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他,阎某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孤星抱以一笑,缓缓退了出去。院子里站了好大一阵子,孤星方推开门进去。承焱坐在椅子上,与自己出去时并无二样,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回来。“早早便听见你的脚步声了,怎地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也不进来不怕冷吗”承焱关切地问。孤星在他手中写下:“今晚月色大好,一时贪看住了。”承焱宠溺地抚着她的手背,说:“月色再好,也不如身子要紧。等我能看见了,再陪着你共同赏月可好有我在你身边,便不用担心被冻着了。”孤星疑惑,在他手心中写:“此话怎讲。”承焱坏笑着说:“你要是觉得冷,我便拥住你。哪里还能让你冻住呢”孤星大感羞赧,急急地想把手从承焱手中抽出,无奈承焱握得紧,只觉得他手心那样暖,包裹着自己微微有些冰凉的右手,暖意一阵阵传到身上。孤星佯怒,偏过头去不理他。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他哪里就能看得见呢承焱的语气温柔得能沁出水来,说:“我是认真的,我想把你拥在怀中一辈子。潮涨潮落,月盈月亏,就这么与你相守一辈子。”即使是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何况是一颗火热跳动着的蓬勃的心,更觉得被泡在了蜜罐里,满心满肺里都是甜的,却也怎么都不腻。孤星顺势倒在承焱怀中。在巨大的幸福背后不免生出几缕伤感。乌蒙山上的这段日子,会不会就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第二日,阎无常以天山雪莲入药给承焱敷在眼睛上。“我这药下去,保准你明天就好了。”阎无常信誓旦旦地说。这几日住下来,对于阎无常的医术,孤星还是有把握的。知道他虽自负,本领却也非常,不是滥当了神医的虚名。这一天一切如常,陪着承焱下棋,吃饭,散步。唯一一件不寻常的事,便是那童子来报,山上宿清观里阎无常的师妹已经离开了乌蒙山。阎无常一言不发,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孤星了然,此人心智极坚定,又对他师妹痴心一片。待明日给承焱拆了药,他一定会随他师妹而去。其实谁又能说那王师妹是不幸福的呢尽管皇帝负了她,可是有阎无常为她耽搁了大半辈子。只是感情从来不是公平的,你若一颗心只放在一个人身上,那旁人即使做再多也是瞧不见。想到这里未免要想到自己身上。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孤星凝视着承焱,山中无事,此刻的他拿了一枚棋子在手上把玩,偏着头思索的样子既温文尔雅又显得气度高华。承焱与皇上为父子,自然有几分相像的。当年那王师妹,也是这样倾心于皇上的吧。只是自己比她多了几分清醒,很清醒地知道承焱不是自己能留住的人,这段情必须要在这里戛然而止才好。尽管这样的清醒是痛苦的,也好过被承焱识破身份以之后一切成空。有了这份情的念想,往后的日子即使再难捱,好歹回忆起来也能悟出那么一丝甜。想着想着,孤星不禁凑过去吻住他的唇。鼻尖有一股清香的草药气息环绕,他的唇削薄而温暖,如被热水烫过的花瓣,一点一点服帖盛开在自己的唇上、脸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孤星只觉得天旋地转,神思游转间仿佛自己已踩着浮云到了九天之外。茅屋里不时有炭火哔啵炸开的声音。只这一点点声音,提醒着自己还在世间。拉回了自己的一点点残存的理智。待自己反应过来,承焱的吻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并且一路向下。孤星惊慌,赶紧推开他站起来。承焱这才晃过神来,没料到自己竟然如此失控。当初与董芸梦在一起时到底还能自持些,而自从遇上了银铃,说的话做的事没一件是与以前一样的,并且每一件都不是自己能想好、能预料到的。可偏偏自己又不知不觉要那么去说那么去做。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承焱轻咳了一声,说:“方才失态冒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孤星脸上红得如火烧一般,想起是自己率先吻上他的,如何能说是他冒犯承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急忙解释:“不,不是,你要往心里去。我并非故意冒犯,可是我吻你是认真的。”孤星听他这么说,更是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尽管自己知道承焱他看不到。“遇到你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想说的话、想表达的心意总是说不尽、说不全。”承焱说得认真而感慨。孤星拉过他的手写下:“你都是这样哄别的女子开心吗”承焱坚定地摇头,说:“让我如此相待的只有你一个,此生也只有你一个。”孤星轻轻一笑,握住承焱的手、轻靠在他肩上。、魂不守舍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月上柳梢了。服侍了承焱睡下,悄悄在房中点了迷香,看承焱睡得沉了,才收拾包袱悄悄出去。叩响阎无常居室的门。阎无常已是睡下多时。披了件外衣不耐烦地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孤星便毫无预兆地突然跪在他面前。阎无常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子,说:“明天你家相公的病便可好了,你不用跪我。”说着便要关门谢客。孤星一把抓住他的袍角,说:“神医请听我一言。小女子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今夜必须得离开此地。今有一事相求,恳请神医,若是他日公子问起小女子容貌来,请神医一定不要如实相告。”阎无常哼了一声,说:“老夫只管看病,其他的事没兴趣。”说完便“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孤星仍旧跪地不起,也不在乎阎无常的阴阳怪气,诚恳地说“如此便谢过神医了。”郑重地以首俯地拜了三拜。便狠下心肠来转身离开。一口气在雪地里奔走好几里,直到泪水模糊了眼睛,远处的茅屋在漆黑夜色里变成含混不清的一个小轮廓。想起承焱睡前还拉着自己的手说;等他明天拆了眼布,第一个便要好好看看自己。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流不尽。孤星用手背为自己擦了擦眼泪,安慰自己不用这般伤心到了王府里同样能见着,自是那时自己又要成为那个受他冷落的王妃,而不是放在心尖上的银铃。长抒了一口气,孤星最终不再回头,向着山下走去。日夜兼程将近半月方回到王府。想不到进了疏星阁,第一个遇见的人竟是铭佑。他坐在明间的紫檀木交椅上,手指轻轻一点一点叩着椅背。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孤星,仿佛要望到她心里去。“很多时候你就像个谜一样,你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能对我说。偏偏我就是心甘情愿地为你守着、等着。”铭佑的语气里时难掩的疲惫和挣扎。孤星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定了定神开口说:“丘欣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引为红颜知己。只是丘欣身不由己,确实有诸多苦衷不能言明。即使是王爷,也不能言明。还请王爷恕罪。”铭佑的眼光暗淡了下去,舌尖底下如含了几枚莲心,那样地苦。“你口口声声唤我为王爷。”铭佑苦笑一声,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放下你的忧心,本王既然当你是朋友,对你的关心只会止于朋友的本分。你既然回来了,我也无须多呆,告辞。”孤星福了福身,说:“王爷慢走不送。”铭佑的脚步一顿,有细不可闻的叹息,虽是轻不可闻,却如蒙在心上的一层尘埃,旁人看不见,自己也擦不去。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吱呀“一声响的如意灵芝纹饰的裙板隔扇门后,孤星觉得整个人疲倦异常,瘫坐在椅子上。芳宜不知何时走到身边,放低了声音说:”小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王爷天天来。好几回李妃佟妃她们来闹,都是王爷设计挡了回去。奴婢冷眼看着,王爷待小姐是很好的。”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该说,芳宜的声音到最后低得几乎不可分辨。孤星叹了口气,说:“王爷再好,咱们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奴婢明白了。”芳宜福了福身,便服侍着孤星沐浴更衣,把此事搁置不提。在王府的日子一呆就是大半月,孤星心中惴惴不安,承焱至今未归,难道是眼疾未愈终于到了那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三月,承焱才迟迟归来。孤星海棠红的罗裙摇曳在身后,随着蹲下的身子洒开在周围,如春日里那一朵最鲜艳的海棠花绽放在枝头。承焱却神色悒郁,似乎非常不快。自众女身旁匆匆而过,竟未多看一眼,更不用说开口问候。李妃和佟妃一心盼着承焱归来,如今见承焱不做理睬。李妃眉间怒气和委屈交织,狠狠甩开春儿搀扶的手,说:“肯定是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勾了王爷的心思去,要是让我知道,非撕碎她不可。”佟妃那一双羊羔般温顺的大眼睛中噙着眼泪,恋恋不舍地追随着承焱的身影。孤星见承焱安好,也不作他想,扶着芳宜主仆二人回了疏星阁。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疏星阁外的湖边上垂柳合围,绿荫匝地。柳丝轻轻在风中摇摆,仿佛扶摇而上的缕缕青烟。桃花、杏花开得如云蒸霞蔚一般,宛若一场江南多姿缤纷的烟雨。桃红柳绿中,孤星一身淡紫色衣衫蹲在湖边,饶有趣味地喂着那几条锦鲤。芳宜匆匆自杨柳深处钻出来,走至孤星身旁便开始抱怨:“小姐你是不知。那李妃实在可恶,竟然在王爷面前状告您与安平王有染。幸好王爷不作理会。要是信了那李妃的话,小姐又要有苦头吃了。”芳宜气愤难平,孤星却无所谓地一笑,说:“咱们用不着跟她一般见识。”芳宜颇带着几分凝重和狐疑说:“奴婢听春儿和柳儿私下议论,王爷这趟出去受了伤为一女子所救,王爷对那女子魂牵梦萦。回府之后便喝令着轩统领带人去寻。看来是铁了心要迎那女子入府。这下可好了,看那李妃、佟妃还能嚣张到几时。”孤星正了神色,说:“与咱们无关的事切勿妄言妄听。咱们只在这疏星阁中安心过日子就成。”芳宜噤了声,恭谨地应下不敢再言。孤星转过身来临水而立,一抬眼正对上承焱在朗月居中凭窗而望,二人远远相视,感觉到承焱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淡淡地一瞥,随即移向别处。远处是蔚蓝长空,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整个人笼罩在愁思之中。孤星心中泛起隐隐的失落,不禁自嘲一笑,自己竟对他有所期待。银铃在自己离开乌蒙山时便已死了,如今站在这王府里的,是外人眼中的王妃丘欣,更是承焱讨厌的无忧宫女子孤星。再抬眼时,竟然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远远地带着不真切的探究和猜疑。孤星觉得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承焱敏锐而心细,难保不认出自己。又或者是听了李妃的谗言怀疑自己与铭佑。心中胡思乱想之际,眼中早已一片坦然迎上他试探的目光。不一会儿,承焱收回目光,回转身消失在窗前。孤星说不出心中是失落还是欣慰。在王府的日子恢复了风平浪静。除了李妃、佟妃偶尔还来闹一闹,奚落几句,别的倒也相安无事。两人知道了自己容貌恢复后,只当是铭佑寻了特殊药方给她医治,心里妒忌不平,这才在承焱耳边说些风言风语。只是承焱,自回府后便再也没来过疏星阁。孤星有些自嘲地一笑,怎地又想起他来。乌蒙山上那些温馨相携的日子,随着自己的消失已经恍然若梦了,哪里再去寻得半点云踪雨迹。自己在期望些什么如今的承焱,又怎会对自己柔情似水、温言相待一切都是自己的抉择,怨不得他人。放下手中的棋诀,孤星端起手边的定窑白釉茶盏,用茶盖轻轻拨开漂浮的茶叶,清汤碧绿,香气清远。孤星笑了笑,说:“芳宜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芳宜在一旁用鸡毛掸子掸着一个花鸟图案的彩绘瓷瓶,听到孤星的夸赞,羞涩一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小姐近来怎么研究起围棋来了”孤星看着放在紫檀木镂空雕花炕几上的棋诀,微微有些出神。自己为什么会找出这本书来看在乌蒙山上,承焱眼不能视物,却在半局之内赢了阎无常。可他却出人意料地把医治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当自己赌气说他若不医治便要离开,承焱焦急脱口而出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把自己找回来。孤星心中怅然若失。天涯海角。承焱,你是否还在寻找你的银铃她就在你的眼前,可是这世上永远不会再有银铃。目光落定处,是湖对面朗月居紧闭的窗扇。心里如碧波漾起,久久动荡不宁。“哎呀,小姐,茶水洒出来了。”芳宜一声惊呼让孤星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端在手中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倾斜,滚烫的茶水泼在皓白如玉的手上,早已烫红了一片。芳宜抢下她手中的茶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自从回来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这不,茶水泼到手上自己都未察觉。”手上的痛感一点点清醒过来,蔓延在整个手背。芳宜一席话如点醒了她。自己竟然落到这样魂不守舍的地步孤星心潮起伏,稍稍定了定心绪,说给芳宜,也像是在说给自己一般:“可能是近来有些累了。”芳宜拿来药膏抹在她手上,冰冰凉凉的药膏敷上去,立马缓解了手背上的灼痛感。芳宜撇撇嘴,不置可否:“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