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已经默默给这位美人沉鱼贴了个标记:怪物。绝对是怪物。还有,那个培养出这么个怪物的苏五娘,她也肯定是个怪物沉鱼一曲已毕,座上众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施施然站起了身,又朝众人福了福身子:“沉鱼献丑了。”座上的凌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笑着夸赞道:“沉鱼姑娘太过自谦了。这一曲实在妙极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到有人能将此曲弹奏得如此妙。”公仪凝听了,心里忍不住琢磨了下。凌相的确是个老狐狸,光是说“妙”,却也不说哪里“妙”。搞不好他也看出了沉鱼的不同寻常座上其余的人也纷纷开口夸了起来,说什么“颇有大家风范”,又说“只怕作曲之人再世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极尽赞美。可这些话却没有一句打动了沉鱼。公仪凝惊奇地发现,沉鱼面色冷淡,只是一味看着座上的凌相。最终,等座上的称赞渐渐收了,沉鱼才又重新收敛了神色,低头告退。这一场凌相府的晚宴,因有美人沉鱼的出现,而变得格外令人深刻。宴席结束之后,洛长熙谢绝了众人相送,只说喝了酒要散步回去,与公仪凝一道,慢慢绕着福泰街往承宁郡王府走。在这条路上,公仪凝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沉鱼的奇怪之处,再看身边洛长熙的样子,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公仪凝一下便想到洛长熙那句对比之言,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故意嘲讽道:“怎么,还在想那个美人沉鱼”“对。”洛长熙竟然承认了。这么一来,公仪凝倒不好发作了。可是不发作,她又觉得气闷至极。大概是她太小心眼了长这么大以来,她的容貌总是被人夸赞,她亦对自己有几分信心。可仔细想想,洛长熙自第一次见到她起,就从来没将眼神在她的脸上多停留过一刻,两相对比之下,公仪凝还真就有点吃味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公仪凝气鼓鼓的,板着一张脸。好半天之后,洛长熙才好像想起公仪凝在她身侧,看她一眼之后,不知怎的想起宴席上的事来,就问她:“之前我说她比你好看,你生什么气”此话一问,公仪凝才真是快要气死了。这个洛长熙简直就是人头猪脑竟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不对,等等,她哪有生气公仪凝横了洛长熙一眼:“我没生气。”洛长熙不信:“你明明脸都绿了。”“”“我说她比你好看的意思是”“你你住嘴”“又怎么了”洛长熙有些奇怪,见公仪凝又不理她,索性接着话头又说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回去染香楼的时候,你说你比金顶花娘还贵”公仪凝正不高兴着,一时也没去想洛长熙话中的意思,顺嘴答了个:“是啊。”“那么你觉得,如果这个沉鱼是染香楼的花娘,她该是个什么等级”“啊”这一回,公仪凝有点明白洛长熙的意思了。洛长熙见她领悟其意,又笑道:“我知道,苏五娘是你一直想要打败的对手。现在,她有这沉鱼在手,胜算比你可大了好几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公仪凝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羞愧。不过,她并不承认是自己多心。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洛长熙不会说话,惹得她不高兴。若要讨论生意场上的事,那就干脆直接说生意场啊,干嘛莫名其妙地将她拿出来比对总之,都是洛长熙的错。公仪凝心中认定,稍稍觉得释怀了一点,便也不再去想旁的,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洛长熙的话来。最后,她下了个决定。“对付这个沉鱼,有两个说法。”“哦什么办法”“要么,抢过来,要么,灭了她”“灭了”洛长熙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公仪凝一看便知她想岔了,摆了摆手道:“别用你打仗的想法来想生意上的事。我说的灭了可不是说要杀了她,而是说,想办法让她当不成花魁,没办法再出场子。”洛长熙仍皱着眉。“就算不当花魁,她还可以做别的啊,对,她还可以嫁人”公仪凝顿了顿又道,“而且还没到那一步呢,我现在应该先试试,能不能将她给抢过来。”“嗯。”洛长熙总算点了点头,“怎么抢用银子收买”“不。”公仪凝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什么意思”“这个级别的美人,用金银是打动不了的。看她那副高傲冷艳的姿态,喜欢的东西也肯定不会是什么凡俗之物。”公仪凝解释道,“而且你想想,苏五娘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培养她,她什么没见过啊再说了,说不定她与苏五娘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用金银来维系的。”洛长熙还真不懂这些,于是她很是虚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做”“当然是先查一查她。”公仪凝狡黠一笑,“兵书上也写过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洛长熙也是聪明人,一下便明白了。“先查她与苏五娘的渊源。”“对。”“需不需要我帮忙”公仪凝想了想,点头道:“要。”“怎么做”“过两天,你带那个秦尚书来染香楼里逛一逛,喝个花酒。”洛长熙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让你带你就带”公仪凝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你带来就知道了。”洛长熙只好点头:“好。”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承宁郡王府的门前。洛长熙见天色已晚,便对公仪凝道:“我平时不坐轿,郡王府里还真没轿子可派,要不,我骑马送你回去”公仪凝直接白了她一眼:“就你会骑马吗借一匹马给我就行了。”洛长熙笑了笑:“行。”她突然笑了并不是真觉得公仪凝好笑,还是经公仪凝这么一提,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刚回京几天的时候,有一次也是喝酒喝得有些醉了,与景青两人逛到了莳花道上。那时,有一美人,红衣烈马,叱声而来。后来,洛长熙当然知道了,那美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公仪凝。想到这儿,洛长熙又忍不住在心里比对了一番。当然,这次,她没敢再说出口来,怕公仪凝又莫名其妙地不高兴。但这一比对,洛长熙觉得,还是那一骑红衣给她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大概是沉鱼太美了,美得反而失去了特点。而这一位,鲜活得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所有人她存在于眼前。公仪凝可不知道洛长熙在心里琢磨这些,她兴致勃勃地在马厩里挑了一匹马,一翻身就骑了上去。“反正你是郡王,好东西多得是,这马啊衣裳啊应该也不急着要吧”公仪凝嬉皮笑脸道,“等过几天,你自己去染香楼领回来好不好”洛长熙真是怕了她,只好说:“随便,你要是喜欢,留着也行。”“好啊好啊,我留着。”公仪凝喜滋滋地骑着马往外走,可刚走出了几步,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朝洛长熙大声嚷嚷了几句。她说:“殿下千万记得到时候,你可要点你的相好花凝姑娘”“”9花酒几日之后,洛长熙应约叫上了一把年纪的秦尚书,又去了一回莳花道的染香楼。其实,在洛长熙提出要去莳花道的时候,她很敏锐地看见秦尚书的眼角抽了抽。但洛长熙的身份摆在那,秦尚书不答应也得答应。不过,因为秦尚书年纪大了,不方便骑马,洛长熙便也只好跟着一起坐了轿子,慢悠悠地晃到了染香楼的大门口。大概是公仪凝早就吩咐过了,染香楼的老鸨张妈妈早就站在了门口,十分热络地迎了上来,尤其在看见洛长熙的时候,那表情愈加夸张起来。“公子可算是来了,我们家花凝姑娘可是苦苦等了你好几天呐。”秦尚书有点尴尬,但很显然的,他在听到“花凝姑娘”几个字的时候,隐隐地明白了点什么,甚至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长熙一眼。洛长熙就更尴尬了,不用说,这都是公仪凝在背后故意搞的鬼。张妈妈见两人都尴尬着,赶紧转了话题,将二人往里边请:“两位贵客赶紧进来,楼上早备了上好的雅间候着。”洛长熙本来以为,张妈妈说的“雅间”仍是上回她坐的那一种,可真正被龟奴引到楼上之后才发现,她与秦尚书被带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房间。厢房里摆设清雅,倒是一点青楼的俗媚之感都没有。秦尚书捋了捋胡子,笑道:“这地方不错。”洛长熙也点头表示认同。可秦尚书下一句话却立刻让洛长熙想吐血,他说:“郡王殿下年少风流,只怕所熟识的红颜知己不止那花凝姑娘一人吧”“”“既然殿下是这染香楼的熟客,一切便由殿下作主吧。”洛长熙心里有点别扭。这个秦尚书估计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又觉得并不在朝堂之上,便索性丢开了身份之碍,胡言乱语了起来。让她作主意思竟然是让她将她往日“风流”惹来的“红颜知己”都叫上来伺候。洛长熙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他将她洛长熙当成什么人了还真以为她是个贪图美色的纨绔不成然而洛长熙还未开口,门外就先有人说话了。“秦大人这话就错了,殿下的红颜知己,还就真只有我花凝一人。”是公仪凝来了。洛长熙抬眼一看,愣住了。公仪凝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备”得挺用心。她乌发高挽,鬓边斜插一支艳色赤芍,再调脂弄眉,将她天生的那一双桃花眼勾画得愈加媚人,身上着一抹殷红的贴身小衣,披一层绯色透纱衣,腰下是一袭红艳艳的刺金菱纱裙。洛长熙看得有些发呆,秦尚书则干脆眼睛都直了。公仪凝很满意他们这样的反应,低低笑了一声,又朝一边的龟奴吩咐道:“这两位都是贵客,去请两个我们染香楼最当红的金顶花娘来。”龟奴应了一句,低头出去了。秦尚书还眼巴巴地看着,公仪凝却径直朝洛长熙走了过去,一手搭上她的肩,勾住她的脖子,就势往一倒,竟然直接坐在了她的腿上。“殿下好久不来,凝儿甚是想念呢。”公仪凝故意捏着嗓子,还朝洛长熙眨了眨眼睛。这一下措手不及,洛长熙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感觉一个柔软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中,鼻息之间还可闻见一种密密香气,令她的脑子有些发懵。对面的秦尚书笑得有点猥琐。“殿下与花凝姑娘真是恩爱非常。”洛长熙从来没遇过这种境况,这一时之间,她心里还真有点踌躇起来。将公仪凝推开似乎不妥。公仪凝这架势摆明了是要“演”一出戏给秦尚书看的,自己当然不能拆台。可要她搭腔,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坐在洛长熙怀中的公仪凝也不太高兴。倒不是因为洛长熙毫无反应,而是对面那个一把年纪的秦尚书看她的眼神,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公仪凝索性撇开了头,将整个脸都对着洛长熙这一边。相比较之下,洛长熙简直太“君子”了。她感觉到,洛长熙的身体有点僵硬,脸上也是极其不自然的尴尬表情。公仪凝心里一下便乐了。洛长熙平时看着挺凶,的确很有“郡王”的威严,可是没想到,原来怕这个公仪凝玩心大起,将身子又往洛长熙身上贴了贴,以一种柔媚入骨的声调问道:“殿下怎么不理会我”“”竟然毫无反应。“殿下可有想凝儿”“想。”洛长熙无奈,干巴巴就答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