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日见到那白衣女子,便一眼认出了她头上的簪。出于好奇,上前跟她搭话。想不到落得这样尴尬的局面。三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忽地听到正殿里的太监唱到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三人正好是一排。于是立即整装肃容,与其他唱到名字的三名女子鱼贯而入。、太子纳妃,天下大选2正殿里的太监一个个报着底下女子的姓名来历。“詹事府右春坊从九品司谏袁怀钟之女袁君毓,年十八。”袁君毓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请安,“臣女袁君毓叩见皇上和贵妃娘娘,皇上万岁圣安,贵妃娘娘千岁吉祥。”她此话一出,殿上的人均是一愣。“千岁”在安兴国历来只称呼皇后,皇后虽然不设品级,但是位同帝尊。因此皇上称”万岁“,皇后称”千岁“。“皇后之下设正一品皇贵妃一名,正二品贵妃两名,贵妃之后顺次按品级而下便是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和无品的官女子。我朝无皇后和皇贵妃,董贵妃自然在宫中品级最尊,但是也没资格被称呼“千岁”。袁君毓这句话是大大的逾礼了。司礼太监不知如何吩咐,只拿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龙椅宝座上的皇帝。只见皇上脸上笑容如常,似乎并无不悦之色。董贵妃面上也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粉面含春,不威自露。董贵妃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袁君毓身上来回打量,眼中精光四射,似乎要把人看透了一般。只盯得袁君毓背上冷汗涔涔。在家时父亲就告诉自己,董贵妃以听人奉承拍马为乐,且最喜人把她当做皇后来尊崇。她是宫中最尊贵的女子,宫中的吃穿用度均是按照皇后份例,就连出行都是按照皇后仪仗,皇上对此也不管不问,任由她逾礼跋扈。但她虽有皇后之实却一直无皇后之名,此乃她生平第一恨事。袁君毓今日这话,是自己几日斟酌之后的结果。董小姐虽然尊贵,却到底不如直接奉承董贵妃来得好。如何才能让董贵妃在这一时半刻间垂青于己只有担着逾礼获罪之险,在皇上面前对她奉承拍马。如此一来,才能在方寸间对她坦露忠心,另她青眼有加,对自己提携庇护。“甚好,记下留用吧。”董贵妃声音不甚响亮,但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司礼太监惶恐为难,只拿一双眼睛瞅着皇上,期盼着皇上示下。皇上冲他轻轻颔首,方才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在名薄上写下袁君毓的名字。又唱过两名女子,方才轮到那董小姐。“正一品右丞相董卓之女董芸梦,年十八。”董芸梦上前跪拜叩首:“臣女董芸梦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贵妃娘娘安乐吉祥。”董贵妃侧过头对身旁的皇上说:“皇上瞧瞧臣妾这侄女如何”皇上笑着点点头道:“芸梦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向董贵妃问道:“朕记得她小时候经常来你宫里走动,怎么近两年来都没瞧见她进宫了。”董贵妃嗔怪道:“皇上怎地忘了,咱们的睿儿也大了,她们表兄妹之间也须得避嫌才好。”皇上恍然大悟,赔笑道:“对,对,对,是朕糊涂了。”董贵妃柔情蜜意地微笑注视着自己这一国之君的丈夫,头也不回地对司礼太监道:“记下留用。”皇上赞许地相和而笑,一偏头笑意却不达眼底。司礼太监继续唱道:“正二品吏部尚书丘启山之女丘欣,年十八。那白衣女子从容上前行礼:“臣女丘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愿皇上万寿万福,贵妃娘娘长安极乐。”“丘启山的女儿。你父亲可是朕的股肱之臣哪。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长什么样”皇帝如洪钟般的声音威严地自大殿上方而来。丘欣丝毫不畏惧,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皇上发出一声惊噫,引得董贵妃侧目,顺着皇上惊奇的眼光看向跪在大殿中的人。突然间,贵妃脸上神色也是一变,目光复杂地剜在丘欣身上。丘欣大胆地和坐上二人对视着,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只见那蟠龙宝座上的皇帝四十来岁年纪,仪表瑰杰。头戴吉服冠,颈挂朝珠。一身明黄龙袍。龙袍上并绣九条金龙,预示着皇帝是“九五之尊”。远远望去,冠服端严,神情闲远。只是他的目光似乎带着几许哀伤和沉痛。那董贵妃保养得宜,看似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带朝冠,脖子上挂着三盘朝珠。身穿圆领对襟的织金绸镶边朝褂,上有立龙、行龙无数,以云彩相隔,绣着团寿字。膝以下是红织金寿字缎面朝裙,以片金加海龙缘边。坐在皇帝身旁,整个人华美异常,耀眼夺目。但看向自己的眼光似乎是又恨又惧。“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不错,不错。”皇上似赞美似感慨,那两句“不错”,到最后细不可闻,仿佛是他说给自己听一般。“谢皇上夸奖。”丘欣行了一礼谢道,面上却不见喜色。“记下留用。”皇上吩咐道。一旁的董贵妃张口欲言,到底是没有出声。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丘欣,复杂难言。司礼太监吩咐众人退下,皇上的目光一直恋恋追随着丘星,直到殿门尽头。退下的女子们依旧在偏殿等候。袁君毓脸上全是矜骄得意之色,紧紧随着董芸梦,寸步不离。董芸梦的眼光却远远粘在丘欣身上,她心中对丘欣充满了好奇。原来那名女子是礼部侍郎之女。她容貌清秀绝丽,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为何看她的言谈举止,却是野性十足,一点规矩也不懂。她头上的白玉一笔寿字簪真是好看,只是姑母都搜罗不到,她又是哪里来的。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丘欣面前。“丘小姐,方才不知小姐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小姐恕罪。”董芸梦说得极是诚恳歉疚。周围女子听得这董家小姐竟然主动示好服输,言语间又听得那白衣女子似乎大有来头。心中对那白衣女子又多了几分忌惮。丘欣眼光从她面上瞟过,又定定看向远处,似乎没看见董芸梦这个人一般。一旁的袁君毓仗势出头,怒道:“你这人好生傲慢无礼。亏地出生名门,怎地一点规矩也不懂。空有一副臭皮囊。”袁君毓言语间夹杂着几丝嫉妒。她知道自己早已得罪这位吏部尚书的小姐,这位丘小姐性情孤傲,连对董小姐都不留任何情面。就算自己此刻为自己开罪,也是开脱不得。不如忠心护着董小姐。董小姐单纯亲切,来日就算与那丘小姐势如水火,自己只要有她董家撑腰,那丘小姐也奈何自己不得。丘欣听袁君毓如是说,不怒反笑:“袁小姐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出身名门,又有一副好皮囊。这恐怕是袁小姐一辈子也求不来的吧”袁君毓怒极,又奈何她不得。只伸出一只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董芸梦怕二人吵闹起来惊扰圣驾,到时候三人都脱不了干系。于是开口劝阻道:“君毓,不要对丘小姐无理。”袁君毓听得董芸梦叫自己君毓,心中已是欢喜异常。她言语中看似在指责自己对丘欣无理,实则已把自己当做她的人。霎时间,心中的怒气全消。她回首平静地对丘欣道:“丘小姐,我今日奈何不了你,不代表我今后也奈何不了你。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话刚说完,就被董芸梦拉着手臂离开了丘欣身旁。一时热闹的偏殿也随之平静了下来。终审直到午时方结束,皇上身边的太监出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约:朕闻乾坤定位,爰成覆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恒之象。惟政先内治。赞雅化于坤元。秩晋崇班。沛渥恩于巽命。彝章式考。典礼攸加。锡尔正一品右丞相董卓之女董芸梦,早毓名门,素娴内则,是宜册宝封尔为皇太子妃。尔其温恭益懋。承象服以凝庥。勤俭弥彰。迓鸿禧而衍庆。钦哉。”众人皆屏气敛声,跪拜于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回旋在众人头顶,听得董芸梦册封为太子妃,类似于袁君毓一流的自然是不出所料、皆大欢喜。一些女子早听得袁君毓如是说,如今被她言中,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其余失望的、惊讶的、嫉妒的、艳羡的,神色各异,精彩纷呈。能进得终审的大多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她们的父兄与董芸梦之父同朝为官。董芸梦之父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自己是下属之女,虽心有不甘,到底是压下心头的不快,纷纷朝董芸梦来恭贺。只有那礼部尚书之女丘欣除外。董芸梦谦逊有礼,一一应答。脸上一片云淡风轻,足以彰显她大家闺秀的风范。太监清了清嗓音,打断挤作一团的众人,继续宣旨。其下不过是宣读侧妃、侍妾、女官、宫女的册文。太子妃尘埃落定,众人着意恭维于董芸梦。之后的册文上足有百余人,不足以道。众人耳聪目明,也不过是寥寥几句恭喜而已。袁君毓因为静怡轩中拍马讨得董贵妃关心,被董贵妃要作宫中宫女。这出于她自己料想之外,原以为再不济也会封她一个女官。却不知自己拍马太过,反而被董贵妃束在身边,着意要她专讨自己欢心。她转念一想,董贵妃乃宫中第一人,自己要做了她身边的红人,将来何愁没有荣华富贵。自己心中派遣开了,顿时转悲为喜,奉承在董芸梦左右,好不欢喜。丘欣论相貌与董芸梦不相上下,原以为她就算不封太子妃也会封个侧妃。毕竟她是礼部尚书之女,出身也算高贵。皇上卖她父亲几分薄面也会好好安置她。而她却出乎意料地被留在宫中做了浣衣局的一名宫女。宫里只有一些出身贫贱、无门无路的宫女才会被分派到浣衣局做里做这等下贱活。经过如此重重选拨脱颖而出的女子,若非有人故意为难,是不会分到这等地方的。众女子们冷眼旁观,只道是丘欣得罪了董芸梦,被恶意刁难。她再如何冷傲,到底不如董芸梦出生尊贵,背后又有董贵妃撑腰。于是众人不再忌惮于她,甚至有些女子当面冷嘲热讽。即便家中有些权势,一入宫门深似海,想来她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在宫中是不会有翻身之日了。三日之后,中选宫女入宫各司其职,其余封侧妃侍妾的各家自行婚嫁,自不必说。、浣衣局的日子浣衣局里,丘欣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浣衣局。太监为她引见了浣衣局的女官,二人交涉过了之后,那太监便离开了。浣衣局的女官姓秦,五十来岁的年纪。脸上皮肤蜡黄,有因年老而出现的松弛。眼角额头上都堆着厚厚的皱纹,一层一层,仿佛尺量刀刻一般。那女官一双眼睛凌厉地在她面上扫过,冷哼一声,说:”跟我过来。”丘欣跟着姓秦的女官走过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便来到一处宽敞的后院。后院里两排宫女整齐地坐在小杌子上,面前一个大水盆,手边一大叠衣物,正在忙碌地浣洗着。女官吩咐宫女们集合,大声地训话道:“这位是新来的宫女,叫丘欣。以后便跟你们一样了。”寥寥几句话后,又吩咐众人解散。众宫女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见多说,更不见低声交谈。可见宫规严谨。不待休放下行李,丘欣便在女官的吩咐下劳役起来。只见她一身浅绿宁绸碎花绸袍褂,发髻高挽,与众宫女一齐忙碌着洗衣晾衣。如此不作任何歇息地忙碌到日落,手边堆积如山的衣物方欲将洗完。丘欣皓月般的一双玉手在水里搓揉着一件绣着飞凤牡丹的大红色宫装。绣工华美繁复,领口、袖口上还镶有绫锦,金彩纹绘很是好看。丘欣眼色极佳,一眼便观出这是一位得宠妃子的衣裙。也不作他想,认真浆洗起来。女官过来一一查看,见众宫女处都只剩寥寥几件衣物。想着今日的活儿就要完成了,心里也是高兴。来到末尾的丘欣处,见她正在浆洗那件大红色宫装,突然神色一变,提起水里的宫装,湿淋淋地便往丘欣面上扔去。丘欣不躲不避,脸上、身上顿时湿了一片。挂在身上的宫装仍然不断地滴着水往身上浸。女官劈头盖脸地骂道:“作践的小蹄子,贵妃娘娘的衣服都给你糟蹋了。怎么当不了太子妃连洗衣服也不会了别以为皇上面前选拨出来的人就高人一等了。进了这浣衣局,一切都得凭我秦姑姑做主。出身再好你也是我秦姑姑手底下的一个奴才。把贵妃娘娘的衣服重洗一遍,罚你今晚不许吃饭。”说着狠狠瞪了丘欣一眼。底下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秦姑姑的厉害众人是领教过的。她是先皇在世时的老姑姑,先皇在世时宫女终身不得离宫。待到高祖继位,以宽驭下。凡宫女年满二十五即可放出宫去。彼时,秦姑姑留邺宫中已二十年余。年老色衰,家乡亲人早已不知音讯。与其出宫颠沛流离,不如留在宫中尚可平安终老。她自愿留下后,因在在宫中呆得久,资历高,便被分配掌管这浣衣局。秦姑姑年轻时也颇为貌美,当年有幸得先帝垂爱,本可晋升为更衣。无奈被争宠的妃子从中阻拦,一场美梦终成镜花水月。她从此愤郁,加之自己年老色衰,便最恨年轻貌美的宫女。若是落到自己手中,必定要寻着由头整治一番。众宫女知她脾性,即便那有几分姿色也不敢妆扮。丘欣貌美绝丽,即使荆钗布裙也挡不住明艳绝伦。如今进了这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