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斯年一边骂还一边甩鞭子。手下一点儿没留情,鞭子带钩,一不小心甩在容越的马身上,血淋淋的一道血痕,容越大怒,他跟人骂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可从没见过张嘴就骂迟衡的好像迟衡把夏斯年怎么了一样,遂再不多说,直接提起青龙戟就砍过去,运起千钧风力。两人跟世敌一样狠狠地打了一阵子。容越有心教训他,鼓足了劲,连勾带刺且回砍,不久就占了上风,当然他也见好就收,只和夏斯年绕圈子。夏斯年不傻,知道容越想拖住自己,他不恋战,几个回合后很快奔回阵营。容越气得牙痒痒。回到营帐,迟衡纳闷地说:“这是怎么了”容越气着气着就笑了:“夏斯年原来是这么德行一人,自己长得跟花魁似得还贼喊捉贼还没见过阵前把主将骂成那样的,他是跟你有百八辈子仇呢”“跟我什么关系”容越叙述完毕后眉毛一挑:“人家那骂的狠劲,是被你强过啊还是上过啊还是弄残过啊什么时候惹下的情债吧哈,要真是还好,你一出马就收了”“滚边”迟衡虽好奇,倒没有特地去叫阵,而是部署了三四次小的袭击,虽然小,但气势汹汹,每一次都让郑奕军吃了苦头。连续三天都是容越或其他将领出兵,这一天,迟衡权当练手,这天披了一身铠甲就偷袭去了,果然马到成功。就在迟衡顺利得逞要回兵之时,忽然夏斯年领兵来救场。二人对上,夏斯年怒意冲冲:“你是谁报上名来”夏斯年果然十八岁模样,白白净净,迟衡想起容越说的花魁,又说他骂自己色鬼,心下好笑,好整以暇地挑眉上下打量一番。再看夏斯年一袭红色单罗纱衫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合身的样子,袖子宽宽大大的,手里的鞭子带着细钩,跟他眉尖挑起的狠辣倒很是相称。不由得,迟衡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变作更渺远的凝思。夏斯年一鞭子抽过来,迟衡倏然闪开。夏斯年没想到出神的时候,对手还能如此灵敏地闪开,鞭子一甩喝道:“鞭子不抽无名小辈,有种就报上名来”“迟衡”夏斯年震惊了一下,而后面露出鄙夷的表情,二话没说甩开鞭子就打了过来。他的鞭法凌厉又狠辣,咄咄逼人,迟衡连闪带躲,几个来回后才找回刀砍的手感,本想好好教训他一番,但想自己领的是轻兵,早撤为妙,遂与夏斯年周旋了几下就纵马逃脱了。夏斯年追了一路之后,无果,停下了,带一身气愤回到营地,鞭子噼里啪啦地甩了好一阵,将路边的月季都鞭得枝叶纷乱。卞承才吃过了药,屋子一股药味,夏斯年跑进去气呼呼地质问:“你骗我你骗我迟衡是一个老色鬼,又猥琐又恶心”卞承眼皮一动:“他就是”“你见了”卞承笑道:“没。大家都说他荒淫无度,既然如此,肯定又猥琐又恶心,老色鬼都那样么怎么,你见他了”夏斯年郁闷地点头,把衣衫一脱,扔床上:“为什么非让我穿这个”卞承咳了一下:“我喜欢看。”夏斯年气得双颊鼓鼓的:“卞承,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吗我刚才才知道是因为他你是期望迟衡见了我手下留情吗既然咱们都是从军的,就该视死如归,我不用别人手下留情”卞承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肩膀不停耸动,夏斯年上前给他顺了半天气,卞承最后吐出一口气:“我不希望你有事。”夏斯年愤然:“我怎么会有事迟衡也没多厉害,刚才都被我打跑了”卞承头靠在枕头上,闭着双目。夏斯年见此情形,咽下一肚子气愤,摸着胸膛给他顺了又顺。半天卞乘说:“斯年,靖南郡守不住了。”夏斯年怒目:“怎么会你跟我都好好的,靖南郡也好好的,虽然迟衡阴险狡诈,他也拿咱们没有办法啊,现在看来,明明是他们无计可施。再说了,迟衡莫名其妙挑中线来攻,两头都是咱们的人,只要合心合力,两面夹击,迟衡就是插翅越难飞”卞承摇头:“咱们这一线很快就要断了。他若是攻下了靖南郡,这以南以西的所有地盘都是他的了”“怎么可能,咱们郑奕军二十多万大军在这里”“迟衡现在铁了心要攻安州,挡不住,要挡住他除非围魏救赵让他的后方起火。可是,岑破荆和霍斥那边都守得滴水不漏,而且,郑太师马上就要咳咳咳当皇帝了,重兵都压在淇州、开州、信北州,就算援兵来援都难。”夏斯年急躁地说:“卞承,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吗”卞承轻轻地说:“我布的攻防我能不知道吗。”夏斯年忽然扑在他身上:“卞承,靖南郡绝不会丢的,就算丢了又怎么样,谁又是百战百胜啊你为什么要接下生死令呢,明明知道是胡集这个老混蛋陷害的。”卞承抚摸他的头发:“你脾气太暴躁了”“都怪我被人摸一下又不会死,偏偏惹上那个老王八蛋”夏斯年又气愤又后悔,“董纵天也是个糊涂蛋,为什么逼咱们立下生死令,明明就是胡集就因为胡集是他的老丈人我呸,都不是好东西”卞承手指握成拳,放嘴边咳了几下。夏斯年没有继续说下去。缓过劲来,卞承饮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斯年,不怪你,别人想挑事总有由头。我本来就是九王那边的人,得不到信任也难怪。前两年郑奕挟天子以令天下时,九王还寄希望于元奚王朝复兴,现在郑奕要当皇帝,自然要先打压一批旧党老臣子。罢了,这些事也操心不上。跟我说说,迟衡是个什么样的人呵,要真跟他们说的荒淫无道,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宇长缨也是个聪明人,能栽到他手里肯定不简单。”夏斯年咬了咬牙:“看,你就是在骗我”卞承笑了一笑。好半天,夏斯年闷闷地回答:“迟衡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但不笑,样子很正经。”卞承抚摸着他的头发,笑着说:“这就对了,他要是一看就特无耻特下流,怎么可能引得别人中招呢手段越高的人,看上去绝对不会是贼眉鼠眼,我猜,迟衡应该长得不错。”“你怎么知道”“你的神情都告诉我了啊。”卞承心说,迟衡要是长了个驴脸或塌鼻,你还不给尖刻的夏斯年骂死,肯定是不错,才让夏斯年更加郁闷了。夏斯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四目相对,卞承眼里盛一湾温柔。夏斯年忽然说:“你该不会是在替我想后路吧”“没法不想。我这样子死就死了,可是我一旦死了,你怎么办啊靖南郡一失,就是死罪,就算郑太师从轻处置,你一人在郑奕军也呆不下去的斯年,我当初就不该领你进军的。”夏斯年的鼻子红了:“瞎说,你不会有事。”与此同时,迟衡回到营帐后,立刻吩咐人将卞承和夏斯年的底细查出来。信报均是现成的。迟衡一边咬着新桃一边说:“容越,卞承本来是副将军,忽然被贬为地方驻军将领,是因为这个夏斯年殴打了董纵天的老丈人胡集啊以下犯上,连累了卞承也受罪了。”容越一撇嘴:“那小子一看就不知天高地厚,出事不奇怪。”迟衡笑了:“卞承原先还是跟着九王的,九王的领地被郑奕收了,所以卞承随着九王到了郑奕军这么看来,其实是立场不同所致。卞承也不过才三十岁,怎么会诸病缠身呢”“我和他在玢州交锋过,听说自幼就有病根。”迟衡凝思:“卞承这人还是有两下子的,不然凭一个病怏怏的身体怎么可能成为九王的手下大将九王的兵以整肃著称,就是卞承的功劳,虎落平阳,到了郑奕军被欺压也难怪。信报上说,他现在病情严重,就剩下一口气了,呵,估计也是内斗中气的。”容越灵机一动:“受气了最好撬,尤其爹不疼娘不爱的。乾元军中,云麾使易鸿雪曾是一个王爷的家眷,咱们要不要探探底细”迟衡笑:“就是这意思”。第275章 二七八第二百七十八章易鸿雪不负使命,迅速易了平常装束,化名左丘初雪来到乾元军中。左丘乃是元奚王朝的皇族之姓,虽然皇族已没落,仍是让普通的人很少景仰,即使他压根儿没说自己是什么王之后代。而且易鸿雪为人机警,说话圆滑,倒是很顺利地让卞承的属下通报上去。卞承皱眉:“左丘初雪皇族皇族的人不可能找我。”夏斯年吩咐底下人:“你们问清楚什么来头。”卞承却抬手道:“我大概知道是谁的人,让他进来吧。斯年,这几天你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夏斯年不满地说:“什么事非要支开我”易鸿雪进去时,屋子里竟然只有一个人坐在案子旁,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卞承。卞承穿着比寻常人厚,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久病榻前,但即使不笑也似带着微笑,一双眸子是异于病容的明锐。卞承只扫过一眼,易鸿雪就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事实上,他确实被看透了,因为卞承的第一句话就是:“迟衡派你来,所为何事”易鸿雪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卞副将军果然洞若观火,别具慧眼。易鸿雪为见将军一面,冒然伪名,还请将军见谅。”卞承吹了吹杯上茶叶:“云麾使易鸿雪有胆量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直说吧”易鸿雪将信函奉上:“迟将军特令末将交到您的手上”卞承扫了一眼,按在桌上:“还有事吗”易鸿雪道:“郑太师和九王相争已久,现在二人握手言好,九王愿臣服郑太师之下,于卞将军来说可谓是大好机遇。不过,秋后算账从来都是至理,从古至今没几人能逃脱得了,郑太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尽人皆知。我们迟将军求贤若渴,我们乾元军,也从来和九王没有纷争,实在是大幸”卞承只是微笑。易鸿雪道:“末将曾是八王爷的家仆,京城之乱之后流落到乾元军,有幸得以一展才能。不止是末将,飞将牛元、武骑常侍粱宏才、卫尉郭宿、中丞宋和、安抚使嵇季同这些人都曾是各势力的部下,均投诚于我乾元军,得以重任。其中宋和因政绩卓著,已提拔为夷州州牧,前途不可估量。武骑常侍粱宏才,先是皇帝身边的人,因被奸人陷害,后投奔封振苍,又不受重视,经宋和举荐成为了一个城领,现因屡立战功,破格提为大统领。其余人等,末将就不多说了。”卞承挑眉,自然是断然拒绝。易鸿雪也不再多说,告辞前忽然想起似的,转身又说:“迟将军还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卞将军机智过人,自是可以明哲保身,但卞将军可曾为数万大军着想,都是血肉之躯,一腔忠骨,尽付血流。可曾为追随你的部下和副将着想,他们若是失了城池,在虎将济济一堂的郑奕军哪还能受到重用”说罢,告辞。见易鸿雪出来,夏斯年迫不及待地进去:“皇族的人来干什么莫非是九王私下又给你什么任务”卞承摇头:“九王大势已去,他心知肚明,不会再兴风浪。”“那刚才那个左丘初雪是什么来头”卞承抿了一口茶,微笑道:“有人好快锄头又准又利,哪有墙脚挖不了我真要怀疑,是不是咱们这里出内奸了,我的心思能被人猜得这么清清楚楚。斯年,迟衡看上去像值得相信吗”夏斯年皱眉:“什么”之前,夏斯年都是奉了卞承的命令按兵不动,跟一个牡蛎一样敲不开壳,让人干着急。但与迟衡交锋之后,夏斯年的挑衅骤然多了。迟衡反而更加高兴,因为卞承不动,他不知道卞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动了,迟衡才能从一次次交锋中看到卞承的实力。有迟衡周璇布局,容越的利刃所向披靡。郑奕军的疲态很快显出,夏斯年的攻防都越来越混乱。十天后,经过多方试探,迟衡在靖南郡最脆肉的四周都埋下了重兵,迟衡踌躇满志地说:“容越,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试探卞承了,他愿意当然一切都好,他不愿意咱们就硬攻,攻下之后立刻挥兵西北向鹤山,咱们越快他就越难衔接上,现在都有些迟了,郑奕军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