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小的面馆。店家的旌旗斜斜的插在路道的旁边,阳春面三个大字随着风飘到着,似是随时都会高飞,却又离不开那方寸之地。老头模样的店家正在细细的淘煮着面条,隔那么远鼻端都可以嗅的出那丝细腻的面香味,似乎还有浓浓的骨汤的味道。高温带来的水汽显得有些氤氲,升腾而上,在昏黄的灯下传递着一丝温暖的意味。那小小的温暖足够驱走心底的寒意。店家老板缓缓的转过身来,朴素的穿着,一看知道是平头百姓。细看那人不过五十来的年纪,脸上带有着岁月的痕迹,皱纹深壑的像是一条迈步过去的沟壑。眉眼从容,昏黄的眼珠都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姑娘,夜寒,吃碗面吧。”老人看见穆楠是有些诧异,只是顿了顿,又开始自己的事情,那人搓着面条,轻轻的问道。声音有些低哑,轻轻的,温温的,却足以驱除满身的寒气。穆楠脚步僵硬的走了过去,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找了一处最近的桌子坐了下来。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些,再碰到这么多事情之后,她需要仔细的想一想。只是脑子里却怎么都想不透,满满的都是箫昇的身影。已经有多少个日夜没有想起过,怎的忽然就出现了,出现了却又是如此的给人当头一棒,根本就不考虑接受的能力。是,她是很冷静,在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眼也不眨的接受。只是,那些都不在那么范围内,忍耐了七年的委屈与孤寂,今时终于碰见了那人,以为以为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麽,那么眼底的嫌恶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根本就不是箫昇。想到此处时,穆楠眸中闪过杀意,浓浓的杀意似是决堤一般汹涌而来,她快要抑制不住,想亲手杀了那个跟箫昇一模一样的面容了。若不是本尊,那么一个冒牌的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这是穆楠的底线,也是不可触碰的逆鳞。“姑娘”老人柔和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穆楠猛地从思绪里出来,刚刚似乎又快要入魔,若不是老人的呼喊,此刻怕是。“姑娘,”老人又一次轻轻的叫唤道,低哑的声音带着温暖,让穆楠心中一松,“面好了,阳春面是老头子的拿手活计,你吃吃吧。”老人笑着将那面轻轻的推到了穆楠的面前,示意着穆楠吃。面是手工面,汤水是微带苍黄的,上面撒了一些细细的菜叶,青青的显的格外的可口。热气扑面而来,暖暖的显得格外的温暖。穆楠夹起面条细细的吃了起来,入口滑腻,味蕾被那暖暖的面汤刺激的很舒适,清淡的却又感觉道非比寻常。老人见穆楠吃了,才走开继续忙叨面摊的事宜。一时之间只听见瓷碗碰撞的声音,和老人迟缓的脚步声。筷子伸进里面去了之后,发觉有个东西。细细的将面条剥开,才看见一个白里透黄的荷包蛋躺在碗的底下。穆楠怔怔的看着那蛋,终于哭了出来。一边在忙碌的老人迟钝的转过身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慢慢的走到穆楠的身旁。便瞧见姑娘满眼眼泪,微不可闻的抽泣声细细的从穆楠的嘴里溢出。一时之间,老人却笑了。“什么事情,藏在心底里有怎么会解决呢。哭出了,兴许就会觉得好受许的多。”老人低哑的嗓音显得格外的煽情,穆楠在听见那人这样说后,便止住了哭意。“先生,若是挚爱逝去了,又该如何呢”她低低的问道,女子的声音在一瞬之间便又恢复成冷静的态度,只是双眸之中却难得还盛有着泪意。待问出口时,穆楠便觉得不妥当。对着一个陌生人问这种问题,一向都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且先不谈那位老人会不会回答,便是回答了有怎么,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安慰之举罢了。穆楠收拢着思绪,便准备起身离开。“老婆子去的早”还未起身,耳边便传来了老者状似叹息的叙述,“那时我还在外地,回来的时候,便剩下这面摊和一罐骨灰。”“我与她,其实不过是媒婆牵线搭桥才走在一起,自古以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便成就了一段姻缘。初次相见便是新婚之夜,我拿开喜帕才见到她。那时她紧张的连手都被指甲掐红了,脸埋在脖子里,不肯出来。我一碰她,她就颤的像只刚出生的兔子一样。样子样子普普通通,却一眼便让我着迷。”老人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面摊出,眉目祥和,嘴角隐隐露着笑意,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只是,我与她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她喜欢做面,我便盘下了这个面摊。她日夜的仔细招待着。我若晚归,她便会送上一晚热腾腾的面疙瘩,碗的下面还藏着一个蛋。新婚三年,她怀上了孩子,我为了让她好生将养着,便和旁人一起去外地赶货,却没有料到回来之后便只剩下了这面摊和那罐骨灰。”老人想及此处时,面上便是一片伤痛,他眼底一面汪然,接着道:“之后的日子,就过的不那么顺心。我父母有意我重娶,只是鳏夫克妻的名号,使得这方圆没人敢嫁给我。而我也乐得自在。这些年照样是这样过来的,只是最近几年有些想不起她的面貌了,记性有些错乱,有时煮面时会忘记放盐,连日子都会混淆。”老人说着便说不下去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禁摇头道:“姑娘,你说,我这副模样下去了,老婆子会不会认不得我了。”他忽有笑道,“认不得也好,免得下辈子我又克她。”音调极低,没有埋怨,更没有伤感。像是很平常的语调,可是穆楠却觉得那人是极其的爱他的妻子。这些年来,一直苦守着这面摊,这么晚还在,不过是为了等着她妻子回来罢了。“姑娘,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老人缓缓的转过身去,步履蹒跚,背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穆楠心下替那人感到悲凉,却有觉得本应该如此。逝去了的简单,活下来坚守的很难。可是,人不就是这样么,只有此时活着了,才会保存着关于另一个人的念想。若是自己也去了,那么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记得那个人的一切呢。逝者已去,生者且生。世间上的一切,不都是这样存在着的吗。穆楠想通了后,便举步离去,离去时那老人站在面摊处。眼睛一直的盯着浓夜的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夜,依旧漫长,心不凉,则有希望。穆楠站在街上轻轻的走着,抬眼便看见屋顶之上,一缕青色的身影从高处落下。那人赫然是跟随而来的孟泽。孟泽发丝凌乱,气息不稳,满眼的焦虑在看清穆楠的时候终于放松下来。她急得快要崩溃,才慢下一步,便不见了穆楠的身影。这京城初来乍到,且不说穆楠不熟路径,便是闯入了其他的府邸也是一个麻烦。孟泽在找寻不到时,甚至跑去了将军府,只是将军府防御森严,孟泽近不的身。于是她便满京城的到处找,终于在此处找到了。穆楠见孟泽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暖意。这世上虽说陌生,但至少还是有一些人会关心她,在意她。一直以来,是她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世界罢了。而今往后,或许她会更加的善待这世界,善待着这一切。“孟泽,回去吧。”穆楠笑着将孟泽的头发细细理好,便飞身而上,往穆府远去。一边还愣在原地的孟泽心里满是震惊,她不是没有看过穆楠笑过。穆楠很少笑,但即便是笑也大多是冷笑,笑不及眼眸,凉意透心。今夜的与众不同,显得有些有些宠溺和关心。倒更像是柳暗花明了一般。“孟泽”屋顶穆楠冷冷的喊到,样子会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淡,散落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秀美像是月下的仙人。孟泽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想摇晃掉后,才定定的应道:“来了。”说着便飞身而上,与穆楠并肩而行。“公子,需不需要查清那箫昇的来历。”孟泽落下地,到了穆府了,忽然问道。穆楠闻言,不由的定下了脚步。她冷冷的看着这满园盛开的桃花,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血液已然干涸的双手被举起,她细细的磨蹭着枝头的桃花,轻轻的道:“若是有缘,自会再见,何必劳苦查一个人的底细。再者,你我还未在京城站足,就不要多生事端。省些精力调查将军府内的详情吧。”孟泽眨也不眨的看着穆楠亲手将手上的伤痕裂开,艳红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在那桃花之上,鲜红的桃花,妖艳欲滴。“孟泽”许久孟泽以为穆楠不会说话时,她忽的开口了,“今日走火入魔的事情,不要跟师傅说,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事情就难办了。”孟泽低首称是。“你今日是不是伤到了”在刚刚同行的过程中,孟泽脚步粗重,呼吸不稳,念及在酒楼时,是孟泽抱着自己才压抑着魔性,她心中关切道。寒气入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的,再者孟泽并不习得寒功,只怕有些勉强。倔强的少女闻言,不禁赧然,她煞白了整张脸,脚步轻虚的往内院跑去。只是还未跑的多远,便被穆楠强行抱走。少女的体重很轻,身架小,并不重。刚被抱起时便一阵僵硬,不消片刻便不老实的挣扎着。穆楠见状只有点上了少女的穴道,不让她动弹。进了闺房,点灯后。穆楠便把上了孟泽的脉象。脉象委实紊乱,一阵寒意在她体内冲撞,少女却可以咬牙坚持。“伤的这么重,怎么都不知道说一声呢”穆楠见少女依然煞白了脸,不由的有些心疼,她无奈的给孟泽疗伤。疗伤的过程其实并不是很辛苦,只不过今日她状态不好,多少有些乏。治好伤后,便拉着穆楠一起躺在床上。许久后,穆楠怀里的少女身子忽的一颤,而后猛然放松了。孟泽花费了些时间冲破穴道,那双微微张开的瞳孔,逐渐放大,而后有回缩成一点,眼底隐隐透着不可置信。孟泽感觉到身后的女子入眠了,才轻轻的起身。她站在床头仔细的看着床上女子的睡颜,平静的,显得不像日里来的冷漠,这样看着反而觉得温馨。少女似是睡得不安稳,眉眼紧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额头也沁出了些汗,汗珠悄悄的滑过眉梢,悄然藏入发间。唇微微开阖着,不时的吐出几个简单的字节。待低头听时,才发觉她竟然是在叫唤着:“箫昇箫昇。”孟泽变了脸色,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连着嘴角的笑也收回的一干二净。床上少女忽的翻了身,惊得孟泽跳远了几步。待再看时,发觉穆楠又睡的安稳,她才舒缓了口气。只是看清了穆楠露在被子外面鲜血淋漓的手时,孟泽便转身就出去了。不会儿,便见孟泽端着一盆清水进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上面塞着红色的塞头。轻柔的将穆楠手洗赶紧后,便洒上了瓷瓶里的药物。那药是奉正采制的,具有止血化伤的功效。而后有细细的用净白的布条包扎好了,孟泽才满意。夜色已深,孟泽挥手将灯光灭了之后,才拖去外衣和穆楠同塌而眠。耳边是少女清浅的呼吸声,心底也随着那呼吸声显得越发的柔软。而后,她轻轻的抱着少女微凉的身体,沉沉的睡去。、及笄第十章次日清晨。穆楠起身时,便发觉身边的孟泽不见了。她眨了眨眼,发觉手似乎有些不对劲。从被子里拿出后,便看见手被白色的布条包扎好了。放在鼻端轻轻的闻来,还可以闻见靖山特有的草药味。清香略带着苦涩的味道。她心下思量,便知道是孟泽包扎的,孟泽包扎的手艺一向不错。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后,便起身将衣物穿好。才踏出门,便被前来的沈青推进屋子里。沈青身后站在两名低眉垂眼的奴婢,那女婢的手里依稀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是干制的香料,似有兰香,又有其他的不知名的味道。总之,味道清香就是。另一个女婢捧着一套服饰。两人紧紧的跟着沈青,其后站着乳娘。几人进来之后便将门关的严实。她心下觉得奇异,却并无说些什么,只是顺从的让沈青把她拉到窗边的梳妆台坐着。束起的发被细细的打落下来,乳娘的手指抚摸着,抬眼看着镜中的穆楠,笑道:“今日乃是你的及笄大礼,你若还是这幅妆扮,姑爷会怪罪我的。”穆楠诧异的看向靠在在一边的喘息的沈青,沈青点头算做是回答。“你们下去,备水沐浴。”乳娘不无威严的朝着那立在一旁的两名女婢道,两人领命后边躬身退下。待那两人退下之后,穆楠被乳娘拉起了,慢慢的走向了内室。内室放着一个很高的木桶,木桶的一侧有木头做的阶梯。剃的一侧绘有委婉辗转的仕女图,女子衣着鲜亮,模样端庄。再往后看,便看见一扇屏风,绘有清图案的屏风隔绝了门处的视线,隐秘而又安全。乳娘慢慢的在木桶里布置着兰香,而后那出去的女婢便引来了仆人抬着两桶热气蒸腾的水,推门而入。几人恭敬的将水倒入浴桶之中,便低着头走了。整个过程中,没有抬头打量着任何的地方。浴桶的水满了之后,乳娘便拿着之前女婢拿着的篮子走向那边,将满篮子的香料细细的洒在水面。一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