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澜认得欢喜,昨晚陪贺玄一起来的小厮,只不过贺玄一直在与孟廉方畅谈,站在一旁的人,徐梦澜没怎么关注。“呵,走不了,那就继续为我卖命吧,我可记得,你可是有两日未接客,给我损失了不少银子。”徐梦澜心道真是孽缘,这样还走不了,贺相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沈赞撇撇嘴道:“好狠的心,如此剥削我,你于心何忍我要与你算算总账了。”说着,便把徐梦澜拉进了蓼兰厅,吩咐欢喜在外头候着。欢喜本想跟进去,生怕出纰漏,但又不敢逾矩。徐梦澜道:“没人了,这下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说吧,你想如何”沈赞抿唇沉思,踱到圆桌旁坐下,叹气道:“我还是想走。”“就知道你这死德性,怎肯消停贺相如此留你,你也不肯,全天下就你最清高。想走你觉得行么”徐梦澜知道,只手遮天的贺玄他们是斗不过的,只有沈赞这个傻瓜还认不清现实,非要来个你死我活。“我有一计,只要你肯帮我,徐老板。”沈赞眯着眼又笑,这回像极了偷腥的狐狸,妖媚狡诈。徐梦澜知道自己唯一的克星便是他了,无奈道:“只要不犯法,我奉陪到底。”欢喜焦急等候,等出来的,只有徐梦澜。“欢喜,是吧”徐梦澜挑起嘴角,笑道,“阿赞,不,锦筠还要为我接一次客,正在里头梳妆,不如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欢喜惊讶,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我在这儿等着挺好。”徐梦澜笑道:“这样啊,辛苦你了,锦筠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人呢。”转过身,徐梦澜的嘴脸立刻变了,嘴角的笑消失无踪,眼神依然一片冰凉,他边往楼下走,边想,不愧是贺相的人,敬业极了,看他怎么收拾他。走到后厨房,杉儿正在帮忙提水,身骨娇小,提一桶水摇摇晃晃,汗珠子滚落下来,在小小的下巴尖汇聚。“杉儿,你过来。”徐梦澜喊他。“老板,什么事”杉儿虽然瘦小,但却吃苦耐劳,而且长着一张可爱的脸,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似乎会说话。徐梦澜在他身上动过心思,不过却被沈赞无情地警告过许多回。“杉儿,你家公子回来了,正在蓼兰厅梳妆。”“真的公子回来了”杉儿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昨晚他上楼送汤,发现公子又不见了,心中难过了好久。“但他有麻烦,你愿意帮他么”“只要对公子好,杉儿什么都肯做”“是吗”徐梦澜阴测测地弯起嘴角。欢喜一面惦记着自家公子,一面担心着沈赞。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横生什么意外吧正想着,走廊另一头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一个男孩子满脸泪花地跑了过来,直接扑在了欢喜怀里,欢喜生生地被吓了一跳。“公子,呜呜呜公子救救我公子”那小人儿紧紧地缩在自己的怀中,瑟瑟发抖。欢喜这才看清,这人衣衫凌乱,白嫩的半个肩膀全暴露在外面,衣下风光尽现。欢喜僵在那里,不明情况,“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出了何事”杉儿泪光涟涟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欢喜,哀泣道:“公子,救救我吧,老板要卖我的初夜,我不要啊,我好怕啊,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初夜欢喜看着怀中娇小可爱的人,难以想象他是这里的倌儿,还是孩子吧,竟然就要被人开苞,真是残忍。徐梦澜阴森森地走过来,道:“还想逃呵,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想卖你有资格说不吗跟我走,今晚把你卖个好价钱,我想会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好好疼你的,毕竟你是初苞,还是挺值钱的。”杉儿吓得直哭,抖得更厉害,让欢喜不禁心生怜悯。“徐老板,他还是孩子,你不能放过他么”“欢喜,这是澜风楼的事,你是外人,不应该插手。”徐梦澜虚伪地笑着,“除非你买下他的初夜。”欢喜一震,有些吃惊,看了看怀中的人儿,不知如何回答。“公子,你行行好,要了杉儿吧,杉儿不想接客,杉儿觉得公子是好人,杉儿愿意给公子。”杉儿揪着欢喜的衣领,泪眼朦胧,又可怜又可爱。欢喜只是个下人,根本不能做主,虽有些钱财,但根本不能用在这种地方吧“好了,欢喜,英雄救美你不适合,让我带他走,好好洗洗,送上客人的床。”徐梦澜说着就要走过来。“等等,我”欢喜实在不忍,忽的搂进怀中的人儿,狠下心道,“我买下他,多少银子”“买下他不是买初夜”“是,买下他。”欢喜管不了那么多了。“呵呵,我知道了。”徐梦澜觉得好笑,“我准了,现在你带他去隔壁那间屋子里,好好压压惊吧,他可吓得不轻。”欢喜身强体健,一把抱起杉儿,走了过去。杉儿靠在欢喜怀里,这个温暖的怀抱竟让他有些不舍,泪水伴着愧疚流淌下来。徐梦澜等他们走了,敲敲蓼兰厅的门,“死出来,他们走了。”沈赞神秘兮兮地开了门,探出头,“走了”“哼,杉儿跟你关系那么好,你也对得起他”徐梦澜冷笑。沈赞耸耸肩,道:“欢喜是个好人,个性沉稳,做事牢靠,杉儿跟了他,会幸福的。”徐梦澜无奈摇头:“都快走了,还不忘管这茬闲事。”门外的马车早已备好,沈赞上了车,发现车内已有两箱子的行李,徐梦澜的办事效率果然高。撩着车帘,沈赞这回真的笑了,“走了,徐老板,不要太想念我。”徐梦澜不再惜别,嫌恶道:“赶紧走吧,折腾那么多回,老子再没耐心陪你玩儿了。”沈赞失笑,挂下帘子,在车内端坐好,只听车夫一声“驾”,车子跑了起来。只要出了城门,他就安全了。现下心中已飘飘然,仿佛他已可望见自己在秦淮河上泛舟饮酒了。撩开车帘看一看,前方便是城门,守城的侍卫正在盘查过往行人。沈赞有些慌,当然,做贼心虚嘛。他骗了贺玄,骗了朝廷最有权势的人,指不定人头不保呢。“停下检查”侍卫一声吼。车夫“吁”了一声,勒住缰绳,沈赞在车子里晃了三晃,等待盘查。可是静坐一会儿后,仍没动静,不禁奇怪了,检查完了但怎么不放行呢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沈赞凑到前头,把帘子给撩开了。车夫不在,只有一个人负手站在车前。沈赞很麻木地把帘子放下,嘴里碎碎念着:“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应该在上早朝。”帘子又被撩开了,一个人弯腰坐了进来,一步步逼近沈赞,最后,与他面对面对视,悄然无声。沈赞的瞳孔不停地抖动着,惶惶不安,“为何你在这里”贺玄猛地拽起沈赞的手腕,力道极重,极狠,痛得沈赞忍不住皱眉。“你以为,我只派了欢喜跟着你吗”沈赞心中一凉,知道自己低估了贺玄,对方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右丞相啊。“我”“沈赞,你答应我的话,这么快便忘了”一股阴沉的气息盘旋在四周,压得人喘不上气,贺玄那张冷如冰霜的脸直接震慑了沈赞。沈赞知道,贺玄在生气,即使他没有歇斯底里地愤怒嚎叫,但他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不禁令沈赞颤抖。不得不丢脸地承认,他怕了,他以为贺玄很好说话,温润如玉,即使表平日不苟言笑,但也好商好量。原来错了。看似最不会生气的人,一旦发怒,难以收拾。“你要杀要剐,随便。”沈赞认命地闭起了眼。等待着惩罚,却意外地,脸颊上有细腻的触摸。沈赞错愕地睁眼,发现贺玄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只手缓慢地抚摸着自己的侧脸。“你”这是要调戏他贺玄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不要再骗我。”沈赞的眼底浮上一层认输的水色,微微低头,无奈地轻笑:“贺相,果真是能成大事者。”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人o╰o、拾贰贡院坐落在京城的北大街上,这条大街被老百姓称为“官街”。因它两旁矗立着无数官宅,多是皇帝御赐封赏的。也不知皇帝安的什么心思,一堆大小官员全挤在一条街上住,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人行事更是得小心三分。卯时刚过,许多书生便裹挟着包袱,踏着清露,赶到了贡院门口。读书人都是这样,诚惶诚恐,生怕落了伍。贡院要到辰时才开门迎考,一排侍卫带着刀驻守在门口。他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放眼望去,一堆书生叽叽喳喳,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有些愁眉苦脸,有些志在必得。他们当中,必定有人是状元,榜眼,探花,也必定有人名落孙山,苦闷而归。沈赞站在人后,也不急躁,环顾一圈后,笑道:“人倒是多,殊不知一入官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怎么掉的。”“你怕死”贺玄站在他身旁,促狭地瞥了他一眼。“哎呀,怕,怕得要命。”沈赞看着一脸镇静的贺玄,蓦然笑得更欢,“要不是怕死,我能站在这里么”贺玄不置可否,他想起昨晚沈赞拉着他不肯让他睡下,非得陪他谈天,说是谈天,沈赞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来旁敲侧击暗示贺玄放了他。贺玄铁了心,他本不该强求的,但看着沈赞三番几次耍诈,骗了他一次又一次,波澜不惊的心情忽的被他掀起涟漪,不不,几乎是波涛,贺玄似乎从未真正动过怒,可昨日在马车上,他真的气极,一把烈火似的怒气冲向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差点失控。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赞,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淡色的唇上,昨日在马车上,自己也曾晃神般地注目过这处。沈赞新奇地四处观望,忽的看到贺玄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便问:“看什么呢,贺玄”贺玄一怔,摇摇头。贺玄沈赞终于正常地喊他的名字了,呵呵。贡院门口的大鼓“咚咚咚”地擂了起来,辰时到了。大门缓缓打开,无数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里面。张大人走了出来,虽是一脸猥琐相,但仍挺了挺腰杆,像个太监一样,尖声道:“院试开始,搜身”考生们自觉排起了队伍,一个个走过去,把身上所有的琐碎物品全部放到那两个大篮子里,然后还要接受三个侍卫的搜身,衣服里里外外都要翻出来看,以防作弊。“快去排队。”贺玄轻轻推了推沈赞。沈赞无辜地看着他,问:“我也要排队不如你直接特许我进去吧。”立即就看到贺玄板起了脸,一副正经到不行的模样,沈赞窃笑,赶紧讨饶:“我去排队,我去,总行了”沈赞欢欢喜喜地跑去排队,贺玄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科举本是礼部的事,无奈礼部尚书张大人是个草包官,活了小半辈子,一事无成,要不是太后是他表亲,他能爬得那么高贺玄看他一把岁数,除了窝囊点也无大害,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直到一只手搭在贺玄的肩头,打破了原有的安静。“霈泽,你站在这里作甚难道还想进去考一回不成”颇为戏谑的声音,透着一股英气和爽朗。贺玄扭头一看,竟是蒋冰。“你怎么来了不陪皇上做早课,却来此闲逛,我看你才是想再进去考一回吧”触到贺玄若隐若现冰冷的目光,蒋冰一怔,连忙赔笑:“贺相大人真是一丝不苟呢,太严肃可不好,不招人喜欢啊。”“不招你喜欢就行了。说吧,皇上是不是也出来了”贺玄到底是熟门熟路,蒋冰这人除了某一点外,都被他看透了。蒋冰见他开门见山,只得哀叹一声,道:“小若死活求着我要出来,我也没办法,你不在,我只能搞定他一半。”贺玄见他一副溺宠万分的样子,淡淡道:“你不该再叫他小名的,他已经登基了,你是臣,他是君。”犹如当头棒喝,蒋冰被这么一句话噎得语塞。贺玄见多年同僚面色惨白,心中不忍,还是说了句软话:“蒋冰,我知道你和皇上青梅竹马,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你必须忘记,过些年,他会娶妃立后,你也会娶妻生子。你们,只能是君臣关系。”“霈泽,”蒋冰蠕动着惨白的双唇,双眼无神,喃喃道,“你可真残忍。”贺玄不语,他总是当坏人,因为人人都想当好人,都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世道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