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等于白说,什么帮助,上一任御史不是什么都没做成么,难道他不晓得那么,他当时伸出手帮忙了没有,我猜是没有。”余文殊笑笑:“官场各色人等,也不好那么快就下判断,等我把历年税款查一遍再说罢。”随后的日子,他先把杭州各部门官员拜访一遍之后,一头就扎进了堆积的账册中,江素梅此后便显少见到他的人,常常半夜醒来,才发现他已经睡在旁边,早上一起,人又不见了。幸好她初来乍到,对这杭州城也是好奇的很,每日都出去逛一圈,优哉游哉,甚有旅游的惬意,也不觉寂寞。直到一个月后,余文殊才把所有账册看完,自己携带的册子都已经记录满了。“可查到什么”江素梅询问。“都是些小鱼。”余文殊摇头,眉头紧锁,“难改此前的御史什么都没做,确实是无从下手呢”看起来很棘手,江素梅道:“我最近也没有白白游玩,原来杭州确实闹了不少水灾,良田淹没,有一年更为厉害,颗粒无收,不过听百姓说,衙门的粮仓是满满的,只因此处常年风调雨顺,就算遇到一些差的年头,也不会有太多损害,还有那些商铺,都是人来人往,交易不绝。”怎么看,都是一派繁荣景象。余文殊唔了一声:“定然是哪里不对。”正说着,有小厮在门外报说:“有位姓文的爷求见。”余文殊奇怪:“叫什么”他印象里,好像没有姓文的朋友,且整个杭州城里,好似也没有姓文的官员,会是谁呢“说叫文达。”余文殊忙道:“请他进来。”江素梅满是好奇的看着门口,谁料小厮领进来一个人,头上戴着草帽,什么也看不见,余文殊同他进屋,屏退下人之后,他才把帽子摘下。此人长了一张很瘦的脸,下巴还很尖,淡眉细目,眼睛还常咕噜噜的转,江素梅很不礼貌的想,真得好像一只老鼠啊余文殊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他出身世家,举手投足尽是优雅贵气,周围的朋友也许不如他,但气质也差不了多少,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同一种类型。莫非不是朋友可下一刻,她就见余文殊与那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王大叔”余文殊笑道,“您怎么会来”不是叫文达么,怎么又叫王大叔了江素梅瞪大了眼睛。文达笑道:“听说你是巡税御史,我岂能不来这趟差事不好做啊”一边看向江素梅,啧啧两声道,“你还带了妻子来呢,倒是不嫌麻烦。”江素梅抽了下嘴角。什么麻烦,她可是贤内助好不好余文殊笑起来:“您别小瞧她,常帮得上忙的。”江素梅忍不住,此时问道:“相公,这位王大叔到底是何人啊”余文殊刚要回答,文达捻了捻胡须道:“你祖父以前常参加的书画茶会,便是我办的啊,有一回,在来青轩,你好似也跟了来的,我还问你祖父为何带你一个姑娘家呢。”天那,这人难道是祖父后来常挂在嘴边骂的王胜他不是依附于章醇的吗江素梅这下嘴都合不拢了,看看余文殊,又看看王胜,一脑袋的浆糊。王胜哈哈大笑。“哦,你原来是细作”幸好她也不笨,很快就叫起来道,“你在章醇身边,其实是为推到他啊”“孺子可教也,你可比你祖父聪明”王胜委屈道,“你不知道,我被你祖父骂了多少回,哎,幸好躲到这里来了,他就是要骂也骂不到了。”江素梅躬身行一礼:“您真不容易呀,我这儿替祖父说声对不住。”王胜拍拍胸脯,叹口气:“这会儿,我这里舒服多啦。”三人都笑起来。说得一会儿,余文殊道:“我还不知您原来调到仁和县了。”“你忙于公务,自是不知的,再说,这些乃是吏部之事。”王胜端茶喝了几口,“这天气真热啊,我原先在昆颠,那可是四季如春呢”当时他在章醇手下,章醇倒台之后,就被降职到云南一个小县做县令去了。不过才历经两年多,他又被调任到杭州这个富庶的地方,可见其厉害,江素梅不由佩服,倒不知余文殊与他是如何认识的,他又为何愿意为打败章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见二人有要事相商,江素梅始终是女子,虽然余文殊不会让她走,可她怕王胜介意,便自行退了下去。王胜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才查完账册,各种税款,加起来总额竟然欠了二十五万余两”王胜摇摇头:“杭州历年常占头三位的,最近是一年不如一年,难怪皇上会派你前来。”他在仁和县当县令也有一年多了,对杭州城的情况算是有些了解,顿一顿道,“你前任洪大人是如何离职的,你知道罢”“一事无成。”“是啊,所以你此番前来,也有此危险”王胜道,“不过洪庆此人虽说经历过风浪的,然性子仍太懦弱,吃不住人,凡事又不敢拿主意,不果断,才一拖再拖,弄到这个结果。”余文殊沉吟片刻,像是答非所问道:“我头一天来,陆大人便宴请我。”“他”王胜笑了笑,“洪大人头一天来,他也请了洪大人的,听说山珍海味铺满一桌啊,他请你吃了什么”余文殊一怔,原来陆象晋对他二人还是区别对待的:“很是清淡,没有任何奢侈之物。”“看来他早已经打探过你的身份。”王胜拢一拢胡须,眼睛眯的都要看不见了,“或许是忌惮你的,这样就更难办了,只怕他早有防备。”“确实。”余文殊道,“不过,他并不是税关的人。”“他原先就是巡税御史啊,”王胜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五年前,他便是此地的巡税御史,后来才荣升为知府的,那时起,杭州税收便开始有下滑的迹象了”余文殊只查了账目,还未有时间考核历年官员的更替,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不由嘴角微挑,“我去赴宴原是为探虚实,想来他也一样。”“你定是没有说多余的话。”王胜笑道,“我知你谨慎。”“回头再看,陆大人也颇为谨慎,此人怕是很难对付”“他也罢了。”王胜道,“你可知城中最难应对的是谁”见他目光深沉,余文殊想一想道:“莫非是新昌伯刘灿”王胜一击掌,大喝一声道:“可不是他么,他可是皇后娘娘的祖父啊谁人敢动”、80 强硬的后台新昌伯刘灿这一辈子说起来,那是由苦到甜的典范,年轻时种了十来年田,只当就这么一直种下去了,结果祖坟冒青烟,生了个会念书的儿子刘植,他做牛做马,砸锅卖铁,每日吃着咸菜,终于把给儿子上私塾的钱给凑了起来。刘植不负所望,在三十二岁时考上了进士,可惜名次不高,人缘也不好,最后弄个了偏远地区县丞的职位,但总算也是个官儿了,举家欢喜,不过刘灿习惯了杭州乡下的生活,没有跟着儿子过去。刘植在那里兢兢业业的做着县丞,夫人因病去世后,另娶了一位当地的美人,因他这份刻苦,终于在十五年后,被人举荐,上了京城,当上了名副其实的京官。那时,刘灿还在种着田,直到刘植的女儿被皇上看中立为皇后之后,他的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田也不种了,身份也由六品官儿子的父亲一跃成为了新昌伯,成为了皇亲国戚,搬入杭州城内,一夜之间,身价倍涨,众多人拍马逢迎,乐不可支。很快,他的府邸也建好了,富贵敞亮,杭州城内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刘灿,刘老太爷的黄金人生,终于拉开了序幕。余文殊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开口。他终于彻底明白了洪庆的为难,即便他做事果断,面对新昌伯,只怕也难以下手,毕竟,他是皇后的祖父啊,皇帝又如此宠爱皇后可是,他转念一想,皇帝此番派他前来,应当也会想到新昌伯的罢“先撇开他不提。”余文殊敲了敲桌面,“依您看,这税收最大的问题在哪里”“自然是榷场税了”王胜毫不犹豫,“杭州茶盐都是大买卖,与其他国家通商,收入不菲,一定是这块地方,你到底查清楚没有”“我在此项并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余文殊拧紧了眉头,“想来他们早已经做好准备,制造了假账,才会令此事难上加难,如此,便只能另寻他路了。”王胜伸手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幸好还有时间,若有我帮得上忙的,还请直说。”“您已经帮了不少了,今日替我理清了思路。”余文殊感激道,“谢谢您前来一趟。”王胜却已经站起来:“你还跟我客气”“您要走么”余文殊忙问。“是,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今日就不留了,改日有机会再续。”王胜戴上草帽,眨一眨眼睛,“我这等丑恶龌蹉小人,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与你有交情,我这便走了。”“您勇于奉献,为大义能屈能伸,余某只有钦佩二字。”余文殊诚恳说道。王胜哈哈一笑:“知我者,崇礼也,再会”他一抱拳走了。余文殊尊敬的目送他离去。他深知王胜与他之间的关系,那是极为难能可贵的,用到恰当之处,又是锋利的刀刃,所以,就尊重王胜的意思,暂时还是隐藏起来罢正当他二人相谈的时候,刘灿的府上,也聚集了好几位官员。为首的一位乃是现任临安县令汪纪,他苦口婆心劝刘灿道:“这余文殊此番前来,定是要不做好事的,不如您出面把他赶走了罢”刘灿却一直不以为然,慢悠悠喝着茶道:“慌什么啊,他不过是来查税的,就跟上一位洪大人一样,你们不都没事么,这回为什么要急着敢他走呢”“哎哟,这两个人岂会一样”汪纪道,“老太爷啊,这余文殊可是余时远的孙子啊余时远您知道罢,多么好的手段,咱们岂能敌得过老太爷您到时候也危险呢”“我”刘灿好笑,“我可是皇后的祖父啊,我听说这余大人就是皇上派来的,难不成皇上还能对付我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事儿。”旁边几个官员都黑了脸,暗自心想,您这厚脸皮,也好意思说没做什么,在这几家县里都有田,不交税的,要不是咱们给你瞒着,你这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死老东西,明明都老得不能动了,还养着一屋子的美丫环那,看得人心里直冒火。当然,他们表面上肯定不好说,只打哈哈道:“那余文殊不是吃素的,不止打过棠王,在京城,章醇,杨肃,不都是栽在他手下么,老太爷,您要好好思量那。”刘灿听得烦了,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改日请他过来吃顿饭,好好劝一劝他,差不多就行了,我到时候跟皇上打个招呼,他好,咱们也好,不是”官员们额头上都冒冷汗,一个个心说,这能行么不过刘灿不听,他们也没办法,这乡下老儿一辈子种田,懂什么事情呢,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后祖父的份上,哪个愿意理他这会儿也只能忍了。等他栽跟头了,自然会知道厉害官员们又担忧又气愤的告辞而去。虽然已经大抵知道情况,可余文殊对杭州城以及下属县都不了解,这日带着江素梅就去往了临安县,二人都着简装,头上戴一顶草帽,随大流坐上牛车。那车上已是一车的人,好些是农人打扮,看起来是赶集回来,还有随身卖剩下来的蔬菜,鸡蛋等东西,天气又热,各种味道充斥了鼻尖。江素梅在这儿做惯了大小姐,少夫人,倒是有些不好适应,侧头看一眼余文殊,他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有个妇人眼尖,瞅见他们二人的脸,忽地就笑道:“哟,这么俊的人儿,你们也是咱们县的怎的从来没见过呀”“不是,咱们是来探亲戚的。”江素梅略略抬头,“听说临安县也好风光,就来瞧瞧。”“哦,是这样,那你们是来看天目湖的罢咱们这湖是美,就在我们家后面呢一会儿你们随我走好了,我跟你们讲啊,这湖里鱼也多,你们要买,我们给你们捞,价钱公道的很。”那妇人伶俐,立刻就做起生意来了。旁边有人笑道:“胡大嫂子就是厉害啊,难怪家里瓦房都盖好了。”那胡氏咯咯笑起来,啐道:“是你们懒不说。”他们二人原本也是来探探民情的,也就应了。下了牛车,江素梅四处看一眼,只见茫茫绿田,问道:“听说这儿发过大水的,不过你们县看起来不错呀。”胡氏叹一声,连连摆手:“别提了,前年还不是被淹过,要不是咱们家做点别的买卖,只怕都要饿死了呢这田现在好,也是才种出来的么,幸好咱们这田肥,长起来也快。”“怎么,官府没有宽容一下”余文殊发问。他虽只穿了普通的布衣,可这俊俏并没有减去几分,胡氏又看得呆了呆,过得片刻才回:“哪里会这么好呢,咱们村头张家不过要求宽限几天,就把他们家卖的桃子都收了去,原先还想靠几文钱过日子,结果这都被抢走了,哎,可怜,家中一个女儿都死了,其余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