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韩霖看出了怎样的端倪,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抵在墙上亲吻。口舌于一处嬉戏打闹,她抵着舌尖将指环送至他口中,哪知他却不接,仍是留恋于二人唇齿间的滑腻游戏。他力道颇大,教她险些将那指环咽入腹中。她好不容易将指环压在舌下,却又被他百般挑拨,气得她娇喘不已。终是她小巧灵活的舌尖,将指环滑入他口中。韩霖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离开她的唇瓣。韩宁自小众星拱月,哪里被男人强吻过,那一夜的种种,羞得她面红耳朵赤,更是不由红了眼眶,几欲落泪。韩霖却仍在她耳畔轻吻道:“我知你想我,却如何哭得这般伤心”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那一夜,韩宁只道他为了掩人耳目,便也不追究,可这几日思前想后,又觉得自己不论是在言语上还是身体上,都吃了大亏。都说魏鼎王不日将还陈国,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在他韩霖心里,她究竟算是什么“那一次,你就没有生出些别的心思”韩宁几乎要跳起来打他。“没有。”韩霖神色冷静。“我不相信。”韩宁负起地扳过他冰冷而英俊的脸,瞅准他薄情寡义地唇便啃咬下去。她的小舌温热柔软,不停在他唇上摩挲试探,他却终是口唇紧闭,不准她进入半分。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韩宁只觉得她的口鼻都要被冻得麻木,可他的情绪却别寒夜还冰冷三分。他终是不为她所动。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韩宁忽然离开他,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她今夜涂了口脂,此刻一定又花又丑。她尴尬地笑笑,“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果真是心如磐石的韩家男儿。”说罢自角亭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之即,借着明亮得月光,韩霖似乎在她眼角看到一丝星芒,转瞬之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无暇顾忌刚才看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心跳得厉害,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冲下去追上她,将她揉进怀里再不放开。可是他不能如此,越是克制便越是心跳,砰砰的心跳却夹杂着刀割般的痛苦,令他紧紧索瑟着身子,双手捂住胸口。终是忍无可忍,他咬着唇道:“宁儿。”月色明亮,韩霖以指腹轻轻擦拭唇角,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他犹记得那一日,世子赐了许知言一盒小小的口脂,他以指腹轻轻擦在她的唇瓣之上,而后把玩着指尖的嫣红,不肯擦去。那时他只知道世子迷恋上了不该迷恋的,却不知这一抹朱红竟是如此动人心魄。不知何处投来泠泠的清亮目光,韩霖不由追随那目光而去,便见近处的偏殿灯火通明,许知言正立在窗边,长发散落如瀑,披着外袍笑着看他。韩霖目光一凛,惊得知言一个哆嗦,他却已跃至近前,“陪我对弈一盘。”知言对上韩霖的眼睛,往日里冷若冰霜令人不敢靠近的韩霖,眼里竟满是孤寂与痛苦。孤傲如斯,冷漠如斯的韩霖,此时此刻的神情竟然是无助。知言点头,“好。”她竟也无心入睡。韩宁是韩家独女,是注定要辅佐九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她从未学过抚琴作画、梳妆女红,每日里尽是与那些刀枪棍棒打交道。久而久之,一同长大的贵公子难免叫她野丫头。她也曾怀疑过、抗拒过命运的不公,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周国韩家后人,又哪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韩宁不同于其他女子,自小到大,身旁也没有一个贴心的朋友,更别提手帕交。这一切的改变源于韩霖入府。韩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却身兼她的书童,护卫与同窗于一身。韩霖的存在,本就是韩宁的影子,助她成为国之首辅。然而韩霖天资聪颖,即便读书习武时间晚于韩宁,资质与悟性却远在她之上。及至十四岁,韩霖已经名动盛阳城。韩霖棋艺卓绝,知言不敢掉以轻心。可是自落座以来,他便心不在焉,频频失误。“有心事”知言试探。“如你所见。”韩霖也不避讳。“如我所见,韩将军对你用情已深,你又何必如此决绝”知言以手指轻点棋子,指尖冰冷沁凉。韩霖未曾料到她如此直白,不由一愣,“此情此境,我只是韩家养子,我不能令她举步维艰。”原来,他是怕自己给不了她未来。她是堂堂一国将军,未来的内阁首辅,而他却是她的“兄长”,辅佐鼎王的谋臣而已。谁能封得住悠悠众口纵是他韩霖不惧流言蜚语,她一介女流,又如何承受得了“你虽是好意,恐怕会伤了韩将军的心。”知言叹息道。“她自幼果敢执着,不输男儿,我若不决绝,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韩霖落子,却又走了有失水准的一步。知言不由浅笑,“言不由衷。”韩霖冷声道:“若她有你一半豁达,我也不至于如此。”知言微微吃惊,韩霖竟然会夸奖她,真是受宠若惊。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教她不那么明白。“今后是否一如今日”韩霖问。“与他站在一处”知言不解。韩霖点头。“为何这样问”知言仍然不解,难道还有两难的抉择等着她当夜,内侍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往北辰宫。因惊扰了皇后如梦,挨了二十大板才得以面圣。陈帝得知周国的魏鼎王何子非乃前魏的遗孤,为他设魏王府,请魏王还朝,尊为大周魏王。与此同时,从陈国出发的使臣正请了圣旨而来,授以魏王九锡,不必跪拜圣上,出入皇宫可策马佩剑。如此礼遇,当是为了感激魏王后当年让玉玺与孔萧之举。究竟是做周国的魏鼎王,还是成为陈国的魏王。何子非助何岑登基,留在周国可谓富贵荣华,若是回到陈国,陈帝的心思便令人捉摸不透了。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令孔轩对何子非如此上心知言彻夜难眠,晨起与何子非相遇,见他俊朗的面容之上,一双眼泛起血丝,似有疲惫之态。何子非见她整理行装,不由问道:“你要去何处”“去看看魏王的新府邸。”知言漫不经心道。忽然被人从身后环住,何子非的气息近在咫尺,“知言懂我。”、五五章 有梦惊魂天寒地冻,隐隐落雪。魏鼎王的车驾离开之时,周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虽未入冬,已寒冷至极。知言舒舒服服地靠在暖和的裘皮软垫之上,怀中捧着小巧温热的暖炉,隐约有了睡意。每每在马车之上,便睡个昏天暗地,宫变这些日子,却几乎没有合眼。何子非笑望着频频打盹的知言,心想竟有她这般的女子,何时入睡、何时清醒,也是可以控制的么知言于将要闭上的眼睛缝隙中看到何子非不怀好意的笑,无力解释道:“从年少之时便是如此,除了头痛昏厥,便是想睡则睡觉,想醒则醒。”知言随何子非离开陈国,已有数日,距离陈帝命她“闭门思过”一月的期限渐渐临近。想到她即将脱下红装,又要扮成男子模样,何子非顿觉无趣。他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的头枕在他腿上。手指轻轻触碰她脑后那枚银针,痛得她咬牙切齿。“所以想记起便记起,想忘记便忘记”何子非问。知言喃喃自语:“可偏偏是记不起、忘不掉。”他的手指流连于她的侧脸,徘徊间滑入她的衣领,顺势攀上了精巧的锁骨。入手是分明的棱角,薄薄的肌肤,她竟又瘦了。行至一半,自西京而来的管家老贺亲自接魏王回京,韩霖则先走一步。知言心中明朗,而今何子非已经是陈国魏王,此时又孤身在外,不论是公仇私怨,此时动手时机最佳。可韩霖武艺高超,罕有敌手,何子非不会轻易将他遣走,此时韩霖一走,必有大事发生。自韩霖离去,知言心中便浮起不安情绪,加之老贺行进的路线日渐偏远,与他们来时的官道不同,她每日愈发睡不着。开始的两三日,一行人入夜后便留宿驿馆客栈,次日继续赶路。及至今日,便来到了偏远无人烟之境。入夜之后,一行十余人只得于山林露宿。知言乃是唯一的女眷,何子非便将她安顿在马车内,其余人皆露营在外。冬日渐近,森冷的寒气愈发逼人。众人隐匿于山林之中,不敢贸然燃起篝火,只得在月色中歇息。知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夜色中睁大了双眼。犹听得马车外的老贺道:“请王爷入车内歇息。”何子非拒绝,“不必。”老贺沉吟半晌,“这许姑娘模样周正、惹人可怜,王爷若不占了先,恐怕被别人瞧了去”知言胸口一闷,脸上烫得能煮熟一只鸡卵来,但听何子非笑得无力,“王爷在你眼中,何时这般不堪”马车外一阵沉寂,老贺仍然不死心道:“王爷,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啊”月黑风高,老贺有一句每一句地教唆自家王爷,也不怕马车内的人听到。知言忍无可忍,在黑乎乎的马车内翻了个身,借着冷风吹来的寒气咳嗽数声。老贺的声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知言屏气凝神,只觉轿帘忽然被人撩开,随之而来的,是何子非身上熟悉而温暖的味道。他于黑暗中准确找到她的位置,在她身旁坐稳。即便知言不睁眼,也知道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羞得她脸上有如火烧。然而渐渐的,她心中的不安便渐渐地变小,最后烟消云散,终于能在这天地之间闭上眼,心无旁骛地睡去。夜宿荒郊,怎能睡得安稳,那些记忆中存在的、不存在的,都如走马灯一般在知言脑海中盘旋不散。思绪飞速流转,记起第一次见到陈帝之时,她隐约闻到他龙袍上的龙涎熏香,熟悉而温馨,竟像是遇到了故人。转瞬间陈帝薨,她想象不到他死去的模样,是像父王一般,被长剑贯胸口,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眼还是像姨父那般,饮了鸩酒绞扭着身子含恨九泉帝王之薨她见过太多帝王之薨。记忆的水闸不知被何人打开,洪水猛兽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她是黎国最为受宠的小公主,却因哥哥凌桑篡位,杀了父王以自立。人人都说死去帝王的挚爱妻女将要为他殉葬,那一年她还是个小娃娃,不知道什么叫殉葬,只知道母后哭红了双眼,终究狠心将她送出了皇城。这一走,竟再也未曾回去。她被送往千里之外的魏国,被姨母养在流云观整整两年。姨母是魏国的皇后,与母后长得一模一样,却对母后讳莫如深。她虽不知为什么,可每每看到姨母,年幼地她便开心不已,寸步不离姨母身旁。她也曾于年少之时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因而姨母常常罚她闭门思过。不对魏史统统都不对,姨父、姨母、太子哥哥分明不是那样。“知言,知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知言蓦然睁开眼,身上的涔涔的冷汗惊得她止不住战栗,“我做噩梦了”一只温暖的手抚着她的侧脸,黑暗中的声音缓缓道:“你在梦中一直叫太子哥哥,是想起什么了吗”“没没有。”知言慌张答道。心里却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太子哥哥杨绪并没有死啊黑暗之中,知言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顾不得许多,忽然掀开轿帘,趴在马车上干呕起来。呕了半晌,却嗅到马车外的腥臭之气更浓。虽是月黑风高,却仍能借着星光,看清随行的死士旁若无人的清理着几具尸体。知言捂着嘴不忍再看,身子却被人揽进怀里。她不由用力吸气,嗅着何子非衣裳的熏香渐渐平静下来。知言不知道,她睡去的那段时间是有过怎样的血雨腥风,她只知道,每当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总会伴着头痛晕厥过去。她见过太多杀戮,太多鲜血,于是在姨母自焚那一日,倾城先生对无云道长说,“公主年纪尚幼,被那血腥杀戮惊得失了魂魄,如何才能了却前尘旧事”无云道长心慈,不忍道:“云暧与月微,皆曾在我流云观修行过。贫道无力帮助云暧,便助她的女儿忘却前事,重新活过。”自那以后,她便成为了许无言身边的小弟子,耳畔也多了一枚小小的银针。前尘旧事犹如被封印,终有重见天日之时。可无云道长当日的心愿,她终究是辜负了。老贺带人仔细检查了尸体,于黑暗中神情难辨,“王爷,这些皆是宫中的暗卫好手。”“暗卫”何子非沉吟半晌,“宫中暗卫由齐皓调拨,太子暗卫由霜华统御。霜华自然不会害我,齐皓却已是戴罪之身又会是谁”老贺点头,“接下来如何处理”“将那印信带回,交给霜华过目。”何子非又道。知言捂着口鼻,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她曾以为霜华是他府上的妾氏,何子非虽对她无心,却因她是陈帝孔萧所赐而养在府中。而今看来,何子非早在朝夕相处中笼络了霜华的心。他不仅收获了她的爱情,还收获了她的忠诚。霜华、韩霖、余鹤、岳南枝,是否每一个人,都在相处中被他所蛊惑甚至于她自己,为何不知不觉便与他站在一处何子非究竟何德何能知言叹息一声,却被何子非用裘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