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将胡婵扶起,再看这张小脸已经成了灰花脸。胡婵气得说不上话来,回身便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这般冒失,却见是胡府的总管,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跪爬到胡继宗脚前。“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再相见却不相认第四十四章再相见却不相认众人皆惊,胡管家向来行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如此惊慌失措的。“有话讲来何故作此模样”胡继宗既急且气,瞪着眼睛吼道。胡管家跪着抱住胡继宗小腿,哆哆嗦嗦地说:“大人,大少爷,大少爷被人劫走了,生死不明。”胡继宗也是一惊,这个儿子向来不务正业,虽说指望不上,但终究是长子,还是很担心的。“细细讲来,是在何处被劫走的可有派人去追”“就,就是常去的那青楼,还被剁了一截手指留下。”胡管家生怕胡继宗迁怒于自己,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恨恨地说:“劫匪还留了字条,说是三日后,将先前所擒的那些海盗送到城外十里长亭,不然的话就要叫老爷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求大人准许,老奴就算活出这条命也要将大少爷救回来。”“这还了得,海盗竟猖獗到如此地步,请大人准许,下官愿带人前往。”余唐光一听海盗二字,仿佛血液都沸腾了一般。胡继宗得闻劫匪的要求,不由得一惊,再看向一旁坐着的徐适,两人对视后若有所思。“大人,大人,快些去救人吧。”胡管家是看着胡登科长大的,虽说一方面要表现出自己的忠主,一方面也是真的担心胡大少爷的安危。劫走之前便先撂下了一截手指,这已非一般悍匪所为了,起码不会是冲着胡巡抚这名头来的。“大人,请准许我带上所擒的海盗去城外十里长亭,届时将来人及我们的俘虏一并带回。”余唐光听到海盗猖獗,简直怒不可恕,急着要请战。“不可,速速名人严加看管先前所擒的海盗,里面必有重要之人。”胡继宗皱紧了眉毛说出这句话,显见是不会不惜代价去救自己的长子,胡婵看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这个一心建功立业的父亲,不仅不顾女儿,连可以承继香火的儿子也是可以牺牲的。“大人”余唐光不明白,今日正是交换人质的日子,如今再去调查准备已是来不及,若不带上俘虏的话,岂不是坐视胡登科不顾。“余唐光听令即刻派人严加看管所擒海盗,少一人拿你是问”胡继宗厉声喝道,接着便点了兵将,准备赶往城外十里长亭。徐适看了,只是淡淡摇着扇子,不发一言。胡婵看看两人,心道自己被俘那阵子,恐怕也是徐军师和父亲两人共同的决定,弃卒保帅。余唐光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大人,我随您去十里长亭吧。”胡继宗见余唐光不再坚持,便也点头同意。余唐光随胡继宗赶往城外,胡婵则先行回了府上,吃过晚饭还是心里没底,胡婵知道那俘虏里面有老头子的大儿子,但不知是否应该告知余唐光。本是与父亲赌气,但此时两只老狐狸已经觉察到这里面的蹊跷,定然已猜到七八分。若是一般的小喽罗,岂能如此兴师动众,劫了胡继宗的长子却不提其他重要条件,只要这几个人。里面定是有重要人物,这才舍得下血本。看来没了左厉冥,海盗行事起来便是莽撞了,如此岂不是令胡继宗更加谨慎,再想营救老头子的大儿子,便是难上加难了。正趴在桌子上思索着,便见灯烛一闪一闪,扑烁烁忽明忽暗,起身走向窗子。外面月华如银,澄净的月光照在院子里,叫人看了心情舒畅。左右睡不着,索性出了门来到院子里,绕过长廊来到树下的石桌旁,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父亲和余唐光会如何应付。连儿子都不在意,何况自己。胡婵也就释然了,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却是一个好臣子。他不似清官似的一根筋到底,却比清官更能为百姓谋福。胡婵正想着,忽地,只觉得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接着便腰上一紧,整个人便飞上了树。胡婵下意识地挣扎,只觉得那感觉很熟悉,待那人手上的力道减了下去,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胡婵吓得浑身发抖,心道莫不是倭寇又来劫人。前番有余唐光在,又有神秘人出手,此番却不知命运几何。“好汉,有话好说,你要银子还是钱财”胡婵哆哆嗦嗦问道。“银子不就是钱财,钱财不就是银子,你是吓傻了吧”那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还是没笑出来。这声音很熟悉,正是那神秘人,胡婵不再害怕,刚张开嘴又被其捂住。“嘘,我今儿来是对你说句话,你听好了。”胡婵不明所以,只能眨着眼睛点点头。“那腌臜地不是你个姑娘家该去的,若再叫我瞧见你去那里,我便把你绑到桅杆上喝海风。”神秘人半是恐吓地说。胡婵想起那日在艳奴屋子里头的情形,脸上不觉一红,转念一想这神秘人为何如此关心自己,心下又有些疑惑。“你可听到了”神秘人有些不悦,手上一用力,胡婵便连连点头。“你是何人”胡婵见神秘人并无恶意,装着胆子问道。“那日多谢你从倭寇手中救了我,小女子敢问恩人尊姓大名。”神秘人听了不再作声,作势便要下树去。胡婵见状连忙问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你有没有兄弟”“什么朋友”神秘人身子一滞,慢慢探回身子问道。“就是你上次错认成的,那个叫做左厉冥的人”见神秘人问得如此自然,胡婵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慢慢低头默不作声。过了一阵,神秘人这才带着胡婵下得树来,往前走了几步侧着脸,微风拂着碎发飘在脸颊上。“世上之人千千万,大抵总会有相似,姑娘想来是认错人了。做人要向前看,不必总是介怀以往,该忘的人就要忘记,若总是拘泥于过往,岂不自讨苦吃”那熟悉的味道,不看神秘人的脸,虽说声音也有些许不同,但这背影像极了左厉冥。听着这些话,胡婵不由得眼睛一酸,想起两人的过往,作为人质的种种,被困孤岛的相惜,以及崖边最后一眼的对视,还有失去他之后,自己的孤寂无望,通通涌上心头。视线里那熟悉的背影,一下子变得模糊,胡婵忽地抽泣起来。自从左厉冥死后,自己还未如此畅快地哭过,此时见了这像极了左厉冥的人,下意识地将其当作了他,发泄心里的情绪。神秘人身子一僵,想要回过神来,却又停住,默默听着胡婵的哭泣。胡婵心下怀疑,眼泪模糊,心思一动垂下眼睛说道:“如今我过得也不好,想吃的果子也吃不到,睡得也不踏实。”“这就不是我的事了,姑娘好自为之。那日救你也是举手之劳,我早便想除去那几个倭寇,并不是专门救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便告辞了。”神秘人一袭玄青色衣衫,说完便如一道闪电般蹬上墙头消失在夜色里,只留胡婵一人看着黑漆漆的树冠发呆。天亮之后,余唐光这才匆匆赶回来,见着胡婵红肿着双眼,满脸疑惑。“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胡婵不想说神秘人的事,便扯谎。“担心你和爹爹,睡不踏实。”余唐光脸上一红,心砰砰直跳,攥紧了拳头舔舔嘴唇,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无事,胡大人也无事,只不过。”“我大哥救回来了吗”胡婵问道。“劫走你大哥之人根本没有赴约,胡大人自觉有诈,便连夜赶回,不想大牢里来了不速之客,幸而看守严密,对方这才未得手。”余唐光恨恨道:“果然是诡诈,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分明知晓胡大人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义于不顾,定不会带着那些囚犯去换人。”“你要晓得,这世上并不都是你这种非黑即白之人,兵不厌诈,怪不得旁人。经此一事,你知道世事无绝对了吧敌人是如此,其实连你同朝为官之人也是如此,你要学会圆滑。”胡婵好心劝慰余唐光,实在不希望他因为耿直而吃亏遭了小人算计。这若搁在以往,余唐光定是心里不喜的。世上正义就是正义,哪来的那么多的圆滑,那都是小人的做派,余家世代忠良,便是死,也不会学那起子小人行事。然而此时听了胡婵的话,心里却觉暖暖,细细品起来,又觉得她的话确有三分道理。余唐光憨憨地看着胡婵,又叫胡婵不好再说什么,便收了口。“那几个海盗可被救走”余唐光道:“哪那么容易大牢周围守卫森严,对方却只是一人,简直是白日做梦。是一个穿着玄青色衣衫之人,貌似还背着一张弓,却并未发一箭,显见是看着我们有重兵把守,这才不敢贸然行事的。”胡婵听了心下一惊,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个酷似左厉冥的神秘人,也是穿着玄青色衣衫。“你怎么了”余唐光见胡婵面色有变,也敛住神色问道。“并无事,那他有没有说接下来要如何营救我大哥”胡婵打岔。“无外人在场时,你可以叫他父亲。”余唐光见胡婵还是不改称呼,小心劝道。胡婵不语,想起在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竟然是个海盗,心里对胡继宗的气便又多了几分。正在此时,门外小厮来报。“余大人,胡大人派人叫你过去一趟,说是审问出了些事情。”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再相见心意相连第四十五章再相见心意相连余唐光无奈,虽担心胡婵,但也不好延误军情,便简单安慰了她,这才离府。心里记挂着那个神秘人,一直到了晚上,胡婵仍旧心神不宁。余唐光仍未归,想来是大营里出了事,保不齐便是弄清楚了那伙被俘的海盗的真实身份。海盗的事与胡婵无关,唯一有些关系的便是左厉冥,然而此时也已经不在人世,胡婵只是惦记着那个神秘人,那个救了自己的神秘人。那日在青楼里,神秘人躲在床下,定是打算伺机掳劫胡登科的,却不想阴差阳错被胡婵搅了局。事后还是得了手,胡婵对大哥的担心,竟渐渐少于对神秘人的担心。不知为何,细想起来,神秘人是自己的敌对方,然后却并未伤害自己,就好像左厉冥。前世里,自己与大哥也是相交甚少,虽说是一母同胞,然而却极少说话。到底是血脉相连,胡婵仍是担心他的安危。不论怎么想,神秘人都不像是那种残忍的人,怎会切断胡登科的一截手指呢。且父亲和余唐光赴城外救人时,神秘人又来到城内,莫非是声东击西然而他又只身前往大牢救人,任是三头六臂,也难从万军中占到便宜,神秘人怎就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正兀自想着,忽然闻到屋外阵阵臭味传来,胡婵心跳加速,又惊又喜往外跑。推开房门,树影斜斜,胡婵四处看了看,不见半个人影。循着味道,胡婵来到昨日被神秘人带上的大树,七手八脚地爬了上去,骑坐在树杈上看向墙外,那味道似乎就是从外面飘进来的。伸长了脖子仍旧看不到什么,胡婵一时心急没有坐稳,一下子偏了身子便从树上滑落。身子不听使唤,就在自己快要离开树杈的一刹那,胡婵被人搂住,又拉回了树上。慌忙中,胡婵投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那感觉很是熟悉,就如同左厉冥在孤岛上的日日夜夜,还有那熟悉的味道。那人想要将胡婵摆正,谁知生怕再次掉落的胡婵却将其紧紧抱住。“你是左厉冥,一定是你。”胡婵心跳加速,心中又有了希望,既想他开口承认,又怕他开口否认,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想他应答,纠结不已。那人半晌未动,许久才放松了身子。胡婵抬头看去,月光下,那是神秘人的脸,虽说看不出丝毫左厉冥的痕迹,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就是左厉冥。昨日一试,今日便有猫屎果,这件事只有左厉冥晓得,旁人又怎会如此凑巧。神秘人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抬手将人皮面具撕去,正是左厉冥“那日你掉落悬崖,后来如何了”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又是在那种情况下分别,再相见自然激动。左厉冥低眸微微牵动嘴角。“总之,捡回一条命,一月后我又回到崖顶寻你,却不见人影。”“我被余唐光救走了,若是你再坚持几日,就可一同离开了。”胡婵看到左厉冥耳边脖颈处的一道伤疤,便知他经历了怎样的事情。“那也不可能一同离开,要么我带着你离开,要么他带着你离开,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左厉冥微抬了头,看向远处的月亮。“你掉下去之后,我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在洞里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真想一死了之,我又怕疼,若是可以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我真的不想活了。”胡婵说着说着,又想起那段日子的无望,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不知为何,再次相见,左厉冥竟觉得同她在一起,是那么的熟悉和自然,甚至有些不舍。“如今好了。”左厉冥嘴上话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再次回到崖顶,遍寻不见胡婵,左厉冥以为她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心里空落落的。“你也回到你自己的地方了吧”胡婵问道。左厉冥微微点头,以为胡婵已死,自己便如行尸走肉般,抱着块木头便飘进大海,直到遇上了老头子派人找人的船只。又浑浑噩噩过了许久,上岸营救老头子的亲子,这才发现胡婵仍旧好端端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