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就是示弱,所以不哭,不让坏人得意“我不饿,你收走吧”宝儿裹紧被子坐到窗边的小凳上,风从破损的窗棂灌进来,吹面寒雪的感觉。“君上多少吃点儿吧或是在怪小人昨儿拿了不对的饭食可是小人昨儿解释过了,原是几个无聊人的恶作剧,而且不知是君上的饭食,否则纵有天大胆也不敢作这掉脑袋的事,君上还是不信吗”我当然信,是他让我来这儿,所以在这儿发生的一切,我都信。宝儿涩涩一笑,抖着手继续写他的自检,嘴上淡淡答话,道:“你问我信不信,我却想问你,知道信字怎么写吗”杂役莫名其妙,宝儿回头调皮一笑,抡笔在空纸上写了一个信字,“呐,人言为信,若不为信,必非人言。”杂役傻愣不解,宝儿指了指饭碗,杂役忙端了送上,宝儿不接,只是拈了几粒饭当浆糊,把那张写了信字的纸往破窗上一贴,“这就是我在此间的座右铭,凡是人言,我都信。”杂役莫名点头,继续递送碗筷,“君上的话小人听不太懂,还是快些吃饭要紧。”“我百毒不侵。”宝儿头也没抬地说了这么一句,杂役呆若木鸡,半晌才一点点恢复笑脸,“君上说笑”“第一天给我送饭的大哥倒是爱说笑,送来的饭菜也令人舒心,第二天换了不爱说笑的你,送来的是残汤剩饭,第三天继续,第四天送来冷菜馊饭,第五天的菜里有老鼠屎,昨天升级成死老鼠,以此类推下来,今日不是该下毒了吗”杂役呆了又呆,强撑的笑容僵了又僵,宝儿看得哈哈笑,却引来又一阵剧烈的咳,揪胸痛苦半晌才渐次平息,可不敢再大笑了,继续写着自检书,似在自语,道:“我知你不敢下毒,只是昨日的死老鼠吓了我一大跳,今日我也吓吓你,算是扯平了,只是我不饿,你把饭菜收下去吧如果你怕交不了差,我给你写张证书,证明你已尽职尽力,你的主子看了,应该不会为难你,好吗”杂役点头,随即愣住,很明显的露馅表情,宝儿又想笑了,却怕吸进大股冷风又引起大咳,于是拼命忍住笑意,闲话般说了四个字,“怡贵妃吗”杂役瞪圆了眼,答案却尽在眼中,宝儿领会般点点头,掷笔托腮,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哪多半是受人所挟吧但你也该知道何谓杀人灭口,又或者你是拿人钱财,但同样免不了被灭口,这不是我吓你,因为我太知道后宫女人的可怕性,她们的阴谋诡计曾吓得我一个朋友屁滚尿流,我则亲身体验过被人捆绑灌毒,甚至把我扔在有鬼的地方吓得我半死不活,只要尝过她们的手段,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让你从此对女人产生无限恐惧,当然,前提是,你能侥幸活下来。”杂役痴傻呆愣,突然跪到宝儿脚边,“君上开恩小人罪该万死,求君上饶了小人的狗命,救救小人”宝儿摇头,轻拍杂役的肩,“你好自为之算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君上没吃今日的饭,所以不会有事,小人实在鬼迷心窍才会受人指使,如今知错了,但求君上救救小人怡贵小人一定会被灭口的君上救命啊”杂役抱了宝儿的腿哭求,宝儿轻拍其背,“你起来吧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好伤心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如今正在负,你也一样,既然上了她的船,你只能任其摆舵,船还没靠岸,你就改坐别艘,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小人不是大丈夫,小人只求活命”杂役惶急哭吼。宝儿很无奈,“你不单单想活命,你还在为难我,因为选择救你,我就必须死,否则你怎么交差关键我死了,你很快也会死,么我不是白死了这都是其次,重点是我的死没能达到救你的目的,也就是说,我是很不负责地选择了救你,而我平生最鄙弃的就是不负责,所以你说说,我怎么能做一个自己都鄙弃的人”杂役呆滞,却又突然哭起来,“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你没有”宝儿鄙夷道:“你若真有那些牵绊,怎会轻上贼船就象我除了他以外,实则孑然一身,否则又怎能轻松自在地放纵任性虽然会担心连累师门及朋友,但又残忍地认定他们能自保,所以毫无顾忌惹怒了不该惹的人,包括乖乖来这儿受训思过,都是无所牵绊的任意蛮行,所以你骗不了我,你并无老小。”杂役语塞,半天才吞吐道:“怡贵她说会给小人一个更好的差位,还会给小人配一门好亲事,小人就鬼迷心窍了,可是君上点醒了小人,小人一定会被灭口的,君上若不救小人,小人立时死在这儿”杂役跑去端了那碗有毒的饭,作势要吃,宝儿翻白眼,“你都敢死了,还怕什么死再说一个男人以死要挟很难看好不好而且我只说我救不了你,天下比我聪明的没有了,但是比我厉害的到处都是,从这儿出去,你闭着眼睛瞎走乱逛都能碰到救你的人,比如当朝丞相,或者大理寺卿顾大人,不然就翰林院李编修也能救你,总之这些都是厉害的人”“小人哪有资格跟他们说话就是见到了也得远远避着”“你不会拦轿喊冤”宝儿笑咪咪招手,“你过来我教你,这个很简单的,关键是声音和表情,你要喊得声嘶力竭,表情要苦大仇深,再配上撞刀口一样的动作,一头扎到轿子边,不管碰到什么都死抱着不放,就算被人踢断肋骨、打破脑袋,你也要坚持不喊痛,只喊冤,大人们一定会被你杀猪一般的嚎叫打动,然后会给你机会诉说冤情,这儿要给你一个提示,千万不能在他们上朝的路上喊冤,那是找死,明白了吗”杂役又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耍了,但又不十分确定,因为耍他的人一脸天真诚恳,不过眼里总有那么股子笑意不对,是被耍了杂役嗖地变了脸,端过饭菜凑到宝儿嘴边,“君上还是吃了这饭吧或许这样就能救了小人也说不定”宝儿嗯嗯点头,“这就对了嘛我先前就教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不能脚踏两条船,即使选了一条驶向忘川的船,也要义无反顾坐到底,实在后悔了就用侥幸心安慰自己,现在你就做得很好啊知道会被灭口,但又上不了我的船,所以逼我吃有毒的饭,也许我死了,你能侥幸不被灭口呢想法是不错,但你提前老年性健忘,不跟你说了吗我百毒不侵”“试了才知道”杂役按住宝儿硬塞,宝儿手脚并用,奈何力气太小,幸亏杂役一只手还端着碗,占不了多少便宜,但还是把宝儿踢翻在地,宝儿顺手抄起小凳砸上去,杂役痛呼一声,丢了碗,抱头杀猪一般的叫。思过室在宗司后院的偏僻处,所以许久才有人闻声而来,只见送饭的杂役抱着血脑袋高呼乱叫,思过的凤麟君在一边捂嘴抓胸咳得惊天动地。宗法大人闻讯赶来,杂役哭诉君上嫌弃饭菜打了他,宝儿嗯嗯点头,不单今日的饭菜,连着好几日的他都嫌弃得想打人,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他才勉强按捺下来,今天实在忍无可忍,费了半天口水才激得对方先出手,如果不是咳得停不住,他会砸一下就算了笑话宗法大人怒极,按照相关罚令,罚宝儿抄写太祖警言篇之惜食章,不予饭食两日。不吃更好那种饭菜谁稀罕宝儿裹被上床,直到屋里清静下来,泪水才哗哗尽情流天翼,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把我关进来,我都开始有点怨你了,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而且我会努力不死掉,总之我等你给我解释,或是你的苦衷,或是你的变心,我等你解释。作者有话要说:、第 102 章禁食两日是什么概念对于娇生惯养的人,是酷刑;对于病人则是可有可无。但是对于三五日都不曾好好吃一顿的病人来说,禁食就是要命。宝儿猜测自己究竟会饿死还是病死,现在算是体会到管家当年的痛苦了,饿得头昏眼花、四肢乏力,从肺腑深处生起的咳嗽感都没力气咳出来,卡在喉头憋成一团灼热的火,烧得眼冒金星、两耳轰鸣,痛苦挣扎半天才憋回去,却激起更深沉的咳嗽感,不受身体力道的支配,象是肺部烧起一团火,自发喷涌,一路烧灼而出,喊不出声的痛,只有淡淡甜腥令人绝望坚持不了了吧快死了死吗不能死啊天翼会伤心会吗一定会的,天翼是含情深重,却钝于情的人,福公公和全公公都说过一些天翼小时候的事,那时的天翼很羡慕有母妃的皇嗣,花园里、宴席上,各种节气集会中,皇嗣们都跟母妃一起出席,或高兴或委屈,都有分享和倾诉的人,只有天翼没有天翼很可怜但是天翼不让人可怜他,就算示弱也是一种逞强,或被别的皇子欺负,或被先帝的嫔妃们嘲弄,甚至被谣月侮辱,被人殴打,凡此种种都是天翼逞强的示弱,与其被人同情,不如被人蔑视,宁可为人所厌,也不要无论真假与否的关怀孩子气的任性,孤绝的傲气其实很可爱呢,那时的天翼一直到现在,都还可爱着,只是真正懂他的人没几个吧沈哥哥懂他,却是带了赎罪的心情,然后才是兄长对弟弟的疼护宠溺,在这样的感情驱使下去了解一个人,也许懂得很明朗,却不一定深刻。蝶照也是懂天翼的人,却是带了感激的心情,然后才是朝夕相伴磨腻出来的懵懂爱恋,就象盲目的信仰崇拜一般,懂或不懂都全部接受,深刻到骨子里,灵魂之路却布满了淡淡迷雾我呢,既深刻又明朗地懂着天翼吗不是的,我一点儿也不懂天翼,就象我没法弄懂自己,因为我们其实是同类,只是表现的差异而已天翼是另一个我,我则展现了天翼内心里那个还来不及展现,就被他自己扼灭的自己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是对方或丢失或割弃的魂灵,一旦重合,不可再失,再失,唯命。所以我不能死,否则天翼会伤心欲绝,即便他真的变了心,但是知道我死了,藏匿于内心那个真实的他就会伤心得活不下去,何况也许从来就没有变心的他呢困于某种苦衷的他知道我死了,又该伤心成什么样所以不能死,一定要活着,饥寒交迫、病痛缠身,仅仅这样就死掉的话,除了说明我的生命太过脆弱以外,只能证明我对天翼爱得不够,因为真正的爱是责任,不见得要让对方锦衣玉食,但一定不能让对方伤心流泪,所以要活着,要对天翼负责。不能死啊坚持不能死心里这般告诫着,却也清楚死亡正在临近,甚至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还有勾魂使者的声声召唤,“宝儿宝儿”不能答应,应了就会被勾魂,为了确保周全,即使还有一点睁开眼睛的力气,也绝不睁眼,否则勾魂使者会说你看过他的面目了,然后杀你灭口“宝儿你怎么样别吓哥哥好吗”少套近乎我哪来的哥咦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师兄们也算哥哥啊,一夜成才的丞相也是哥哥,还有最贴心的守义哥啊“哥哥知道你醒着的,快点睁开眼睛,随便咳点血出来就想装死吗”“谁装死了”宝儿闭眼嘟咙,声音虽有气无力,但是饱含委屈,“我又饿又病,但我不能死,你不要勾我的魂”“没人出钱委托,我勾你魂干吗”“阎王没给你俸禄”“我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就算不肯睁眼看我,也应该从声音辨识出我是谁”“声音是修哥哥的,但是不敢睁眼,即使你变成修哥哥的样子,我也不敢看,因为这是你的迷魂大法”“迷你的魂我又没进账,快点睁开眼睛让我看看,盟主说你的眼睛受过激创,容易被病症入侵,我得确认你这场病没连累你的眼睛受损。”“真的假的”宝儿还是不敢睁眼,试探性伸手抚认。单修握了宝儿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果然有过瞎子的经历,其实你一直都是瞎的,早说了皇帝不值得你爱,如今悔悟了吧”“不悔。”宝儿微微笑,慢慢睁开眼睛,手依然在单修脸上,不是确认对方的真假,而是太过激动的难以置信。“修哥哥怎么会来呢”“我为什么不会来”“你当初叫我临死时才放烟花,你会来给我收尸啊难道我已经死了可是我都没放烟花哎”“我来看你落难的丑态,不可以吗”“丑吗”“丑死了”单修把宝儿的手放进被里,嫌恶般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阴曹地府都比这儿舒适,我还是带你走吧”“不走”宝儿急得又喘又咳,单修翻着白眼温柔拍抚,等宝儿平复之后摸出一颗药丸,也不奢望这屋里会有热水了,哄孩子般让宝儿半卧在自己怀里,“乖,胡乱嚼了咽下去,这药有些苦,等会儿哥哥给你弄好吃的来”宝儿笑眯眯点头,“我不怕苦,只是我乖乖吃了药,修哥哥不要硬把我带走,好吗”“我疯了才会从棱州跑来抢这笔单子”单修发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牢骚,宝儿却异常灵醒,两眼放光,道:“是天翼请暗盟的人来保护我,对吗”“吃药吧”单修避而不答,面色虽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