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事喧哗。”中郎将手握佩刀刀柄,行起路来虎虎生风,两三步便来到几人面前。“大人”侍卫连忙低头行礼,并把事情缘由一一道来。中郎将听后,瞥着崔千裴不悦道:“崔大人,本官也只是公事公办,未有撤离命令下达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驿站。”崔千裴冷笑一声道:“下官深知大人尽忠职守,可下官也是奉了圣上之命要将贡品押运上京,若非遇此意外,此时咱家已经与张大人把东西送进皇城了。大人也知,押运之贡品,是用以犒劳十万归朝水军,若再出什么差池,我怕”“这”中郎将语带迟疑,稍稍侧身,往狄仁杰看了眼。崔千裴见他立场不定,自知有机可乘,便又乘胜追击:“大人把我等关押在此,莫非是圣上怀疑,那把烧死张大人的火是咱家点的吗”中郎将急道:“本官从未说过此话,你莫要信口雌黄”“既然如此,那便放人。”崔千裴自上而下,俯视有些许气急败坏的中郎将,帽下白发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更显得盛气凌人。“两位大人均是尽忠职守的好官,如此争拗亦非良方,不如容狄某一献拙见。”狄仁杰不知何时绑了马走了上来。他笑容可掬,态度谦和,一副和事老的做派。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因狄仁杰一打岔,倒稍稍缓和了下来,不约而同道:“狄大人请讲。”狄仁杰笑道:“昨夜因事出突然,尉迟大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冒险调遣中郎将大人于此驻守,其目的以来是保护驿站官员以免多生事端,二来也是想借御用金吾卫以助大理寺破案。而崔大人是奉圣上之命押运贡品进宫,如今张大人遭逢不测,想必崔大人心中依是悲恸不已,如此亦要奉命行事,实在难得。既然如此,只要以两位大人不失职为前提,便一切好说。如今午时将过,留在此处证物与张大人的遗骸亦要转移,遂大理寺必然有人马前来支援,大人不如分派一队人马随崔大人入宫,一来可保护大人安全,以免入城途中再生事端,二来大人也不算失职,且如此一来,崔大人亦能如期入宫面圣。且看二位意下如何”“然也”中郎将抚掌大笑,也不待崔千裴同意,便风风火火地去调派人手。崔千裴冷笑一声,向狄仁杰微微行了一礼,并无诚意地道:“多谢狄大人体谅,这人情崔某欠下了。”他深知自己在狄仁杰眼里也是逃不出干系,狄仁杰虽说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深明大义,但明眼人便知这所谓保护不过也是监视罢了。可狄仁杰已经给他拾阶而下的机会,他也不必不识抬举,何况押运贡品一事若再出点什么事,后果便难以设想了。狄仁杰笑道:“崔大人何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狄某不妨大人做事,先行退下。”崔千裴皮笑肉不笑地作揖告退,不时便领着一队人浩浩汤汤往城里去了。狄仁杰往那被烧得狼藉的房屋看了眼,往怀里摸出一条巴掌大的麻布捂住口鼻,便径直往那边去了。被烧的房屋虽然救火及时,可就现时屋内惨况而言,可想当时火势之猛。狄仁杰捂着口鼻前后左右各行了五步,又返回原地,抬头定定望着被烧成炭黑色的房梁,心中独自琢磨:这第二起命案,倒与第一起命案有几处不同。其一,地上并无之前沙陀在鸿胪寺发现的灰白粉末;其二,房梁虽被熏黑,但未被烧断;其三,房内并无岭南节度使之遗骸。狄仁杰徐徐在原地转了个圈,视线由炭黑的房梁上转移到未被烧毁的门框上便不再移动。原来在依稀还能看到朱漆的门框上,钉着五个造型奇特的小铁块。狄仁杰快步走过去,用捂着口鼻的麻布包着被熏得漆黑的铁块轻轻摇动。门框虽然未被烧毁,可经那熊熊烈火一夜烘烤,此时也是脆弱无比。狄仁杰只握着小铁块轻轻摇了摇便把东西取了下来,可待他再一细看布里的东西,却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铁块是个箭嘴,只是箭身与接口处被大火烧毁,又钉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若不是细看且把它拔下来的话,根本不能发现此处竟曾经插`着五支箭。狄仁杰细细掂量手里的东西,按重量与手感,似乎也不是普通铁块。要知造箭讲求准度,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以麻布抹去箭嘴上的烟灰,在这块拇指大小的铁块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花纹。狄仁杰猛地抬头往屋顶看去,可本来应是砌了琉璃瓦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根残破的木炭。“来人”狄仁杰踏出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应了声“是”,不过一会儿便握着腰间佩刀跑了过来。原来是方才那名与崔千裴起了争执的带刀侍卫。“大人有何吩咐”狄仁杰指着原本应是屋顶的地方问他:“在被烧毁之前,这间房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天窗”那侍卫往狄仁杰指着的地方看了看,答道:“回大人,是的。且为防漏雨,是斜开的。”狄仁杰闻言暗自比了比距离,又连忙问:“再问句,张大人之遗骸,如今放置在何处”“回大人,在后堂。”狄仁杰一抱拳,道:“有劳带路。”那侍卫讶异于狄仁杰的有礼,回过神来连忙一摆手道:“狄大人请。”说罢立刻走在前头准备带路。狄仁杰后腿刚迈出房门,又连忙倒了回去,迅速往门框上把那些箭嘴摘了三颗下来,用布包好收进怀里。尾随侍卫来到后堂并与门前守卫打了招呼之后,狄仁杰推开了后堂内用以临时停尸的房门。门扉甫开,一阵刺鼻焦味便扑鼻而来。狄仁杰连忙捂住口鼻,恐防尸体经过一夜之后尚残留毒气,而领着他进来的那名带刀侍卫便再也受不了,干呕着跑了出去。狄仁杰看着那具面目模糊的焦尸,不由蹙起眉头。虽说是这具是焦尸,却不似以往见过的焦尸那般蜷曲。想必张大人也是先遭杀害,再被放火焚尸,就这点而言,倒与鸿胪寺卿被焚殆一案作法一致。既然结果相同,为何会在作案手法上出了偏差呢他虽知道了朱雀与火珠之用,但方才发现的箭嘴又是狄仁杰紧紧蹙着眉头抬头看向屋顶。与刚才烧成空壳的房屋不同,此处的瓦片完整,房梁笔挺,午时烈日的光线自天窗射`入“”狄仁杰忽然放下捂住口鼻的手,嘴唇微张,双眼大瞪他意外地发现此屋格局与那被烧毁的房间一致既然如此狄仁杰忽然冲出房间,不顾领路的侍卫如何叫喊,他却只顾推开相连的房间的房门,均无一例外地往屋顶看去。“狄、狄大人你这是要做甚呐”强忍不适的侍卫紧跟其后,一头雾水地看他推开一扇门,未几又关上,紧接着又去推开另外一扇,如此往复,直到狄仁杰独自跑出后堂,侍卫才停下脚步,抹了抹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道:“本来还以为是个、是个谦谦君子,怎么做起事来疯疯癫癫的”狄仁杰顾不上理会中郎将的叫喊,只一味往驿站后面的密林跑去。朱雀、西域火龙油、火珠、沉香、焦尸、白灰、箭头如今好似一颗颗珠子,被那针线逐一连在一起。狄仁杰并未冲进密林,而是在驿站之后的泥地上停了下来。他缓缓挪动脚步,视线紧紧盯着墙根,生怕看漏一点蛛丝马迹。忽地,那双刚刚染上泥浆的黑靴停了下来。狄仁杰撩起长衣下摆,缓缓蹲了下去,欲以手量度方才测量之物,不料才伸出手,便又僵直停在半空。“原来如此,”狄仁杰喃喃道,“此人果然是高手。”狄仁杰缓缓起身,抬头看着屋舍的房顶。“既然如此,恐怕这已是第三件命案了”狄仁杰捏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双眼微眯,若有所思作者有话要说:真想加一句:一切谜题都解开了请问:各位知道dee恍然大悟的“已是第三件命案”是什么意思吗答对没奖答案在后几章揭晓由于废话太多,下章是鱼翅太太出场另外:有件事在这里与各位说一声,朱雀怒焰可能要v了。虽然有点愧疚纠结,但感觉除此之外再难v文,作为渣渣,确实有点愧对编辑将我挖出来,所以如果v了,希望各位量力而为即可,若觉没必要,便再等等吧。抱歉了各位,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一直追文留言,给渣渣动力写下去。感谢各位第40章 刮开图层兑奖31 查账平日阴森恐怖的刑部,今日却出奇的热闹。却看刑部前堂灯火通明,翻阅卷宗之声不绝于耳,查卷之人交头接耳,忙得不可开交。此中却有一人,好似与这顿繁忙毫不相干。刑部尚书李叔瑞端坐堂上,左手两指捏一御赐白玉杯,杯中之物乃今春新炒之鹤舌佳茗。品茶之人细呷一口,口舌馥郁,似是意犹未尽,再呷一口,尚未饮下,却全数喷了出来。只见身穿青紫官服的大理寺卿尉迟真金领着几名手下,自刑部大门款款而来。“下官大理寺卿尉迟真金拜见大人。”尉迟真金虽是作揖,却不低头。李叔瑞连忙以衣袖拂去嘴边残茗,换了副表情讥讽道:“怎么尉迟大人不去查案,反倒到我这刑部来了莫不是知法犯法,被逮住了吧”尉迟真金哂笑一声,道:“李大人此言差矣,大理寺本职文官,翻查宗卷与审问度刑之事本乃卑职本分,不过有幸得天后提拔赏识,无形中使大人与卑职职责对调,我尉迟真金才有幸越俎代庖。”李叔瑞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有话,明面上听的是贬低自己,可这话的意思不还是指桑骂槐,说他失格吗刑部尚书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好一只白玉杯被拍碎在案上,滴着血的指头指着尉迟真金骂道:“岂有此理”可后面那是什么理,倒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尉迟真金看着横在鼻尖前的血指,继续哂笑道:“李大人切莫动气,今日卑职是奉天后之命前来查账,并非别有用心。且刑部与大理寺相辅相成,当是以和为贵。若卑职有所失言,还望大人海涵。况且,大人手上这伤,还是尽快包扎为好吧。”李叔瑞闻言往自己的指头看了眼,当是鲜血直流,触目惊心,看得他心如刀绞,实则也是十指连心,着实疼到心里头去了,不过方才正在气头上才浑然不觉。纵然如此,明面上也不好摆出副惨相,此便一拂袖,将双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离开。哪料他前脚才走开,身后便传来一阵哄笑声。李叔瑞心中气不过,脚下步子一顿,回头怒瞥尉迟一行。尉迟真金不消看他就知杀气从何而来,便抬手制止:“笑甚笑,此处哪容得尔等儿戏快快查账去”“是卑职领命。”几人一抱拳,均退了下去。“邝照”尉迟真金叫住邝照,又望着那混有三部官员的坐席道:“你去把林邑所有的蕃贡记录找来与我,本座要亲自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前堂所有人听到。“是”邝照领命退下。尉迟真金找了个位置,自顾自坐下。他当是记得与狄仁杰分头行事之前,狄仁杰所交代之事。虽然狄仁杰说得暧昧,但既然狄仁杰如此强调他为官本分,他便端好架子,来刑部尽他大理寺卿的本分。虽狄仁杰只任六品寺丞,却于一年前神都龙王案中大放异彩,位低权重。且与之共事一载,心知狄仁杰也确是实至名归,他身为大理寺卿举才用贤,实是责无旁贷。再说他也渐觉能在普天之下遇上狄仁杰如此志同道合的知音,实属难得。不可否认,自狄仁杰入大理寺任职寺丞以来,曾数度给予尉迟真金不小的冲击。尉迟真金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冲击究竟是好是坏,但只要大理寺能在不变宗旨的情况之下能处理更多冤假错案,更受朝廷重视,更受百姓爱戴信任便已足矣。与一年前龙王案不同,如今奇案再出,他却坚信狄仁杰定能摸清案件的来龙去脉,只是此时无暇细说。他与之共同查案,虽已估摸了个大概,却不敢妄下定论,毕竟拿凶定案讲求证据。如此,只消与狄仁杰来个里应外合便是。“大人,这是礼部与户部交来的。”邝照放下账簿,后退一步,立身待命。尉迟真金回过神来,抬手挥退。伸手触及厚厚一叠账本,同时抬瞬,碧色眼眸目光凌厉,只沉默扫视一圈,三部官员、包括自己带来的大理寺官员都神色各异,心里各有打算。尉迟真金冷哼一声,双指压着那叠账簿拉至面前,似是有的放矢般在一叠里头选了一本,聚精会神地逐页翻查。这账簿里头的明目果然做得漂亮,看来狄仁杰所言非虚。不过,兵不厌诈。尉迟真金煞有介事地抬头扫视那帮查账官员,出乎意料的便是,还真有几名礼部主事神色慌张,频频擦汗,恰巧与尉迟真金的视线对上了,又慌忙低头与面前的刑部官员对账,握笔之手抖似筛糠。尉迟真金嘴角一勾,手中账簿一合,拍案而起:“邝照”“卑职在”尉迟真金自木案后走出,行至那群官员面前,俯视着他们,把手中账簿递交邝照:“本座觉此卷有疑,带回大理寺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