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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吓得老罗连忙蹲下去瞧,却见那马车之下躺着一个女子。她浑身的衣裳被汗水湿透,手脚止不住的颤抖抽搐。老罗一瞧,吓了一身冷汗,他怎么都想象不到,何时有这么个姑娘挂在车底,竟然撑到了府里老罗一生坦荡荡,岂会做强抢民女之事,这下可好,究竟要如何向大人交代作者有话要说:发短心长,意为“年迈多谋的大爷”、二五章 发上指冠公主月下出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知言一回府,便命人准备了火盆,将前些日子里搜罗的坊间话本尽数焚毁,呛得她眼泪扑簌簌地流。直至亥时,知言才将赃物销毁完毕,刚刚净了手,便见车夫老罗在远处探头探脑。知言招招手,老罗连忙跑了过来,讪讪地笑着:“小人眼见大人公务繁忙,倒是缺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贴身伺候。”“的确。”知言长眉一挑,又看了老罗一眼。老罗瞧着大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连忙趁热打铁,“前些日子,小人远房的外甥女儿前来投奔,模样俊儿,手脚也麻利”老罗一边说,一边抬头观察大人的脸色,见大人频频点头,似是满意。“明日一早带给本官瞧瞧。”知言故作威仪。见老罗高高兴兴地离开,知言不禁有些鄙夷自己。她是何时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的分明有能力助人,却要眼睁睁看着那人走投无路之际才肯伸出援手,如此便会被人感恩戴德,一辈子铭记于心。分明是她逼得那女子无处可去,只能将性命交付与她。怎么而今倒像是她大发慈悲地施舍给那女子一线生机知言唇角上扬,笑得苦涩。正如她与先生在许昌之时,直至书院被焚,山穷水尽,冷眼观望的何子非才肯挑明来意,施以一臂之力。因而从那时起,她与先生都欠了他的人情。何子非,何子非知言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相处得久了,她竟也学会了他那般精于算计的烦人模样。知言咬了咬下唇,如若我能救你一命,是否从此互不相欠次日,西京最大的戏班“听风苑”,一大早便被收监入狱。说起听风苑,上至八十老叟,下至黄口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其名声在外,还曾被请入宫中为贵人表演。可问题就出在皇宫里,听说那一班人中,有些个手脚不干净的,竟然盗取的皇家宝物,可不是自寻死路么下人们交头接耳地谈论“听风苑”之事,知言抬眼瞧去,恰好看到站在花园中修剪枝叶的少女,她低低地埋着头,身子战栗不已。当听到“听风苑一干人等三日后问斩,一个不留”之时,她不由大骇,仓惶间踉跄地后退几步,险些跌倒。许知言,你不就是想要她死心塌地,才能放心地收为己用么知言叹了一口气,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拂袖起身,对那女子道:“你过来。”女子身形纤瘦,穿着粗布衣裳,胆怯地立在廊下,抬头望向高处的内史大人。大人并不高大,并不严厉,却有威仪。“你叫什么名字”知言问。女子眼眶一红,摇了摇头,“无父无母,自幼漂泊,她们都叫我贱人。”知言本以为那是她昨夜的谦称究竟是如何自轻自贱自伤,才能自称贱人知言眉角微蹙,转眼望向她方才修剪的那一方花草。碧绿修长的枝叶在温和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华,那蓬勃的、张扬的色彩迸发出无限的生命力。每逢秋冬枯萎,春日又发新枝。知言微微张口,“从今往后,你便叫叶舒,如何”“叶舒。”既不是张扬恣肆,也不是平淡无奇,却是她今后独一无二的名字。叶舒喃喃自语,喜上眉梢,笑着笑着,眼角遽然划过一丝晶莹之色,“谢大人赐名。”“我观你言谈举止,似是读过书”知言又问。叶舒摇摇头,“只是识得几个字。”知言甚是喜悦,面上却未表露丝毫,她向叶舒伸出手,一如昨夜,“从今往后,你便近身伺候吧。”十几载漂泊无依,本已是必死之人,却能逢凶化吉遇到贵人。叶舒胸中似有万马奔腾,闹得她心神不宁,又是惊又是喜,甚至教她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只得跪在地上,扬声道:“大人再造之恩,叶舒当穷尽一生为报。”午后闷热,知言懒洋洋地倚在案边,却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视线。这般高大,除了大理寺那位余鹤大人还能有谁,可余鹤品阶颇高,跑到一个区区内史府上作甚知言狐疑地望了余鹤一眼,“余大人别来无恙。”“是你做的”余大人单刀直入,言简意赅。“余大人能否说得明白些”知言撇了撇嘴。“听风苑。”余鹤懒得多说一个字。“我知道大理寺掌邢狱重案。”知言仰起脸,望着余鹤那冷漠的模样,别开眼去,“是我做的,那一干人命,都是我害得,余大人这是要将我押到大理寺问审么”余鹤瞧着眼前之人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眨了眨眼,“他说,你做得好”他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关押在大理寺还能一手遮天的御周候她的一步棋便害得数十人命丧黄泉,他竟然夸她做得好。知言别过脸去,心中的内疚无限放大,近乎将她吞噬。二人尴尬沉默之际,忽有一道绵软可人的女声打破沉闷,教余鹤眉头一皱,好没眼色的丫鬟“大人请用茶。”那声音正在身后。余鹤忽然转身,厉声道:“出去”叶舒被这一声高吼吓得失了魂,双手一抖便将茶水洒了。她连忙用手帕拂去余鹤袍子上的水渍,惊慌失措道:“贱人该死,贱人该死”余鹤伸出二指,轻轻捏住叶舒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移开,然后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将那两根手指来回摩擦了数十遍,眼神嫌恶道:“脏。”叶舒立在当场,一张明艳的小脸因他那一个“脏”字瞬间变得惨白,她眸中雾气氤氲,却是望向知言,气若游丝道:“贱人该死”知言站起身来,走近叶舒身前,“余大人这般凶悍难以亲近,难怪数年来孑然一身。”她这句话半是玩笑半是责怪,教叶舒心中感激。知言掐指一算,余鹤今年已经二十有七,普通男子早就娶妻生子,他虽然高大威猛,官阶颇高,却因比女人还爱干净,孤零零地打了许多年光棍。再加之少言寡语,无心风月,也不懂得讨姑娘喜欢。方才茶水泼出的一瞬,只有小部分溅在余鹤身上,更多的则是洒了叶舒一身,她穿着湿衣,惶恐地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余鹤冷哼一声,见那小女子凄楚的模样,亦觉得自己方才做的过分,面上的神情缓和了些。知言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忽然笑道:“叶舒,带余大人下去更衣。”叶舒苍白的小脸又是一红,心知大人给了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给了余大人一个台阶。余鹤跟着叶舒一前一后出了书房。他身材高大,阳光自他背后散落,高大的身影将身前小女子遮了个严严实实。知言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想到方才韩霖的传信,说嘉宁公主昨夜便已离京。那么此时此刻,嘉宁在何方是否一步一步都在御周候的计划之中“听风苑”日日来宫中演出。久而久之,孔玉瑶便将其人数、安排、出入时间都摸了个明明白白。于是昨日,她将戏班中身形与自己最为相似的一个女子一棍闷倒,扒了她的外裳,学着她的模样画花了脸,与听风苑的众人之中堂而皇之地出了宫。一出宫,她便换上男装,直奔城外而去。孔玉瑶思量,宫人当夜便会发现她已离去,因而她必须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买马,易容,逃离。为了这一刻,孔玉瑶谋划了十来日。这都什么年代了,民间都流行起了男女私定终身,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还要忍受包办婚姻孔玉瑶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被坊间话本毒害过的痕迹。当夜,孔玉瑶策马出城。买马之时,老板捧着银子仔细翻看,眼神闪烁,孔玉瑶忽然想到那银子后的印记,不由大为后悔,也不敢投宿客栈,只得在城郊的树林里住了一宿,及至第二日醒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冷得她浑身颤抖。不对,昨夜分明不是这样冷她身下铺着衣裳,身上盖着外袍孔玉瑶忽然起身,不由得放声大骂,“宵小不得好死”不远处有一名男子正在溪边取水,忽然笑道:“宁儿,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女子双手环抱胸前,右手握着一把长剑,亦笑道:“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孔玉瑶急的红了眼眶,马被偷了,盘缠被偷了,就连多余的衣裳也被偷了。首次出宫,出师不利,真是扫兴天地宁静,唯有溪流叮咚,惹得人心烦。孔玉瑶顺着水声而去,蹲在溪边,双手掬了一捧凛冽地泉水,轻轻将手心凑近脸颊。泉水清凉,教她瞬时清醒。孔玉瑶认认真真地洗了脸,因口渴难耐,便又掬了一捧水,轻轻啄了一口入口甘甜,心旷神怡,于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然后起身四下张望,谋划着接下来的逃亡路线,忽然间,她目光却被小溪上游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去。女子着鹅黄长裙,手持长剑,立在一位面容俊逸的男子身后。男子坐在溪边,一袭天青色的袍洒脱无边。更为洒脱的,是他挽起的裤角,和泡在溪水里的一双赤足。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他在上游濯足,她在下游饮水作者有话要说:发上指冠怒发冲冠、二六章 发奋自厉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足啊光洁的皮肤白皙似雪,优美的曲线流畅如女子腰身,细嫩紧致的肌理胜婴儿的肌肤。天啊这样一双脚竟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上苍何其不公。就在刚才,自己还结结实实地喝了两口洗脚水孔玉瑶胸口一闷,险些干呕,不论那是一双何等漂亮的脚,她都要亲手剁下以泄愤天色通透,与清早的微风日光沐浴一处,极为美妙。这美妙之中忽然多了一缕杀气,濯足公子刚一回头,便见一枚要命之物横飞过来,直奔他面门。公子面色一变,站在身后的女子忽然出手,右臂一挥,以剑鞘格挡,将那横空飞来之物“叮”地击飞出去。那女子面容极怒,一双凛冽的眸忽然向孔玉瑶刺来,吓得她一个哆嗦。“且慢。”濯足公子忽然发话,声音柔软,倒是个温和的主。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便又恭恭敬敬地退回公子身后。“你我素不相识,公子为何突然发难”濯足公子笑问。这一看可了不得,那公子长得哟单眉细眼,薄唇秀鼻,白瓷般的侧脸在通透的青天下泛起动人的华彩。孔玉瑶忽然觉得,她就这样一败涂地,无力反击。她没有败在气势上,而是败在长相上。“公子这般娇柔无力,还要坚持清早濯足,也不怕溪水清冷刺骨,伤了身子。万一病上个一年半载,恐怕神医在世也回天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香消玉殒”孔玉瑶这一席话说得极为轻佻,他在她眼里,其实连个男人也算不上。娇柔无力香消玉殒公子身后那女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紫,看得出来她愤怒异常,若不是苦于公子在前,早就冲上去一剑削了孔玉瑶。可那公子定力非凡,不但不生气,娇柔无力的脸上反而浮起了笑容,他上下打量着孔玉瑶,一看之下倒是个秀美男子,可再一瞧平滑的喉间,原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佳人,“我生平最为仰慕公子这般快意恩仇的翩翩少年,既然有缘相逢,何不交个朋友”公子言毕,轻轻唤了声“宁儿”。鹅黄色裙裾的少女便解下了身后的包裹,蹲在他身侧打开,从里面取了一条华贵的叠绣长巾,仔仔细细地将那娇柔公子一双玉足上的水滴拭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地替他穿上鞋袜。见过纨绔,没见过这样摆谱的纨绔孔玉瑶甚是鄙夷,却见他那条擦脚布价值不菲,而自己此刻身无分文,何不假装与这娇柔纨绔握手言和,伺机报复“既然如何,便恭敬不如从命。”孔玉瑶学着男子的模样抱拳道:“我叫姚钰,敢问公子贵姓”那公子唇角一弯,亦抱拳道:“免贵姓岑,单名一个壑字。”岑姓实乃少见,孔玉瑶心中嘀咕,却笑了笑道:“姚某昨夜宿于此处,马匹和盘缠却被小小所盗,一时间误会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孔玉瑶何曾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过话,只觉得五脏六腑全然不痛快。名唤宁儿的女子听了孔玉瑶这一席话,原本就愤怒的脸上再次泛起铁青。这个姚钰,竟然怀疑他们是盗取财物的宵小,这小子瞎了眼吗也不看看他们二人周身的绫罗绸缎,公子的气度修养,方才公子那一张擦脚帕,恐怕也是你没见过的公子是贵人,岂能容你诬陷“原来如此。”岑壑依旧笑道:“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或许可以与我们同行一程。”那声音绵软温和,如春风般,听着真是舒服。孔玉瑶呆呆愣了半晌,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听闻距京城百余里有一座水乡小镇,岑某此番便是来游玩的,不知姚兄是否肯赏脸同去”只要不是进京,她哪里都肯去当日午后,知言在软榻上休息,忽的一阵阴风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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