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满室的香气四溢。“三月三乃上巳节,是为女子及笄之日。”沈青走过来,拉开了穆楠的衣带,便将穆楠满身的衣裳褪去,之后便牵引着穆楠塔上了木梯,准备沐浴。没入浴桶时,穆楠只感觉满身的烫。这与在靖山泡寒泉是不一样的。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冰凉,骤然浸入这满桶热水当中,只觉得有些烫。只是她忍耐着,不发一语。而沈青与乳娘并无察觉到这其中异样,依旧是站在周边为穆楠洗拭。一旁沈青的手轻轻的搭在穆楠的肩上,女子的手指细长,只是有些枯瘦。错落之间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感觉那手不是手了,而是枯瘦的白骨。“今日之后,你便可嫁与他人做妇。”身后女子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这满是的氤氲之中,显得有些飘渺,“我们女子,素来是在家从父,嫁人从夫,过些时日你嫁与将军府后便要视将军之子为纲,这一点,娘亲,一直担心着。若你父亲在世,恐不会”沈青言语有些凌乱,讲到这里时已然是泣不成声。穆楠耐着性子才不至于勃然起身,说到底这女子行及笄之礼,不过是强调要遵循夫家,知书达理罢了。只是,这番行为有无又有什么关系。她穆楠并不是将军家的儿媳,今日不是,以后更不是。只是这些,她不可能跟身后的人说,只会引起她伤心罢了。“娘亲,便别伤心了,今日乃是喜事,又如何能哭呢。”穆楠不指望说这番话就可以止住沈青的难过,只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乳娘拍着沈青的身子,那人这才缓和了些。似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叫穆楠起身着衣。衣服是短褂裤的童衣,黑布为衣,朱红色的锦边。显得穆楠容色白皙,越发的漂亮。头发只是简单的编制着,没有其他的装饰。待弄好之后,便又被乳娘等人拉着走到了穆府东房等候,东房里孟泽一身素色襦裙站在那里等候多时。孟泽在见到穆楠的这幅模样时,眼角抽搐了下,才走了过来。一位女性长着打量着穆楠的模样,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穆家小姐,今日乃你及笄之日,且先听一遍,一会儿莫忘了规矩,坏了大事。”那人端庄慎重,倒显得不听不行。接下来便一遍又一遍的讲着该做什么,穆楠见那人喋喋不休的模样有些烦躁,但碍于今日礼大,便不发一言,只是脸上有些不太好。“公子,”许久孟泽悄然而来,“那小二哥今早便来了,我叫他先在府里待着。”穆楠赞赏的点了点头,便闭目垂首不语。及笄之礼,算起来倒算隆重。只是穆楠全程如同木偶般,不做一身,肢体僵硬着按着程序一步一步的来。便是观赏及笄礼的宾客,根本不多。不过大抵也是那样,毕竟江淮本家早就断了与穆楠家的联系。他的父亲是被驱出的,这一点奉正早就跟他讲过。其实,她有去江淮穆家看过。靖山地处江淮,去那里本就是极其容易的。只是那一家子人趾高气扬的模样,无端的让人心里厌烦。之后,若不是备置衣物,她从不下山。再之后,所有的事物都交由孟泽打理,见本家人的机会就更少了。她本不在意,只是高堂之上的沈青却显得有些失落罢了。礼毕,众人都散去了。只余下四人,沈青站在东侧,面色还算红润,穆楠心下想那指不定是回光返照。却还是不然如此的揣摩。乳娘站在她的身边,依旧是淡漠。而孟泽还是乖乖的站在她的身后。沈青呆呆的看着远去的人群,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愣愣的道:“皙儿及笄之礼,穆楠的字,少皙,昵称皙儿,若娘亲叫你这月月中便嫁走,你可会怨恨娘亲。”穆楠心下不安,她举步走到沈青的身边,探手把脉,才知脉象似乎较之于之前更加的轻缓。轻的像是查看不到。“没用了,我知你学有所成,只是我这身子拖得太久了,里面都是空的,我昨日梦见你父亲,他说他甚是想念我。”沈青眨着眼,便又落下了泪,只是泪液显得有些稀薄,尽是泪干了的痕迹,“娘亲娘亲只怕是撑不到七月了,幸好,你昨日便回来了。若是若是再晚一步,只怕,娘亲就再也见不到皙儿了。”穆楠颤抖的抬手擦去沈青脸上的泪水,她不知道沈青的身子差到这个地步。只觉得那人再多一个字,便会断了气一般。心里有些闷闷的,涩涩的,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嗓子疼的厉害,什么也说不出口。“夫人,将军来访”忽的,响起了小二欢喜的叫唤声。那响亮的声音与满室的悲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小二见众人凝重的模样,笑意也僵在脸上,样子有些可怜。待看到穆楠和孟泽的样子时,更是整个人傻傻的呆滞着,保持着僵硬的面部。乳娘不亏是见过风浪的,迅速从情绪里走出来,认真的问着小二:“将军在哪”小二似是被乳娘的严肃的模样吓到了,他抖了抖,才道:“在前院,福伯招待着。”乳娘闻言显得更加的冷静,她扶着沈青示意该出去了。沈青擦干了泪,与乳娘站的笔直,便准备前去迎客。穆楠压下心底的诧异,于是跟上前去扶着沈青往前院去。几人走后,孟泽走到小二身边,冷冷的问道:“怎么回事”那小二显然是再一次被吓到了,他抖着嗓子叫道:“公公子”“我没有过多的时间看你结结巴巴,将军来了是怎么回事”孟泽一时显得有些怒意,她眸色闪着凶厉,吓得小二缩了缩脖子。“我在前院打扫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出门一看便瞧见将军他们站在外面。然后福伯就带着将军大人去前厅,我来这里通报”小二话为说话,便见孟泽一个闪过,飘到了回廊的那边,他长大嘴巴,愣愣的发出了最后一个音节,“了。”小二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一时有些迟钝,在接受了昨日酒楼的那两个公子是女的之后,今日又见到了一直以来颇为崇拜的将军大人之后。他感觉自己快要惊呆了。小二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些信息。于是,只见一灰衣仆人呆呆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那小二的手还半指着空中,动作停顿了。许久,才看见那仆人动了,他先动了动手指,而后扭了扭脖子。忽的,他狂跳了一番,眼里满是癫狂,嘴角笑得欢喜,便往前院跑去。既然公子是女的,这及笄之礼自然是穆家小姐了。哦呵呵,哦呵呵,小二心里乐翻了天,他的主子是未来将军府的主母,他又怎么能不高兴呢。这是几世都修不来的幸运。小二像只兔子一样,突突的往前院跑去。、不二第十一章“将军今日前来,妾身有失远迎了。”沈青在乳娘和穆楠的搀扶下,走到了前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穿玄黑色武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宾客椅上品茶,福伯微微低着头,神色难以看清。那男子闻言,顿了下,起身将茶杯放好,才走到沈青面前。他眉目厚重,琥珀色的眼珠里淡然无波,面色冷峻,只是在看见沈青这般模样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才道:“弟妹何必跟梓琰讲这些虚礼,你与我本就不算平常人家的关系。”说着他视线定在一旁的穆楠身上,面上微微一愣,而后才询问道:“今日是月儿的成人礼麽,是刚刚完结麽”沈青心下一酸,念及穆楠马上就会走,不免有些难过,只是她不愿被他人看轻去了,便道:“今日是上巳节,皙儿岁及及笄,便行了这及笄之礼。将军大人来的晚,正值结礼。”那人被沈青唤作将军大人,也不恼,只是自怀里掏出了一块材质尚好的玉佩。那玉佩上可有“单”子字样,貔貅模样刻得有些过度,显得有些凶猛,看着倒也有些逼真。将军大人将手里的玉佩放在穆楠的手里,不无歉意的道:“在西蛮待了许久,倒是有些忘了日子和礼仪。这玉佩乃是单家家传之物,保平安,聚福气,皙儿且收着吧。”貔貅乃是军中之人视为的圣物,岂止是保平安的寓意,乃是战神护佑,邪神让路。单将军此番行为暗示着什么,就有些不言而喻了。那人许是没有这般轻声细语的说过话,本是慈父模样,却硬生生的挤不出一丝笑意,眉眼微皱,眼里依旧藏有收敛不住的严厉与冷酷。穆楠感觉到手中的玉有些暖意,触手圆润,青玉的色泽是浓浓的绿意,像极了满湖的池水,粘稠的却有些纯粹。这玉的价值,此刻倒是显得格外的厚重。穆楠面无表情,只是推辞的将玉还回到单梓琰的手里,不无可惜的道:“玉是好玉,只是皙儿不敢受。貔貅乃军中战神,与将军的意义,较之于我的意义要大得多。您今日能够前来,已然是我穆家的荣幸。若是接下您的玉,恐怕不妥。外人只怕会怪罪我不懂规矩。”言辞之言依稀带有些敬意,仔细剥开似有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对面那人闻言,并无动作,只是微微诧异了些,眼底闪过一丝疑虑,显得有些惊异。自然军中之人配有貔貅,是常事,但是不是军中之人却不一定会知道。更何况身为女儿家的沈青。只是单梓琰并未言明。他此次来的确有些急躁,三月已到,西北积雪未消。军队那边的事情也只是匆匆解决,并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夸大。的确削敌首领之头,算的上是大绩,只是西蛮人并不像中原人一般,无首则乱。那里人凶悍,弑父杀兄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没有了首领,再选一个首领也是轻而易举。只怕战事会持续。圣上召回,他便马不停蹄地的赶回,不过数日便来拜访,为了不过是尽早成亲。“既然如此,那么便一起定下你与我儿单雎的亲事吧。”一声定下,沈青却是喜忧参半,喜将军此意与她不谋而合,忧穆楠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多。只不过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沈青生生的咽下了满口的苦涩,点头称是。穆楠显得有些迟疑,她现在有些弄不清自己应该怎么样说才可以准确的达到目的。亲事早成与晚成与她而言作用并不大,只是有些措手不及罢了。身为穆府的小姐,这一点她没办法改变。只是两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在她面前定下着婚期,多少是有些冲击。她紧紧的握了握拳,又松开。而后缓缓的走到交谈的两人面前,仔仔细细的听着。“弟妹,时日便定在三月,你可有异议”单梓琰面色不改,那人许是在军中呆久了,连着语气都像是与下属谈论,态度有些强势。沈青闻言愣了愣,只有点头。单梓琰见沈青并无异议,便接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那么便定在三月初十吧。”沈青依然是点了点头。单梓琰见状,心下自然是放松了些,只是念及时日不多,语气不无和缓的道:“那么近日弟妹你便准备着,若是忙不过来,便去将军府叫唤些佣人,婚期我府中人会来迎娶皙儿,朝中有事,便先告辞了。”两人这样便将婚期定下来了。穆楠看着单梓琰走后了,才嘲笑般的轻笑的声。身上穿着的礼服此时怎么看都有些碍眼,只是穆楠依旧冷静的站在那里。沈青有些尴尬,却多少是松了口气。毕竟她的身子她是最清楚的,能撑到那日就已然是恩赐了。“娘知道,你心底有些不愿,只是娘亲和单将军都觉得尽早是好的。时间太久与你的闺誉有损。更何况”沈青不无难过的接着说,“娘的身子不好,再拖下去就是真的会坏了你的亲事了”说完,便有哭了。穆楠有些无奈的看着一旁乳娘将沈青拥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娘亲,便别伤心了。我并无它意,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穆楠淡淡的道,说完便不再继续了。她随意辞了一个借口便走开了。回廊那边,孟泽和小二乖乖的站着,两人见穆楠面色严肃,更是有些踌躇不安,尤其是小二。穆楠将两人引到自己的房间里,见周遭并无多少人,才缓缓的将婚事的结果告知。说完后,小二却是一脸兴奋的模样,他手舞足蹈的道:“公子,这是好事啊”孟泽闻言却是一记眼刀扫向小二,小二才正了正神色,显得有些严谨。“我昨日收你入我麾下,是念你是个人才。若是你心有二意,或者不是忠心,那么要你便是无用的。你可是明白”穆楠将自己对那小二的要求讲了清楚,昨日有些急促,今日本是有很多的时间可以与那小二细细道明,只是她却没有心情了。婚事拉的太近,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浪费了。小二立马点头,嘴里一直念叨着:“明白,公子噢,不对,是小姐请放心”“嗯”穆楠听着小二叫唤着小姐二字,有些不高兴,冷声的纠正道:“以后,若是没有外人,你便叫我公子,其余见机行事,这点我信你。”小二只得垂首点道。“你叫什么”一边孟泽忽的问道。那小二抬起头,满是惊奇的看着孟泽,被孟泽推搡了下,才愣愣的道:“赵金财,名字是客栈的老板取得。。”“家中有几口人”孟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