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夜,她得知真相,羞愤难当,身穿一身鲜红嫁衣,上吊自尽。而当时她那痴傻的相公还在笑呵呵地说着:“荡秋千,荡秋千”由于她死的时候身穿红衣,怨气太重,而死的时间又是子时;偏偏她的墓地和陪葬品都极为独特,以至于她死后为厉鬼,而且功力大增。如今她才当鬼三十年,但是寻常一百年的厉鬼都未必是她对手。今夜遇到这种情况,在她的做鬼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这些命谱上都有,顾清风也不过是问问。见她老实回答,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十一记挂着红线的事情,她想了想,对蓝幽然说道:“你吓坏了这个人,我,嗯,本仙要你把他唤醒,不可再吓他。”蓝幽然连连称是,焉敢不从十一拽着顾清风离开,想给空间留给他们。蓝幽然惧怕十一,只得依言上前,轻轻唤黄损:“公子,公子”唤了几声,不见他苏醒,她就轻轻拍着他的脸颊,继续呼唤。冰凉的小手在脸上拂过,黄损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朦朦胧胧中便看见一张芙蓉秀脸。他慢慢坐起身子,见这女子一袭红衣,莫名地竟有些熟悉。黄损理了理思绪,想起自己晕倒前的场景。他有点尴尬,低声问道:“姑娘,你是鬼吗”蓝幽然点头:“嗯,对不起,方才吓着你了。”知道她是鬼,黄损一惊,暗自遗憾,跌足叹道:“唉,这么貌美的姑娘,怎么可以是鬼呢”蓝幽然掩口笑道:“这位公子好生古怪,方才还不知是谁被我吓死过去。现下竟敢夸我好看了。”“吓死过去我也死了哎呦,不好”黄损站起来,摸摸自己,看到在朦胧的月色下自己仍然有影子,便放心了。他板着脸道:“这位姑娘可真爱骗人。唉,我刚见你时,你要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何至于就晕过去呢”作者有话要说:人死为鬼,鬼死为魙zhan这个设定我只在聊斋里见过一次。用到这里啊,别骂啊。不过我很纳闷,魙死以后是什么、生死相隔人鬼恋二蓝幽然生前养在深闺,未曾见过几个异性。她死后,又终日游荡,没有与人交谈过。她从来没见过黄损这样的人,感觉甚是新奇。黄损本就是油嘴滑舌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句戏言让乔枝非他不嫁了。他初时只是因为女鬼太过恐怖的视觉冲击,现在眼前的女鬼容颜甚好。他明知是鬼,却还敢跟她谈笑。他继续说道:“美丽的姑娘,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要不,你先别说,让我猜上一猜。”蓝幽然抿唇微笑:“好啊,你猜。”自古以来,女孩子的名字一般不为外人所知。可她如今是鬼,也没有太多的计较。黄损盯着月亮瞧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道:“我看你娴静美好,气质温婉,你又是红衣女鬼,定然是叫姽婳了。”“我可不叫姽婳,你再猜。”“婉婉”“不对,再猜。”“婵娟”“不对。”月色正好,一人一鬼站在草木茂盛的庭院里面。月光下只有一道人影,孤单寂寥。而地面上的一男一女,谈得正欢。十一看得无聊,不就是个名字嘛直接说了就是了,世上有那么多字,黄损猜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啊。还有那黄损也够无聊的了,你不会问啊,猜猜猜,有本事你倒猜出来啊。顾清风道:“你不懂,这叫情趣。他们这么猜来猜去的,离牵好红线就不远了。”十一不大相信,原本他们是在月下谈诗诵词的心心相印的。这次猜名字都猜这么久,还怎么心心相印啊。黄损猜了很久,始终没有猜对。但他仍然兴致勃勃。蓝幽然低声说道:“我姓蓝,我在家时,父母唤我幽然。”黄损击掌叹道:“好名,好姓。在下黄损,字谦意。我们这名字还真真是绝配。”“哪里绝配”蓝幽然掩口笑道,“以损字为名,还真是怪异。”黄损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损者,逊也,乃是谦虚之意,姑娘从我字中便可看出。再者,我八字轻,以损为名,来压煞气。”蓝幽然没读过几本书,所知的唯有女戒、女则之类。当然,这些也随着她三十年的当鬼生涯而忘的差不多了。她微微一笑:“就欺负我没读过书。我就是鬼啊,你取了这个名字,不还是没压住煞气吗”说这话的时候,她粉面含嗔,眼角带笑。哪怕是黄损先前见过她的可怕模样,也还是忍不住砰然心动。他素来轻浮,直接伸手拉过蓝幽然的手,笑道:“这样的美人儿”蓝幽然忽起恶作剧之心,她猛然间舌头长长伸出,眼珠外翻,低低地道:“黄公子,奴死的好惨啊”黄损一惊,慌忙松开手。他拍拍胸膛,又道:“蓝姑娘,这样的玩笑不要乱开。”他想起方才的触感,冰凉柔软,宛若软玉。他叹了口气,说道:“都说温香软玉,没想到也可以冷香软玉。”蓝幽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嗤嗤地笑道:“你这人可真是油嘴滑舌。我可没有冷香,哦,对了,我死了这么多年,想来身上是有尸臭的。”说着她又想吓他。黄损连忙说道:“别别,咱们好好说说话,你又要来吓人了。唉,你是不知道,看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你的鬼样再吓人,也没什么恐怖的了。”蓝幽然被逗得咯咯笑,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子而黄损流连花丛,在青楼楚馆有好几个红颜知己,嘴巴甜,又知道女人的小心思。不一会儿时间,便让蓝幽然觉得跟他相识了很久似的。在黄损看来,只要是女的,都逃不过甜言蜜语去。女人是这样,女妖、女鬼、女仙也不外如是。他以前交好的都是青楼女子,欢场之间,不见多少真心;而标致的女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唉,可惜了,你若是哪家的姑娘,我定然去上门求亲。”黄损不住地叹息,又道,“这样的佳人,怎么偏偏早就香消玉殒了呢唉,天妒红颜啊”蓝幽然早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当初的蓝家早就搬走,而姜家也已经败落。她的怨愤之气早已消散的差不多了。她一个鬼魂孤零零地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一个能让自己不停地笑的男人,而且他还表示愿意娶她。哪怕明知是玩笑,她也生不起气来,她的心情有些微妙。黄损说到兴头上,见她神情怔忪,忙问:“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他心里一咯噔,这个女鬼一直看着不像是厉鬼,可若是发起疯来,可就不知道了。他脖子里凉飕飕的,尽管他自诩胆大,可还是心跳得厉害。蓝幽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怔怔地道:“如果你早生三十年,或是我晚生三十年,就好了。”黄损不解,却也明白这中间定是有缘故。他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怎么了”蓝幽然很迷茫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摇摇头,不说话。黄损道:“你看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能相识也是一种缘分,现在我们也算是朋友呢。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实现嘛我刚见你的时候,见你那个,那个鬼样子,好像不是寿终正寝的。你”他说不下去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心中惶恐不安,面上却强自镇定。他可是听人说过一些惨死的鬼魂是要找替死鬼才能投胎的。她跟他言笑晏晏,不会存了要他做替死鬼的心思吧那可大大的不划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好听,他可不愿年纪轻轻就做鬼。蓝幽然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他的心理变化。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还哪有什么未完的心事我的冤仇不用自己报,上天都替我出气了。我只是想到当年的自己,心里难受罢了。”她没有露出凶态,黄损略略放心,却还不敢大意。他顺顺心情,继续说道:“你一直都留在姜家这姜家老宅可是空了二十多年了。”蓝幽然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都死了三十年了。姜家有人能看见我,姜家老爷太太夜夜做噩梦,都以为是厉鬼作祟,还去请了道士来捉我。那道士也是个没本事的,自己吓得逃走了,姜家哪里还有人敢住说来也怪,你怎地半夜跑到这里来”黄损心道:“原来都死了三十年了。连道士都打不过她,我可不敢得罪她”他转念一想,惊道:“你是姜家那个新娘”“是啊,我就是那个姜家新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黄损叹道:“是了,是了,红衣鬼就是姜家新娘,你是红衣鬼,可不是姜家新娘吗唉,红颜薄命啊。若是我早生三十年,哪还有这桩故事”蓝幽然死后,也曾听过别人议论她,可能是因为她留在姜家的缘故。她听到的对她的评价无非都是恐怖,或是心思歹毒,在新婚之夜子时一身红衣上吊,这不是要做鬼报复姜家吗男婚女嫁,本就是你情我愿,答应嫁过来了,还闹这么一出,死后还不忘让姜家名声受损上下不安。果真是个下作胚子其实,有很多人也同情她的。但是一来,她的魂魄大多数时候是在姜家。姜家的下人哪里敢明目张胆地对她表示同情二来,传言她死后化作厉鬼,哪怕是不相干的人过世,都会有人推到她身上,说是女鬼作祟。三者,那个名声不小的道士对外说她怨气极重,需要七七四十九人的性命才能平息怨气。如此以来,原本同情她的人也渐渐地变成惧怕和憎恶了。黄损的话里句句都是对她的同情和怜惜,不见一丝惧意。当然,他也害怕,只是不想在漂亮女鬼面前显露出来罢了。他更怕得罪了女鬼,不得好死。所以,他事事顺着她,言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蓝幽然生前不过是个闺中少女,单纯无邪,论心计,哪里比得过阅女无数的黄损何况黄损皮相很好,容易使人顿生好感。蓝幽然原本只是想听从十一的吩咐唤醒黄损的,不知不觉中却跟他谈了很久。黄损表面上不显,但很快就把蓝幽然的事情摸了个一清二楚。她眼神清澈,不似作伪。他才敢大胆地与她说笑。一人一鬼相谈甚欢,直至清晨鸡叫,才发现已经过去一夜了,天都亮了。黄损跌足叹道:“啊呀,不好,天都亮了,你是不是要走了”蓝幽然道:“天亮了又如何这个月阴气这么重,白天也能上街的啊。对鬼来说,白天就像人的夜晚一样不宜出行罢了。再说了,凭我的道行,还真不怕白天。”黄损干笑,心里却哀叹道:“完了,这下恐怕白天也能看见她了。”他以前在白天可是很少见鬼的。蓝幽然不明白他怎么了,还关切地问:“你不舒服是因为一夜没睡么”黄损只能继续干笑。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看古装剧,经常看到一个场景,就是女主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男主非要赞一句好名字,还引经据典说半天。那时候不懂,长大了明白啊,这都是情趣啊。、生死相隔人鬼恋三天亮了,黄损走出了姜家老宅。临别前,他见蓝幽然似乎有依依不舍之意,最难拒绝美人的他便一时冲动,说道:“你如果今晚还在的话,我晚上再来找你。”蓝幽然孤独了多年,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人。她喜不自胜,自然连连点头。黄损过后才生出悔意来,他刚才怎么一时糊涂说是晚上还来了他晚上不是要跟朋友去醉春楼喝酒的吗他在姜家老宅待了一夜,他打赌赢了十一看看顾清风:“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聊一夜,还要晚上再来。不谈诗词也能说上话啊。”顾清风点头:“又不是除了诗词就没话可说了。不过,他们还真是挺般配的。红线呢他们脚上有红线没”要是真有红线也就好了。天亮时分,守在姜家老宅外的人果然看见黄损从姜家走了出来,大家迎了上去。他们一道离开这里,找了家酒馆,把酒谈笑。黄损神采奕奕精神极佳,他笑道:“怎么样今夜醉春楼了”“你还真是胆大,你见到那厉鬼没有,听说那女鬼眼珠子掉在地上,只要一看人就闪闪发光。她的舌头有这么长,一直到人肚子那里”黄损笑道:“错了,她的舌头到人脚底板处”在场的大多是平时不大正经的轻浮浪荡子弟,就笑道:“那定是舔过你的脚掌心了不知道这女鬼的舌头是否销魂呢不知道比起醉春楼的青姑娘,又如何呢”他们都认为黄损还有精神开玩笑,想必是运气好,没有见到女鬼。这群人素来说话百无禁忌,不然也不会打赌去鬼宅。可是当他们用轻浮的话说起蓝幽然时,不知为何,黄损眼前却似乎出现了那张秀脸。他忽然就觉得不自在了,低声喝止朋友:“不要乱说话”朋友笑呵呵的,不明所以:“怎么真不知道你对鬼神还有敬畏之心。”黄损不想将蓝幽然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了一句:“反正不要乱说话就是了。来来来,喝酒喝酒”众人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了醉春楼的青姑娘身上。黄损心中有事,也不敢多喝,假作醉酒,回到家里,他翻出许久以前一个道士送给他的符纸,塞进怀里。但是犹豫了一番,他又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