才最最有乐趣。唯一可惜的是,我没法走到最后就连拼着这腐烂之躯刺杀教皇,也功败垂成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把那老儿涉嫌通奸的证据散布了出去,给了他一记痛击你们叛军可得感谢我呢哈哈哈哈哈哈”伊叙拉嘴唇翻动半晌,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词。“渣滓。”无所谓了。这个词十几年前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今天也一样。“伊叙拉你知道我妹妹的事。我曾天真地以为,她是我平步青云的阶梯,我的拼搏能让她的死有些许意义。可是改朝换代了。她好似马车带起的尘土,呼地一下就碾进了车后的辙印里。而我不同。我决不允许自己的价值被时代的更迭所翻覆。哪怕是流星,瞬即而过,我也要给大地撞出一道深痕。多少生者殚尽竭虑,多少死者血流成河,才建筑起今日的哥珊,而我凭一己之力就能撼动它你们的新时代尽管效仿曼特裘,抹灭整个旧圣廷,可又如何能抹灭我的功勋”“宗座在哪”海因里希干咳着,像被自己的话语噎住一般。“不知道,”他说,“兴许死在总主教手里了吧。”伊叙拉转身就走。“不杀我吗”“你的剖白,就留到审判庭上再说吧”第四军统帅头也不回,“至于处刑,多得是更具资格的受害者来裁定我还有远比你重要的事”海因里希猝然一阵大笑。那笑声犹如尖刺,直接搠破他喉管支棱穿出。“你曾问我,吉耶梅茨死的时候我在哪儿,现在我告诉你”他抬手,漆黑铳口瞄准白舍阑人,“那时我就在他背后正像这样”伊叙拉拧过身,弯刀银瀑飞溅,一闪之下,海因里希头颅已落地,仿佛要向何处奔赴一样,执意滚出数公尺远。血不多,却极为黏稠,色泽以不可妥协的姿态浓艳着,连爬到窗口的黎明也被它晕染上淡红。伊叙拉静立片刻,才捡起地上的手铳。膛内没有弹药。空空如也。很久以前,他们还是第四军两个下级军官时,伊叙拉曾听海因里希提及自己的妹妹。只此一次。“她叫什么名字”白舍阑人随口问。他立刻感到这是个向对方伤口撒盐的问题。但海因里希看上去并不这么认为。他回答得果断而平静。毫无悲伤,毫无怀念,毫无惋惜。“维狄娅。”“你们西方的词汇挺耳熟的。有特别含义吗”那是伊叙拉第一次发觉,战友谦逊文雅的外壳裂开一线,底下激涌着近似于鄙夷的感情。“意思是,”海因里希说,“光。”光斜洒进来,在宗座厅被血淤塞的地板缝隙旁边,摹绘新的纹路。作者有话要说:“维狄娅”是“云缇亚”这个茹丹词语在西方语中的孳生词。可以理解为西班牙语中源出自阿拉伯语的那些词汇。相关人物事迹见第29章。、5 于无声处4我会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她说。她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幽亮,向他闪熠着金海上空的繁星。曼特裘推开压在面前的石板,将她的眼睛一道推开。他看见天光。清晨像个和世界同样大的幽灵,俯下来拥抱哥珊。它是这座城市死去的部分。它比昨天更空廓、更惨白了。更多的死亡被它吸纳到体内,其中不乏来自他剑下的。永昼宫的血战到现在已持续了一天两夜,他忘了自己手刃多少人,正如他早已记不清这辈子杀人的数目一样;数字大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在意微小的变化。那些发誓尊奉他、而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们蜂拥上前,然后在他剑下,加入他踏过的累累尸骨之列。“诺芝。”他唤。无人应答。他这才想起聋诗人也死了。叛军的弩炮穿过窗户击中头顶吊灯,聋诗人像他一柄接一柄抛出的剑似地死去。即使坚贞如剑,永不背离,但依然有折断的时刻。他手里的剑只剩最后一柄。也是最初的一柄。身为神裁武士所使用的剑,密布血痕,火焰正在它的动脉中燃烧。曼特裘靠这把剑支撑着,从废石堆里爬起来。敌人大概怕殃及双塔,没有用投石车攻击永昼宫,而是选择了更精准的弩炮。胳膊那么粗的大型弩箭带着钩索,猛地拽下永昼宫的尖顶,直接砸向宫殿第二层日晕状的环形天台。其时他正全身浴血,凭借天台上的一圈支柱掩护,与近十名叛军士兵游斗,刚将他们悉数斩杀,尖顶就轰然坠落。叛军当中一定有通晓工程学的人。支柱替他挡下了最大的石板,不过这称不上什么幸事。他吃力地挪开身上一堆乱石,发现胸铠已凹陷变形,随之而来的是剧痛。肋骨断了。他调整着呼吸,以推测骨折的位置在哪处内脏附近,是否致命,却无法脱卸沉重的铠甲证实。天已完全放亮。底下,洪水退去,湖面回落,露出桥梁。敌人朝望得见天台的桥上聚集。他并不在意。塞黑莱特站在他面前。琥珀色眼睛,薄唇张合。我会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她先行一步。十八年太短,恰好是他与她此刻咫尺间的距离。自己当初是怎么告诉那个亡国灭家因此对西方教义充满寄托感的茹丹少女主父怜悯无辜受戮、尤其是被至亲杀害的人,他们会升往仅仅比诸圣之国低一层的天界;而自裁者将坠入地狱,永不超生。她信的其实不是主父。只是他而已。曼特裘倚着横倒的支柱坐下。及至塞黑莱特离开,他仍拄剑坐在那里,肋部的伤让他无法行动,否则断骨尖锐,越陷越深。像贝鲁恒那样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不由失笑。人声迫近。该是最后的对手了。“好久不见啊,”他甚至没有抬一抬眼睑,“艾缪。”修谟从宫殿二层上到天台,身后紧随一队武装整齐的重步兵。见这情景,他示意部队停在原地,自己单独上前,以僧侣的方式屈身行礼。但他用的是尚未成为僧侣时对面前此人的称呼。“好久不见惩火。”曼特裘转过头,金紫额印下的双眼逼视对方被兜帽掩蔽的大半张脸,那儿的阴影中,同样藏着一枚额印。“的确很久了,”他旁若无睹,“久得足以使我们老去,却又还不足以改变我们。我的愿望,我的心和信念,仍和三十年前一样而你也一样。就算你把名字的拼写顺序倒转注1,想用它承接你的新生;就算你抛弃世俗的一切,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就算你行使正义的手段已远非那么食古不化,你开始学会聪明、冷静和隐忍,可你仍是我熟悉的艾缪,一样地虚伪。”他平持长剑,指向修谟。士兵们纷纷反应过来,剑还没拔出,一道无形立场恍然阻隔在他们之间。那是曼特裘的声音。“为什么不摘下兜帽露出正脸,让这些人瞧清你额头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隐藏你的圣徒身份”他环顾着周围士兵的震愕。“我们受封额印,或是因为武勋卓绝,或是因为虔诚非凡,可你二者皆无。你在自己领地上的闹剧,普拉锡尼未必毫不知情,他只需要一个视名利为粪土的道德狂人,在举国骄奢淫靡的大环境下充当榜样。额印对于有眼无珠的你,何其讽刺与耻辱所以除了我、贝鲁恒和你的少数亲信,几乎没人知晓第三位圣徒的真容。旧圣廷那些目睹你跻身诸圣之席的主教早已死绝,你却懂得利用这令我顾虑的身份,利用你与我的交情,低调雌伏,韬光养晦,在我一轮又一轮清洗中活了下来。我留着你和寂火教派,是看在你跟贝鲁恒关系特殊,若我亡故,至少他还有你辅佐。没想到你早就将你的虚伪,全盘教授给他了”“真是这些原因吗我能活到今天,不过是出于你的轻蔑。你想永远地战胜我,向我展示你的万国归一之世,这股执念仍像三十年前那样强烈。你很清楚,惩火,自己从未信任过我,但也幸亏如此,我们才有一线胜利的希望。或许你已经明白过来了,诸寂团众人的遗体如你当年所知,已被焚烧殆尽,所谓殿中沼气,无非是引你入套的饵,你在亲自挖掘出的口供和我当初的回禀之间,肯定会偏向于前者。你更愿意相信一个急着救出爱人的弱女子即便她同样是至察者而不是我。”曼特裘失笑。腥甜味窒住呼吸,他开始咳嗽。“伊叙拉用来假死的药是你给的吧。”“是。”修谟答得很爽快,“那药可以令心跳和脉搏完全停止,身体彻底僵冷,但毒性巨大,再加上模拟瘟疫症状的其他成分我告诉他,会落下永久的病灶,他还是决意为此牺牲。至于墓室内的密道,半年前就修好了,我们教派一直包揽丧葬工作,要无声无息地做这个手脚并不困难。原本这一切都是为了凯约将军准备,当得知伊叙拉在暴乱中的遭遇,结合他的地位,我想他应该是更好的人选,特别是他还持有至关重要的权剑。”正好让凯约专注水库那边目光移向叛军队列,瞥到一名红发碧眼的年轻人,似乎不满二十岁,颇有点面熟。是了,曼特裘想起来,是前阵子自己接见过的代理监管长。当时太匆忙,甚至没仔细问清设备故障的事。原来如此“色诺芬,”他仍笑着,“叫这个名字么”年轻人眉毛微耸,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你是被叛军挟持,还是自愿加入该不会以为绞盘出问题纯属偶然吧。那位老将军为了取得第十三支转轴,可谓煞费苦心。我猜,前任监管长的意外,说不定也是他一手制造那样他只需要拉拢你一个,足够稳妥,而你的行动再也没有谁能干涉。”色诺芬眼神变了。修谟及时闪身,挡在两人视线中间。“你是圣徒,”他凝重地说,“不该在人心中播散这种魔鬼的话语。如果凯约尚在,他宁可亲自面对你。我们三个都是痛失了儿子、如今又半截入土的人,这本是三位老父彼此推心置腹的交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修谟。”呼吸越来越浑浊,气息像在泥潭里举步维艰。肋骨断了三根四根也许对方比自己更清楚血肉下的状况。“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话,还不是见我受伤,想耗尽我的体力,方便你们生擒活捉。一个活着认罪的我,对你们的价值当然远远超过一具尸首。”“不是生擒,是劝退。只要你主动放弃权力,我绝不会任你到审判庭上受辱。我对主父和我侍奉的寂静之火发誓,会给你一位武圣徒和退位教皇应得的待遇,条件是你必须同样立誓,永不再插手圣廷政务。放下剑吧,老友,让我替你包扎。再强撑下去,内脏撕裂,可就无能为力了”曼特裘轻轻转动剑柄。“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步棋”他沉吟道,“逼和。”注2剑尖一挫,深插入地,身躯仗着挺直的长锷徐徐站起,“无所不察的你,难道认为我会甘心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吗”锋刃如密林,在另一端与强弩之末的困兽对峙。刚好伊叙拉领着部队过来,见状,他默默招手,茹丹士兵顿时弯弓搭箭。“退后”修谟喝道。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他这一声迸发的雷霆而震住。他孤身走向曼特裘,进入足以被对方拔剑击杀的范围。银焰圣徒揭开兜帽。在同样褶皱蔓生的肌肤上,额印与额印互相凝视。“你说过,太阳已经熄灭了。你想要创造一团媲美太阳的火,建立坚不可摧的秩序,唯有秩序才能使人们在黑暗中紧抱生存。然而破坏这秩序的,不正是你吗若非你的过失,哥珊何以千疮百孔原本爱戴你、仰赖你的羔羊走投无路,你却把它们当成豺狼亲手诛灭;永昼宫里,你子民的鲜血漫溢成河,而这仅是为了营造你武圣徒奋战至死的光荣大局已定,一切都结束了,何必滥加杀伤,何必对着这些期望和平的人们拼得鱼死网破你口口声声要庇护他们,率领他们度过长夜,为此宁愿趟过尸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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