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身亡”若她推断不差,皇帝不过是要废了太子,太子也不过是为了逼迫皇帝退位。自己取而代之,毕竟父子一场,双方都未曾动过必杀的念头。知言眉目不舒,“玉王并不像贪恋皇权之人,可他却为何藏匿了遗诏”“玉王的确不恋皇权。”何子非的手指轻轻在她眉心按压,试图让那黛眉舒展开来,“可他却易受人蛊惑。”何子非话锋一转,手指也自她眉心滑落,沿着秀鼻一路向下,落在她的唇瓣之上,“譬如,你。”“我”脑海中闪现的,却是截然两个不同的身影,知言思绪混乱,拨开他的手指,“你是指先生、或者楚端”“或许二者兼有。”何子非说罢,又道:“你撰写魏史,却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大抵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知言长舒了一口气道:“可与先生相干”“孔萧逼宫弑主,却是陈倾一手策划。”知言虽然猜了个大概,却仍然因为这个答案而吃惊。若是先生谋划了那场朝代更迭,那么魏后、孔蛟、陈后、荣贤妃,便都是当年宫变的受害者。甚至于太子孔诏,玉王孔轩、嘉宁公主的命运,也都因为得知当年的杀戮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知言不由大胆猜想,是否连同这一回太子逼宫,玉王上位,也少不了先生从中指点似是看透了她的悲戚,何子非微微一笑,“就连你我的命运,也是从那时起纠缠在一起的。”他的这一句话,知言便听不懂了,“我记不得以前的许多事情,年少之时,你可曾见过我”“不曾。”“可我却觉得,你认得我很久。”知言仰面看他。“知言。”他轻唤。“嗯”她侧耳倾听。何子非的手指缓缓移至她耳畔,轻轻揉捻那针刺之处。知言痛得深呼了一口气,便要躲开他的手指。“我一直在寻找当日的真相,而你素来聪慧,想必也已猜到了七八分。”他的掌心轻轻贴在她的侧耳,墨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是危机四伏。太子逼宫那日,已是极为凶险,今后不论如何,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身侧。”知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知道何子非素来喜欢逗弄她揶揄她,然而此时此刻,他认真的神色却不像假装。“你对我亦不能隐瞒。”知言顺势道。“自然。”何子非应和。“我且问你。”知言目光灼灼,“太子逼宫那日,霜华为何能救我出来”早知她会问起此事,何子非目光流转,“因为她爱慕本世子。”“你”前一刻还说要如实相告,下一刻又开始油嘴滑舌。知言瞟了他一眼,面露不悦。“这便恼了”何子非兀自低笑,“她原是太子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看清形势后,便弃暗投明了。”“太子对你素无防备,恐怕都是霜华的功劳。”知言忽然歪着脑袋笑了笑,“你对霜华究竟许了怎样的承诺,她竟能为你所用”何子非沉吟半晌,终于道:“日后我开衙建府,留她主母之位。”“却是个情深意重的女子。”知言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些酸涩滋滋味,教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是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当真交换了个好条件。”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失落神情,何子非看在眼里,微微心痛,唯有低叹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不瞒你,孔诏死后,数年来所布暗卫听她差遣。”“真是划算买卖。”知言将头埋在他肩窝,闷闷道:“何子非,你真是个混蛋”右肩忽然一痛,何子非便知道怀中佳人来了脾气,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平日里那两排好看的贝齿,正毫不留情地隔着他的衣裳咬下。他一边抱着她,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小心咯牙。”何子非也不气恼,任她一声不吭地撕咬,却将唇瓣贴在她耳畔,“要不要我解了衣衫,露出皮肉给你解恨怀里的人轻轻颤抖,似是在笑,可是终究未笑出来。整整一夜,知言都像是在与人啃咬撕扯,及至醒来,竟是牙齿酸痛的厉害。她坐起身来,看了看左右,果然还是水云间的那间上房,身上的襦裙被压的满是褶皱,身侧的绣枕已经冰凉。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他抱着她和衣而睡,一边拍打她的后背,一边低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耳朵不肯听他的话语。可他的声音还是一遍遍穿透手指,飘入她的脑海,他说他心仪她,他说欲与她长相知。怎么可能何子非这个混蛋你将有美娇娘,又何必欺辱我。知言揽镜自照,只见镜中之人形容憔悴,双眼红肿。这一局,究竟是她败得一塌糊涂。自昨夜宫宴以来,皇帝便开始勤勉朝政。而上朝的第一日,礼部侍郎许知言却因贪睡误了上朝。皇帝得知,传了口谕道:“许大人便在府里好好睡上一个月罢。”许知言竟然被禁足了。朝中紧缺官员的重要时刻,许知言竟犯下这样的错误,林照闻此,别提有多欢喜。虽说他现在要处理礼部所有政务,但遥想到升官发财之路渐渐靠近,他便觉当下付出的辛苦全都值得。又过了几日,礼部忽然收到了周国国书。林照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将那书信呈给当今圣上。虽说是国书,却出自摄政王何鸿之手。周太子何岑已经大婚,却未曾还政,周国政务至今把握在摄政王何鸿手中。内容不多,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太子妃归陈多日,何日还周陈国改天换地,宫中巨变,周遭小国不是不知晓。楚端看了那书信,笑道:“既要求公主回国,又没有半分迎接之礼,真是荒谬。”陈帝回信说,嘉宁公主逢父母离世之痛,忧思郁结,久病不愈,正在宫中休养。一来二去,摄政王又道,太子对太子妃伉俪情深,不忍分离之苦,久病难医。望周世子将弟媳平安送回盛阳城。陈帝笑曰,“如此一来,若朕不放人,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要人,倒是打着嘉宁公主的幌子欲命何子非回周。陈帝心中如明镜一般,父母双亡的失势质子,其下场可想而知。楚端正伏在他膝上,闻言叹息,“若是再也见不到御周候,当真遗憾。”三日后,御周候护送嘉宁公主的御辇出京。先皇在时,极为疼爱嘉宁公主,及至新帝即位,对她的爱护更胜先皇。御周候的马车在前开道,百姓只能退到道路两旁,翘首观望,只见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而来。公主乘以十六人皇辇,六十四位御林军分列前后左右,气派非凡。其后跟随了数驾华贵的马车,载着锱铢珠玉,向城外而去。御周候近九年未回周国,他墨眸微眯,放松地倚在软榻之上,听着韩霖的声音自车外传来。“世子,有人拦路。”“赶走便是。”御周候无心理会拦路小民。韩霖的声音冷漠而犹豫,“恐怕需要世子亲自动手。”睁眼,起身,长臂撩起轿帘,便与拦路之人目光相遇。婢子模样的少女笑嘻嘻道:“世子说不让我远离身侧,这么快便忘了”她迎着日光站在一片空旷之地,好似天地之间除了那抹微笑,再无半分颜色。她自顾自地上前,盯着马车上仍在走神的周世子,伸出手臂道:“带我一程。”何子非嗤笑一声,长臂轻舒,将她捞上马车、带入怀中。他的气息逼近她,“知言要随我私奔”“不。”她自他怀中逃离,“我只是好奇,你出自怎样的龙潭虎穴。”何子非又将她拉近身侧,低声耳语,“不会令你失望。”作者有话要说:近日不在家中,奉上存稿。大好假期,陪父母出行。、四八章 长夜无眠数日之间,陈使长途跋涉。一路之上,知言几次欲见嘉宁公主,都被她贴身的侍婢挡在御辇之外。那侍婢孔武高大,恐非凡女。何子非见状,暗示知言不要轻举妄动。此时已到了周国边境,先行通报的使臣快马加鞭,转眼间已打通关节,重回陈使队伍,随之而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为首的女将军策马徐行,威风凛凛,却是太子的近侍韩宁。韩宁先行拜见了鼎王世子,然后只身来到嘉宁公主的御驾前,微微弯腰,“下官恭迎太子妃圣驾。”过了许久,车内之人气若游丝,“有劳韩将军。”愈向北行,寒气愈重。深秋时节,连呼啸之风也夹带着寒气,何子非将厚重的外袍覆在知言身上,“天寒地冻,莫要着凉。”知言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自她出了西京城以来,每日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哪里是赴龙潭虎穴,分明是毫无防备。她不会束发,一头长发松散地垂在身后,一如今日。何子非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不由苦笑,这样一个女子,到底哪里像女子又行了半日,及至盛阳城中已是傍晚,韩宁下马之际,韩霖抱着长剑走到她身侧,微微颔首,“为何召世子回京”平素聒噪的韩宁一路上极为安静,她转过脸,神色忽明忽暗,就是不肯吐出一个字。韩霖心下明了,索性拖着她进了暗处,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看清她的美貌颜色,低头轻吻,落在她唇角。“韩霖”韩宁惊叫一声,无数话语便化作了唇齿的呢喃。“一月前,太子被囚禁宫中,拼死将太子妃送出周国。”韩宁低声道。韩霖暗自心惊,却仍是细细吻她,惹得她娇喘连连。“摄政王为逼太子就范,假意恭迎太子妃还朝。”韩宁说得极轻极快,“我被人监视,传不出去消息。”言毕,竟是要落下泪来。韩霖轻轻吮吸她的泪珠,“我知你想我,却如何哭得这般伤心”二人搂抱一处,卿卿我我,外人看了不由面红耳赤,加速奔逃。何子非站在远处,对韩宁招手道:“宁儿,你来,我有话要交待。”韩宁红着脸狠狠剜了韩霖一眼,却见韩霖的脸比她还要更红。她徐徐上前,银色的甲胄于月光下愈发挺拔。韩宁向何子非抱拳道:“世子请讲。”“我此番受陈帝派遣,护送嘉宁公主还朝。而今公主已回盛阳城,我明日便动身回国。”何子非语气温和,不急不缓,这句话字字清晰,教周遭的军士听了个明明白白。韩宁点头道:“我定会将原话带到。”言毕翻身上马,护着太子妃的御辇一路而去,随行的还有周皇御赐的那几十位御林高手。太子妃的贴身护卫、婢子们一走。鼎王世子一行仅剩十余人,便被安排在驿馆休息。堂堂一国世子,竟然要住在官员歇脚的驿馆,知言虽然一路跟着何子非默默无语,心里却无不抱怨。及至驿馆,负责接待的官员斜睨着眼瞧了瞧数年流浪异国的鼎王世子,不耐烦地两两分了房间,领着一干人去歇息。而鼎王世子的“侍妾”便与世子同分在一间上房内。随御周候回周的伙夫何欢,替世子打了热水,便默默退出了房间。知言尴尬地笑笑,“如此恐怕不妥。”何子非脱了外套鞋袜,懒懒地倚在榻上,脚下的热水泡得他舒爽不已,他的声音带着笑,“我的侍妾与我同睡,有何不妥”不论如何,何子非也是一国王世子,竟然连自己的别馆住所都没有。知言在他身旁的矮凳上坐下,替他打抱不平,“你当真甘心”何子非眯着眸子问,“不甘心又如何”知言思索了半晌,抱着膝盖道:“若论阴险狡诈,太子不是你的对手。”“知言这是在夸我”何子非微微睁开眼,“我父母虽已离世,可我却还有个弟弟。”何子非与何岑非一母所出,他也极少提起自己在周国之事。今夜重回故土,他倒是比往日更加随和,“自母妃入宫为妃,我虽有鼎王世子的封号,却也是名义上的皇子。”知言竖起了耳朵,听得认真。“太子已立,我年龄又长,便引起了朝中纷争。”何子非将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道。“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秋狩之季,我与太子一起随陛下猎狐。”何子非仍旧闭着眼,不紧不慢道:“我虽年幼,却骑射俱佳,寻了一头熊罴而去,可策马走远,才发觉周围无一侍卫跟上。几乎是本能反应,我调转马头离开猎物,可就在同时,那熊罴后足站立,掀翻了皮毛,竟是猎户假扮。”知言听得心上一紧,双手攥着衣裳,自我安慰道:“而今安然无恙,想必是获救了”“瞬时有十余名猎户现身,他们手持利刃,向我而来。”何子非缓缓睁开眼,吐了一口气,“索性我年幼马快,未被赶上。”知言不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也跟着他吐了一口气。时光飞转,却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当日的情景。他虽策马逃远,可那些人哪里肯罢休。有擅射者持弩瞄准,对着他的后心便是一箭。他躲闪不及,无处可去,眼看那箭便要袭来,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仍记得身后那人微弱的呻吟:“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身后的少年虚弱似白纸。天寒地冻,医治困难,何岑自那一日起高烧不退,背后的伤口呈化脓溃烂之势。最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