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放在了箱底。那个红衣女鬼还没有害他之意,他如果害她,就太不君子了。何况她还一直拿他做朋友的。他父母早丧,留下一些资产。他自认为自己命硬克亲,便遣散了仆人,是以家宅不小,却只有他一人。黄损一夜未睡,又喝了酒,难免困倦。困意袭来,他诸事不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到的醒过来时,已经日落西山了。他腹中饥饿,寻思着先去哪个好友家里蹭上一顿。一拍脑袋,却又想起他还要去醉春楼呢。好不容易不用花钱就能有头牌作陪,这样的机会错过就不是男人。一群人谈笑着就往醉春楼去,众人兑钱花重金,请得头牌青姑娘一舞。那青姑娘身穿大红舞衣,舞姿翩翩,甚是妖娆可人。众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片刻不离。而黄损却在看见她的一身红衣之后,就想起了蓝幽然。蓝幽然的容貌不在青姑娘之下,而且她的清新也不是妖娆的青姑娘能够相比的。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黄损有些恍惚了。旁边有人拿手肘捅了捅他,他才反应过来。他心中一凛,想起自己答应了蓝幽然还要去找她,不觉酒醒了大半。黄损连忙提出告辞,说是家中有急事。谁不知道他家就他一个人啊有人却突然想到:“哦,是不是因为怕惹乔家姑娘不快啊”乔枝倾慕他,在他的朋友圈里已不是秘密了。那个小丫头从小就嚷着要嫁给黄损,这几年倒是不怎么说了。但是黄损的朋友们都爱拿这个打趣他。黄损无心解释,他喝了酒,没吃多少菜,便随手将桌上的点心用帕子包了,塞在怀里。他又拿了个水果边走边吃。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万一那女鬼等他不来要他性命该如何是好啊。入夜以后,街上行人就少了,偶尔有能看见,还是成群结队的。他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在空中飘来荡去的鬼魂,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一路狂奔向姜家老宅。十一和顾清风跟在他身后。十一问道:“这个黄损是不是已经对蓝幽然有意了”顾清风摇头:“我看未必。”黄损决定去见蓝幽然时,脸上分明是从容赴死的大无畏,哪里是去见情人的模样他们的路还长着呢。黄损气喘吁吁地赶到姜家老宅时,却见姜家老宅里面焕然一新,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像是大户人家的内宅,而不是荒芜已久的废院。他明知这是蓝幽然做的手脚,却还是欣赏眼前的美景。他信奉的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将来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琴声叮咚。蓝幽然在小亭里抚琴,温柔美好。黄损有些许的痴意,刚才喝的酒似乎被冷风一吹,上到头上了。蓝幽然起身,缓缓地向他走过来:“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但你还是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笑意,明明脸色苍白,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丝红晕。黄损有点惭愧,她是真的为了他的到来而高兴。蓝幽然地指着月亮:“你看今夜有风有月,若是再有一些美酒佳肴,就可以对月畅饮了。”她有些遗憾。黄损却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以风为酒,以月为菜的。我,我,我带的有糕点。”他慌忙从怀里掏出糕点来,递给蓝幽然。蓝幽然妙目莹莹含泪,低声道:“糕点”黄损不知她是何意思,却还是答道:“是啊,是我在醉春楼拿的。”话一出口,他懊悔万分,她听到醉春楼会不会误以为他是有意轻薄而蓝幽然却落泪了,她打开帕子,低声道:“你来的这么迟,就是为了去醉春楼给我带吃的”她心中满是感动,泪盈于睫。她活着的时候,还没有醉春楼,她死后也不大关心这些事。她竟以为那醉春楼是个酒楼。昨夜她曾无意间感叹过一句三十年没吃过人间食物了。今晚黄损拿出糕点,她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专门为她带的。不得不说,她是自作多情了。黄损呐呐无言,他没想到她会这样以为。他有心想解释,可是看她一脸感动,他的那些解释都说不出口了。她不是恶鬼,她是个好姑娘,生前是,死后也是。蓝幽然拿出糕点,掰了一小口放进口中慢慢嚼着。她死后为鬼,原不用这样吸取人间食物,但她就是想要这样。黄损一路奔波,糕点已经冷了,硬了,在他怀里也变得不成样子了。他看不下去了:“别吃了,都冷了,也不好吃了。”蓝幽然却道:“我爱吃。”黄损心神俱震,大为感动,心道:“我对她尚且存了几分戏耍之意,她却这般感动。我,我真是对她不住。”蓝幽然做鬼多年,如何吃得下人间的食物,她不过吃了几口,便觉得不舒服。黄损见她脸上黑气闪现,连忙说道:“如果不能吃,就不要吃了醉春楼人来人往,生气重,万一”蓝幽然摆了摆手:“我留着以后吃。”她将糕点重新用帕子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珍而重之,像是一件无价之宝。黄损愈发歉疚,他一直认为人间真情少,可是从这个女鬼身上,他却看到了感动。这一夜,两人相对而坐。黄损人品风流,精通琴艺,与蓝幽然谈琴论诗,极为投契。天亮之际,黄损离开的时候,主动说道:“我今夜还过来。你想要什么,我一定设法给你带来。”蓝幽然只是摇头,温柔地笑道:“我只要你来,别的什么都不要。”黄损点头:“我一定会来。”他下了决心,要多陪陪这个姑娘。哪怕她是个鬼。蓝幽然望着黄损离去的背影,唇畔尽是轻柔的笑意。黄损刚走出姜家老宅,老宅即刻就恢复了原貌。他回头看看,心道:“她若是人,该多好。”十一击掌赞道:“可太好了,我觉得他们快要在一起了呢。我们才过来一天两夜就要成功了,是不是快了点”“我想说,你想的太好了。你认为会这么容易吗他们脚上有红线吗”十一耷拉着脑袋,没了精神:“还没有。”随即,她又信心满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认为他么肯定会在一起。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顾清风不置可否,她知道什么是真心相爱吗十一拉着他胳膊继续说道:“是吧是吧你也看出来吧一点都不像那个周义和鲁清音。”顾清风挣脱她的手,就说了一句:“人家真心相爱,你还好意思把人家给拆开”“我,我,我那又不是故意的”十一顿足,“我现在不是来纠正错误了吗”顾清风点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极是。”十一小声嘀咕:“这么勉强”作者有话要说:看聊斋的时候,发现好多书生胆子好大,艳遇好多。为毛有艳遇的都是书生啊、生死相隔人鬼恋四黄损近来天天白日休息,晚间去姜家。每每一到月华初上,他就心生期待。他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其实,他们不一定非要到晚上才见面,也不是必须要在姜家见面,但是他们似乎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夜晚在姜家。他甚至都有些喜欢这种类似于私会的感觉了。黄损几天不见踪影,他的那群朋友就到他家里来堵他。黄损睡得正香,被那帮损友扯了被子,从床上拽了起来。众人叫着:“走走走,喝酒去,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是不是晚上到哪里快活去了”黄损无奈,起床洗漱完毕,跟众人出去。七月天热,外面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他们一人手持一把折扇,在酒楼二楼临窗处俯视着街道,偶尔有女子经过,他们便大声地品头论足一番。以前黄损最爱这么做,而且语言轻浮,无所畏惧。可今天一者困倦没精神,二者因为蓝幽然的缘故,竟破天荒的觉得这样欺侮女子不好。之前乔枝说过他好几次,他都不放在心上;现下他的思想有了变化,却不是为了乔枝。只能说人与人不同,相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却终究敌不过相识几夜的女鬼。看平时最兴奋的黄损今天恹恹的,便有人问道:“怎么了是跟乔家姑娘吵架了哦,是了,乔家的姑娘最厌烦你轻薄无德了。”黄损愈发感到无趣,只是喝酒吃菜。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竟觉得人不如鬼了。傍晚时分,他们打算去醉春楼,黄损又自称有事,匆匆告辞。他记得蓝幽然说过生前喜欢翻花绳,闺中无聊,她能翻出十几种花样来。他特意寻了一股崭新的红绳过来,想见识一番。蓝幽然自是早早便在等候他,一看见他,她娇美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温柔地看着他。黄损心里蓦然生出满足的情绪来,若能被她这么一直看着,也不枉此生了。蓝幽然看见红绳兴奋异常,很快在手上变换出各种花样来。她玩的开心,黄损也高兴。他暗自说道:“还好,她不怕红绳。”蓝幽然白皙的手指上红绳翻飞,一红一白,霎时好看。黄损看得心里痒痒的,提出要学习玩花绳,然而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手忙脚乱了。蓝幽然娇笑连连,笑靥如花,眼睛比天上的星光还要璀璨。黄损真的有几分醉意了。如果一直这样的话,也就和原本的命谱差不多了。可惜,这是牵错红线以后的小时空,怎么可能这般容易次日黄损被朋友叫去喝酒,酒酣耳热之际,有人问起,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初时,他还东拉西扯不正面回答,后来喝的多了脑子一片空白,说了一句:“我去姜家老宅陪女鬼去了,很美,很美。”朋友们哈哈大笑,都不大相信。然而,到傍晚酒醒以后,却有一人吆喝着要跟着黄损。他夜夜单独行动,定是有艳遇;若不是美人,他怎舍得抛下兄弟,抛下醉春楼的美人黄损急着离开,却被大家阻止。眼看着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也急了,只说确实是鬼,胆子小,是他的朋友。他的心思有些奇怪,一方面他很想让朋友们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红颜,天姿国色;另一方面,他又想把她藏起来,不给外人看到。这帮损友却嘻嘻哈哈都说要去看一看胆小的女鬼长什么模样。黄损无奈,只得带他们同去。他一路叮嘱大家:“千万不要出来,偷偷地看就是了。不然,就不要去了。”大家都笑着应下。十一小声问顾清风:“这不会有什么事吧”顾清风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都猜不出原委,只能跟上看看,再作打算。黄损一路心里极为忐忑。他虽然不认识顾清风,却能有幸和顾清风心情同步。他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安。他暗自祈求但愿是自己多想才好。还没到姜家老宅,黄损就叮嘱众人,千万要小声,不要惊动了她,也不要吓着她。事实上,蓝幽然做鬼多年,胆子不算太小。相比起来,黄损的朋友们被吓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而,在他眼里,蓝幽然可比他们娇弱多了。悄悄地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蓝幽然。她今夜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笑容格外明媚动人。黄损的不安更加浓重,他慢慢走近她,强笑道:“更深露重,你怎地站在草丛里还是先到亭子里去吧”他连忙执了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朋友们的目光。蓝幽然毕竟是鬼,乍然出现那么多生人,她岂会感觉不到她挣开黄损的手,满面警惕之色:“你先到亭子里去,好像来了很多人。”黄损想解释这是自己的朋友。话还没出口,他就有个性急的朋友跳出来,叫道:“啊呀,好你个黄损,还真是不讲义气啊。这样的尤物,居然自己藏起来,不给人看。”接着,又有一人叹道:“哎,别这样说,他不是带我们来瞧了吗真是女鬼吗我看就是跟醉春楼的头牌青姑娘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啊。哎呦,瞧这白皙的脸蛋儿,瞧这苗条的身材”这些话都是他们平时常说的。他们说起来顺畅无比,没有半分不妥。而蓝幽然却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混账话。她气得浑身发颤,看着黄损,冷声道:“他们是你带来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话未说完,就有泪水顺着腮边滚落,仿若晓荷凝露,惹人怜惜。黄损只觉得心头难受,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都没这么看过你。”偏偏他的损友爱说笑,笑道:“怎么不是不就是你带我们来看美人儿的吗说是比醉春楼的青姑娘要好看一百倍。唉,就是青姑娘善舞,这位姑娘是否善舞就不知道了”他们都没有将蓝幽然看做鬼物,只当是黄损金屋藏娇养在此地,大约就是外室了。连妾都是可以随手转让的,更别提无名无分的外室,不过调笑两句又怎样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会将这样的美人看做鬼物呢他一口一个醉春楼的青姑娘,蓝幽然若再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黄损心中满是悔恨,连声说道:“我不是,我”蓝幽然却一把推开他,对着他的朋友们妖娆一笑:“难道你们不想看看我的本来面目吗”众人一时被她美貌所惑,无人作答。黄损也怔住了,他还从没见过她这般妩媚。这种青涩的媚态,竟丝毫不逊于青姑娘。他的心跳似乎乱了,呆呆地看着她。等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