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仪宾是营造大夫,用的是陛下的内库,我只需核算,不问费用,那是监造使陈大人的范畴,我并非拍熊仪宾的马屁。”“第三,熊仪宾的马屁我都快拍红了,可熊仪宾管不了万宁县主的婚事,拍了也就只能说说好话,我没必要冒着丢官的危险去这么做。”李钊说的那位绿衣官员满脸通红,旁边随行而来的官员则是一脸嬉笑的表情。许多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李度支整日里往德阳郡主府送花送狗送稀罕东西,就是为了德阳郡主能去圣上面前提一提万宁县主的婚事。万宁身份尴尬,皇后和太后如今都在京里,竟是没有一人能主持她的婚事。她曾经造反被幽禁的父亲也死于宫中的那场大火,万宁县主更是需要守孝三年,京中诸人都像是忘了她的婚事似的。李钊其实也想求自己的堂叔在少帝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只是如今堂叔位高权重,若是在这个时候提起婚事,便不像是提亲,而是强迫。他想等自己做出点成绩了,自己向皇帝求亲,反正万宁还要守孝三年,他加倍努力就是。就是如今他年纪大了,没隔多久就要半夜爬起来洗裤子,实在是恼人。有个太漂亮的红颜知己也是种烦恼啊。两位工部官员心服口服的拿着图纸和预算回去了。李钊亲自起身送他们出了度支司,再三保证等今年的赋税收上来了还有盈余,优先重新核算官邸的图纸。等他们走远了,李钊这才摇了摇头,回了屋子。等内城扩到有了官邸区,德阳郡主一家和万宁就要搬走了,哪里有现在这样日日在宫里见面方便说什么也得拖的晚一点啊。而且确实到处都要银子。什么,你说那那些租不起房子的大臣们怎么办长安佛寺和道观那么多,借住一下不成嘛再不行,府衙班房里铺张纸,不是一样的睡嘛长安宜阳坊的一座酒楼里,几个昔日的好友坐在一起,小酌几杯。宫中动乱那晚,秦斌和李锐都休沐在家,熊平早就出了东宫在国子监当了个学官,秦家人被秦锋带去了江南,仇牧在东宫也一样阴差阳错的去了江南,愁得仇家上下都如坐针毡。如今仇牧作为使者回了长安,显然晋国公也不打算让他回去,总算是逃出一劫。李铭、李锐都和仇牧交好,仇牧年纪和李铭相仿,也都喜欢掉书袋子的性格,很快就成了知交。仇牧回京,自然是好好喝上一杯。宜阳坊接近东市,原本就是非常繁华的地方。可如今这条繁华的街道上,却行走着不少背着大包袱的人。他们脚步虚浮,紧紧抓着小孩或老人的手,全身上下积了一层又一层的土,疲惫的像是梦游般的行走。长安是陪都,虽然占地辽阔,却没有洛阳那般大。涌入的洛阳居民和关中各地的难民根本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屋子,只能背着行李在有屋檐的人家下面暂住。宜阳坊有屋檐的地方多,难民们歇了一晚,遇见坊内开市,只能迷茫的继续背着包袱和铺盖,重新游荡,寻找着今晚可以露宿街头的地方。仇牧虽然被裹挟至江南,但南方并没有遭受过动乱,街道上自然是看不到这样的情景。他喝了一杯闷酒,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段时间的见闻和经历,足以让这个以前总是和秦斌斗嘴斗的不可开交的少年成熟起来了。“我在江南,一直受秦斌照拂。我人微言轻,太子遇难,我身为陪读和心腹却不在身边,本就受人嗤笑,在江南过的不是很如意。”仇牧看着认真听着他说话的李家兄弟和熊平,“秦斌之父手握军权,他处处照顾我,至少让我撑了过来。”“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死的”“据说是二皇子用手弩射杀的。”李锐皱了皱眉,“当天太乱,我们全府都不在宫中,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该信谁的。”“此次过后,我大概会跟着父亲继承家学,然后进入工部了。”仇牧苦笑,“东宫出身倒成了我一个污点,我被派到京中来,两边都没办法站队了。如今只能继承家学,从此埋首于工部之中,效忠于皇帝陛下。”仇牧一直对家中的水利机关等学术不感兴趣,一直苦读儒家之学,希望能以经纶之才辅佐帝王。可如今去了一趟江南再回来,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会孔孟之道的大臣,满朝皆是,哪里还需要一个没有侍奉好主君的东宫旧臣呢他一不像熊平跳出去的早,二不像李锐有拥立之功。唯有这一条路走了。“你比许多人还是好上太多,你至少还有退路可走。”李锐也喝了一杯酒。“秦斌他的梦想是带兵出征,开疆立业,如今卷进这种事情,还不知”李锐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熊平性子太过憨厚缓慢,很快就适应不了东宫快节奏的动作,自请出宫谋一前程,将自己太子舍人的位子让出来。皇帝留他在太子身边,本来就是交好宗室和熊家的关系,二来让德阳郡主和信国公府重归旧好,消解以前的龃龉,如今目的达到,这熊平也确实不是能作为梁柱的性子,便允了他的要求。如今熊平已经娶妻生子,家庭美满,这么一看,倒是没做错选择。选择储君,有时候一步登天,有时候也是一步就坠入深渊。几个已经长大的少年喝喝小酒,聊聊人生,各个都还风华正茂的年纪,竟然也聊出一些世道沧桑的人生感悟出来。待酒足饭饱,他们离开酒楼,只看到几个衣衫褴褛,一文钱也没有的难民探个头进来乞讨吃的。而酒楼的老板让他们看到他虽然不是坏人,但更不是个圣人。他皱着眉头让跑堂的赶走那些难民。如果让他们吃喝的消息传了出去,很快酒楼就会被乞讨的人淹没。李锐喝的微醺,看在眼里,起了性子,丢了一枚银锭在柜台上。“看着真烦,无论到哪一家小坐,各个都是这样的情景。”掌柜的惊讶的看着李锐,李锐指着那一枚银锭说道:“这个足以付他们吃上一顿吧不,应该够不少苦人吃一顿了。你算下这银锭能给多少人吃喝,只要银子没花完,就让他们填饱肚子吧。”李锐他会常来这家酒楼,自然是因为这个掌柜的看着顺眼,不是个坏人。所以他对李锐拱了拱手,替几个苦人道了声谢,就让小二准备足够的馒头和清粥。李锐低头看了一眼弟弟李铭,如今他已经长得超过自己的肩膀了。当然,在李锐心里,他还是那个小不点。“李铭,如今你也是掌议了,是不是”李铭不知道兄长说这个为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还记得那年京中下雹,国子监的学子做了什么,我们又做了什么吗”李锐拍了拍李铭的肩膀,“你和齐邵一般,如今也是掌议了,你也做些什么吧。”李锐的酒气让他的话感觉上是醉话,但他的眼神十分清醒,清醒到让人吃惊的地步。“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许多人一起做过什么事情了。你去请教请教齐太傅,我们再大干上一场吧。”李锐看着在门口支起棚子的掌柜,叹了口气。“如今长安无家可归的人,可比当年的西城之人多上太多了。”李铭看着自己的兄长,也想起了当年一起赈灾、一起放孔明灯的日子。他的脸色亮了起来,眼睛里也闪起了不一样的光芒。李铭点了点头。“好。”卢默送的碗,他还留着呢。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李钊:赶紧的迎回太后,我要求赐婚第242章急救之术李铭在京城之乱中会带出卢默赠与的碗,纯属为了保留朋友的记忆。那个碗是卢默临别时所赠。他曾说过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回京城了,这是汉人对他友好的证明,他转赠给李铭,也作为羯人感激汉人的证明。这碗很有趣,卢默说他曾用这个盛满了钱,那就可能是个乞丐给他的碗,教他如何去要饭,而完全不知道要饭是什么的卢默,恐怕也不知道那个汉人对他的“友好”,是一种“与其我给你钱不如教你如何营生”的想法。李铭带着母亲奔逃出家的时候,除了带了一些贵重的东西,那些小时候有记忆的物品也都一并带了出来,其中便包括这碗。而如今,他想试试让京中的人关注起“难民”这个群体。李铭确实不及以前的齐邵,但以前的齐邵可没有李铭这样有这么多人在身后提供援助。齐邵教导李铭如何在引起众人的注意后上疏给陛下,然后由朝廷颁布“劝捐”的诏书;李锐则说动禁卫军和国子监太学生一起去做这件事。然后国子监的学子和禁卫军的年轻禁卫一起,每个人都捧着一个碗上街去乞讨。也有许多学子不愿意,李铭也不勉强。但更多的人是对李铭身后的李国公有信心,所以愿意跟着李铭去做这件大事。当年齐邵当掌议时,国子监曾经甚至震动过皇帝,齐邵也是这般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的,参与的每个人都羡慕那样的境遇,每个人都期望成为下一个齐邵。国子监的学子们并没有在这场浩劫中有所动荡,国子监街也没有被焚烧,但行政中心都已经偏移,那国子监自然也就搬到了陪都长安。长安也有国子监,所以这些太学生们是没有无衣可穿,无食可用,无顶蔽身的情况的。禁卫军也是如此。第一批的禁卫军本就有许多是达官贵族之后,这是天子直接的卫戍部队,第一个要求的就是忠心,自然就住在宫里。这么多穿着儒衫或劲装的年轻人拿着饭碗,铺着草席在各种闹市中乞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也有好奇的人丢上几个铜板给这些人,学子们便拿它换成馒头稀粥等物,送给真正需要这些的人。有些人说他们是有辱斯文,有的人骂他们不知所谓。但这些太学生们就是坚持着乞讨、露宿街头的举动,包括信国公李茂的儿子,以及许多朝中大臣的儿子。他们以这种方式,提醒着除了争权夺利,除了迎回太后,长安还聚集着太多无家可归的人。百姓才是社稷的根本,若衣食无着,没有居所,就会酿成大乱。对此,曾经是国子监掌议的齐邵第一个做出回应,他派出家人在城外搭建茅棚,以供一些老弱病残暂时居住,齐家不是富户,但是也做到了一日施一次粥。这位在朝中风头正劲的太傅率先做出动作,其他大臣便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们许多自己都住在宫里,自然是知道长安的房子已经紧张到什么地步,便也捐献出一些银两,在长安城外搭建茅棚。李铭和国子监学子们每日捧着碗在长安各家高门富户门口替难民乞讨,这些富户有很多就是趁着粮价紧张囤积居奇的商人,每日被这些未来的“国相”们一围,脸皮也难过的紧,可又不愿意降价或施米,除了硬撑,别无他法。高门大户有些碍于名声,派了人去城外棚户区施粥,可大商人们却互相联合起来,咬牙就不施米,也不降价。若一施米,大家都施,就没人买米,全去喝不要钱的了。李铭也狠,每日里和学子们就在这些富商门口吃睡,李锐带的禁卫军各个都身强体壮,也在这些高价买米的粮商店门口讨饭。他们都有官身,商铺的掌柜也不敢出去轰走。况且禁卫军不是吃素的,想打也打不过。如今长安也不知道住了多少难民,除了洛阳受灾无家可归的人,尹朝反贼带着胡人南下侵占了汾州的疆土,汾州也多有难民逃到了通州和京城。江南不稳,户部粮食要支援前线,这些粮商这时候囤积居奇,简直如同叛贼一般。朝廷早就想对这些人磨刀霍霍,一直苦无借口,一直到李铭和李锐带着太学生和便服的禁军做出“围讨”的样子,难民们一直压抑的情绪也爆发了。他们一起围住了各个富商和粮铺的门,也不打砸,就围着不走。又有穷苦的人每天就卧在粮仓里收购粮食进出的道路上,旁边放好棺材,等着运粮车从他们身上碾过去。在最终的大冲突爆发之前,朝廷及时出手制止了。此场“乞讨运动”,最终以太学生上疏朝廷,要求妥善安置难民,严惩不良富商,少帝应允而告终。朝廷颁布了严令,关中各商家所卖的粮食,若比往年市价高出三成以上,家产充公;若比往年市价高出五成以上,家产充公,全家流放;若比往年市场市价高出一倍以上,当家者当众绞死,其余家人充没官籍,成为罪人。此令一出,再加上朝廷真的处理了几个大的粮商,顿时京城粮价恢复到一个较为合理的价格,朝廷的严令被传递到各个州府,各地地方官也都严格监督起来。高门和大户们一边骂着信国公府两个子侄简直有病,一边无奈的拿出粥米赈济难民。之前米价昂贵,粮食不易储存,谁也不愿意将家中的存米拿出来救济,如今米价平抑,倒是可以做做善事,得些名声了。而后朝中迅速颁布了修建新的外城,扩大外城面积的指令。由德阳郡主的仪宾熊乐督造此城,征召长安的流民和难民作为工人。其实国库并不充盈,但修建外城也是逼不得已。流民多则滋生事端,若不弄出些大工程让这些流民累个半死,他们无可事事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