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我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交换的,却不知世子又在打什么主意”何子非嗤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下月御试,你好生准备。”“御试”知言微微一愣神,手中的墨锭便落在地上,摔碎了一角,“我并未参加过什么考试”“我已替你报名。”何子非瞧着她睁得溜圆的眼睛,“许无言学富五车,你是他的学生,何不借此投石问路”陈国御试,乃是陈帝亲自殿试。诸位学子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考试,才能在御前获得一方站立之地。知言虽然喜欢读书,却并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参加御试,毕竟在陈国,富人家的女儿可以读书习字,却从未有过入仕的先例。“你自幼随他读书,却因是女子而没有机会出仕,岂不可惜”见她毫无反应,何子非循循善诱。“欺君罔上,反倒会连累了先生。”知言默默垂下眼睑。她自幼喜欢读书,却碍于女子的身份,不能像诸多学子一样考取功名。而今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能与那些学子们同台竞技,到底要不要一试“你若不愿意,一辈子在我府上做个研磨的书童也好。”何子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辈子做个书童难道读书数十年,真的无用武之地知言的睫毛轻轻颤抖,眸中滚动着不甘。“好。”她微微张口,声音轻柔而坚定。韩霖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在廊下。夜色渐深,晦月低沉,黯淡的夜色中,唯有书房灯火通明。从窗缝间露出的点点暖色瞧去,隐约可看到房中少年模样之人,正伏在案上读书。那些书卷满满地堆了一桌子,盖过她的头顶,仅露出她脑后的发髻。若是此时从正门而入,定然看不到案前还有一个人。知言已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若说这四书、五经她倒是读过,而今只要温习便好。可陈国御试,不仅要考真刀实枪的学问,还要考策论或是当朝政试。说到底知言的确读过不少书,可是论实践经验,便只有纸上谈兵,再者许无言对政事讳莫如深,从不提及。脑中昏昏沉沉,大大小小的文字如苍蝇般挥之不去,知言猛然惊醒,竟已是天明,屋内红烛燃尽,香薰袅袅。清晨雾重天寒,知言只觉手脚皆冰凉,一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一边洗漱。轻轻推开房门,却见何子非捧着厚厚的书卷而来。知言蹙眉道:“还有这样多”“你本就不谙政事,这些经义策论,不可不读。”案上摆满了书籍,何子非寻不得空处,便将书卷堆在更高处。知言的小脸皱成一团,叹气道:“昨天的还未读完”何子非笑道:“若是你嫌弃这御试难考,还有一个法子可登捷径。”知言两眼放光,“什么法子”“陛下抱恙久矣,由玉王殿下主管这一回的文试,你若愿意,大可向玉王讨个人情。”何子非倒是的确提出了一条好建议。自打知言听说那玉王有分桃之癖后,恨不得退避三舍不再见他,怎么可能亲自找他讨个人情可何子非说陛下抱恙久矣又是为何她不禁犹豫道:“我曾在离京前见过皇帝陛下。”“哦”何子非墨眉轻挑,“竟有此事”知言草草地跳过了太子孔诏与鸾贵妃有违人伦之事,只说孔轩离京那日,在宫中误打误撞遇到了皇帝。他精神气色俱佳,并不像是病了许久之人。何子非面上疑惑渐深,“如此说来,倒是你冲撞了龙颜”知言点头,“想来却是如此。”“陈帝暴虐,不杀你乃是万幸”何子非在她额上弹了一记,“若你入朝为官,不知还会有怎样的惊涛骇浪”知言心虚道:“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入宫”何子非故作神秘,“听闻七年前,陈帝定国之时,倾城先生从宫中带走了一个孩子。”话锋一转,何子非又道:“知言可曾知晓自己的身世”知言的眸子一亮,来了兴致,“我还是入宫罢。”而后一连几日,除了吃饭、如厕,知言也再未离开书房一步。直至习字用的纸没有了,她才想起自己应该出去一趟门。刚一出门,便与迎面而来的霜华打了个照面。“姐姐早”知言瞧着她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心想数日未见,怎就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啪”地一巴掌摔在脸上,扇得知言左脸生疼。知言后退一步,神情肃穆,“霜华姐姐这是何意”霜华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在流云观呆了几日,倒是让你这个龙阳的脏货得了手,日日与世子眉来眼去”分明是自己不得宠,怎能怨得了旁人知言腹诽而已,却不敢当真这样说,“霜华姐姐恐怕是误会了。”“误会”霜华气得脸色发青,“你看看这是什么”霜华顺势那么一丢,纷纷扬扬的画轴落了一地,知言抬眼去瞧,呦呵,这不瞧则以,一看之下,每一副丹青都是自己的男装肖像画,分明是男子装扮,却娇柔无力,顾盼生辉。自己几时有过这样的媚态这样一来,便有口也说不清了。知言不明白何子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他所谋划的,一定不是好事。可霜华哪里考虑这么多,瞧着知言那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就怒火中烧,冲着那方才挨了一巴掌的左脸再次挥手。刚一下手,面前之人便软绵绵地晕了过去。霜华不知所以,疑惑地碰了碰那软绵成一团的小龙阳,却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确是晕了过去何子非回府,已是两个时辰后,霜华不可置信地瞧着榻上之人,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霜华百口莫辩,“世子妾身真不是有意为之可是。”世子并不看她,淡淡道:“你先下去。”霜华红了眼圈,却见眼前之人丝毫不搭理她,气得一跺脚转身便走。霜华前脚出门,韩霖后脚进屋,将房门掩上。何子非这才靠近榻上之人,将她揽在怀中,仔仔细细翻了个身,她白皙左颊之上,有几条淡淡的粉痕微微凸起。若是旁人,定以为这位公子在抚摸他的心上人,可看久了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何子非的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插入耳旁的乌发之中。拨开层层叠叠的青丝,清晰可见一枚亮闪闪的银针。“你且过来。”何子非悠悠张口。韩霖走到榻前,低头琢磨了半晌,而后冷冷道:“此物乃是被人用内力刺入,已经深入颅内。”“能否取出”何子非长眉似剑,蹙在一处。“已有七年,恐怕不行。”韩霖摇摇头。“果然七年”何子非的指尖点上那枚银针,却连针尖的感觉都触摸不到。“她两次晕倒,是否与此物有关”怀中之人被他的触碰惊得颤抖了一下,粉唇微启,呢喃道:“太子哥哥”、十四章 何处相逢何子非身子一震,却发觉韩霖如他一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如此说来,她初到世子府那日,便呢喃着“母后”二字,第二日醒来,却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那迷茫的眼神与懊恼的情绪绝非伪装,教何子非一度以为她是曾经的魏太子,可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子无虞。“去查一查,魏后是否曾经有一个女儿”何子非疑惑更深。“是。”韩霖的眸子冷辉乍现,“那些画卷,如何处理”“自会有人来取。”何子非不由露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画轴都整整齐齐码在太子孔诏面前。藏在暗处的暗卫看不清容貌,唯有清冷的声音依稀可辨认,那人说,“何子非的侍妾与书童不睦,起了冲突。”孔诏英俊的面容抖了一抖,他暗中监视何子非久矣,本以为此次周太子入京,何子非会伺机与他相见,谁知他日日在府上饮酒作乐,不像是胸怀大志的模样。这不,府上的侍妾与男宠都打起来了。随手翻开那画轴,尽是男子衣衫半解的风流模样,若说他那位男宠,长得还真是美艳似前朝太子孔诏的瞳孔骤然放大,将那画轴尽数翻开,一幅一幅瞧来,不由神色大变。此人便是何子非的男宠怎会长得如此肖似前朝余孽“他叫什么名字”太子爷墨眸半眯。“姓许,名知言。”暗卫答道。“许知言”孔诏眯着的眸子便又升起了一丝精光,“许知言”这个名字怎么这般熟悉,仿佛前不久还听过。许知言,许知言今日午后,他与玉王一同稽查本次御试名册,共有百余位学子榜上有名。玉王将那名册浏览了一遍,神仙似的人忽然愣了神,手中的狼毫便悬在半空中,任凭墨色滴滴答答地将名册打湿。孔诏自然知道自己弟弟那见不得人的癖好,试探道:“这些个公子中,可有哪个入得了你的眼”孔轩面色一红,倒不答话,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名册上的某处。孔诏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恰好看到“许知言”三个字。孔诏哂笑,“一介男子而已,便教你失了神只是他的文章如何,我到是要见识一下。”孔诏放下画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想必是孔轩看上了何子非的男宠,想要据为己有。想到何子非与那书童在木桶中相依一处的模样,定然是不肯给的。恐怕是那书童还有几分才学,于是自己的弟弟便教唆许知言御试,借此从何子非身边将那书童夺来他这个弟弟,倒是愈发没有出息了。孔诏不觉笑出声来,不过这样也好,三弟那爱美男不爱江山的性子,他很喜欢。御试如期举行,百来位学子一大清早便在城中集合。御试严格,不允许任何夹带、作弊行为。学子们须脱了外袍、长靴,由守门的军士查验后,方能进入考场。这一入考场便是两个时辰,其间连喝水、上茅房都不得出门。诸学子正在奋笔疾书,却听闻本次御试的主考官玉王殿下亲自巡视。有几个面容清秀的,不由抬起头,向那位栗发金冠的英俊殿下瞧去。果真是人如其名,当得上人如美“玉”。有学子索性对着玉王温和一笑,露出个羞涩的表情。孔轩看在眼里,对左右温和道:“把这个卖弄色相,有辱御试的学生拖出去。”那学子吃了一惊,吓得跪地求饶,“学生一时鬼迷心窍,请殿下恕罪。”说罢便被两个侍卫擒了左右臂,像捉小鸡一样带了下去。诸位学子吓得吸了一口冷气,传言这位玉王殿下好男风,便有人想借此位极人臣,如此看来,传言害人不浅。当下哪还有男子再敢卖弄半分,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知言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于两个时辰内完成这一沓试题,虽说勉励可为,却仍然有些吃紧。想到此处,清早的日光便被人遮住,她抬起头,便对上了那人琥珀般的眸子。她微微张口,有些惊讶。孔轩却对着她轻轻一笑,转而望向她身前的试卷。知言习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这本是女子的技艺,却因陈帝酷爱这种书写方式,陈国文人纷纷效仿。“殿下,还有半个时辰便可收卷”监考的官员上前禀报,却在看到知言的一刹那瞬时语塞,他年轻的面容满是震惊,像是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之事。知言便也彻彻底底看清了那人,他曾是先生在许昌的学生,大约是叫冷修,听说在京城做了大官,常伴君侧。孔轩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游走,盯得那官员直冒冷汗,“冷大人,你怎么了”冷修摇摇头,“没什么,微臣方才着急赶路,只觉得有些热。”说罢,他便以袖袍遮面,轻轻擦拭着额角的冷汗。这一日御试结束后,太子便会与玉王殿下一同批阅试卷。知言大步流星的走出考场,觉得饥肠辘辘,正想饱食一顿,便被人拦住了去路。两个兵士抱拳道:“我家大人有请,烦请公子借一步说话。”还未来得及拒绝,知言已经被强行拖进一家隐蔽的酒楼,按在座位上。待看清楚对面之人,她便大大松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胡吃海喝起来。“你怎会在此处”冷大人面上冷汗涟涟。“如你所见,我来御试。”知言啃了半个鸡腿。“你即刻离京,此处不宜久留。”冷修说着,便“啪”地甩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冷修在书院之时,是个颇为老实木讷的,而今这般惴惴不安,不知是何事这样严重。知言试探道:“此话怎讲”“说来话长。”冷修的眉毛几乎绞扭在一处,“你我是同门师兄弟,我本该提携你一把,可我却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必须将你送走,否则远在许昌的先生便会大难临头。”大难临头知言眨眨眼,“书院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我与先生背井离乡,这才来了西京。”“什么”冷修的面色更加凝重,“先生现在何处”冷修年少时虽然实诚,可是在宦海数年,不知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冷修。知言不敢轻易信他,于是胡扯道:“书院大火,我与先生相约西京,却在逃难途中走失。若是能在京中做个小官,恐怕也能早日与先生重聚。”“你不能入朝为官。”冷修连忙道。“为何”知言好奇心起。“我任太史数年略知前朝之事,先生,恐怕与前朝脱不了干系。而你”冷修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却忽然住口。“我又如何”知言追问。“你休要多问。”冷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