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代驾,代驾打了电话过来说就到了,贝贝和他一起出去等。“没喝多吧”“没事,要不是怕路上查,我就自己开回去了。”他们沿着路牙子走,风很大,贝贝穿着长大衣,双手抱着臂,淡淡瞥他一眼,“省省吧你。”他笑笑,没说话,搂着她的肩走了两步,忽然在她脸上亲了下。贝贝瞥他一眼,用手背擦了擦。他停下看看她,又朝着她嘴巴亲过去。贝贝推开他,“发酒疯了”他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头发,呼出一口气,慢慢把她抱紧。“冷了吧脸都冰凉的。”他在她耳朵边喃喃,“没见过你这么重友亲色的女人,新房子怎么不叫我去给你压床,啊”贝贝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童男还压床”抱了会儿,程东平牵着她的手往行道树下边走。在和代驾约好了的路牌下面停下,他往后看看,说,“你这朋友是不错,难怪你成天提她。这姑娘看人的眼光也不差,挺好的。”贝贝没想到程东平对孙鹏会对味,说,“人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以后会过得怎么样。其实我很为陈岩担心。”“你啊,知不知道咱们祖国有一句老话”贝贝抬起脸看他。街灯的光映照在程东平脸上,他收起漫不经心的笑,缓缓说出五个字:“莫欺少年穷。”“我们现在这社会啊,大家起点差太多了。很多人穷,穷的是家底,不是自己。男人年轻时候穷一点没什么,熬得住,吃得了苦,随便干什么行当,都能混出来的。怕就怕有人破罐子破摔,还没怎么着,就先自己可怜自己。那就完了。但凡社会底层出身的,有几个能做到真正的不卑不亢”程东平语气随意,“人从一出生,就是不公平的。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认,老天公平的给了每个人向上爬的机会,得看你自己肯不肯爬。”冯贝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笑笑,“怎么了,是不是这些话太无聊”她摇头,“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好。”程东平笑了一声,刚想对她这可人疼的反映有点表示,手机就震了起来。陈岩接到贝贝电话,说代驾到了,要先把她们俩送回去。孙鹏把陈岩送了出来。程东平在贝贝和陈岩上车后跟孙鹏说,“放心,我把这对姐妹花安全送到家再走。”孙鹏笑了下,“今天没多吧”“这才多少,下次聚,好好喝一次。”孙鹏点头,“随时过来。”程东平说到做到,一直把这两人送到了楼上,打开空调和灯,看着她们换了拖鞋稳稳当当的坐到沙发上催着他走,他才笑着跟她们说了晚安,匆匆下楼。贝贝让陈岩先去洗澡,自己走到阳台上,一边和他打着电话一边看着他的车在黑夜里消失。陈岩洗完澡贴着面膜出来,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贝贝也贴着面膜、裹着浴巾出来了。新家已经散了几个月的味了,放了十几盆绿萝,但隐隐的还是有一些油漆味。贝贝敏感地问,“你感觉这个味道重不重能住了吗”陈岩说,“还好,多少都会有点。”她们平躺在一张大床上,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垂下的吊灯。过了会儿,贝贝问,“岩岩,你觉得程东平怎么样”“挺好的。”“不要敷衍我。”“没有。”陈岩声音轻懒,“感觉的到,这一回你真是要定下来了。很为你开心。”贝贝说,“你知道么,我也为自己开心。”望着有些炫目的灯光,贝贝的语音很轻,“过年的时候,他去我家里吃饭了。”“后来我爸找我谈了一次话。我爸跟我说,他和我妈从来不指望我嫁的多好。他们对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人家家里买得起什么,我也要买得起。人家能买车了,我就要能买得起车,人家能买房了,我就要能买得起房。只要我以后能跟上社会的大流,他们倆就满意了。”冯贝贝的父母是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她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开的是个小超市,后来做过品牌地板的代理商、开过卖铝水壶的小厂,这几年开始搞汽配。对文化水平不高的父母,她一直没有太多的崇拜。过完这个年,她恍然明白,他们家的小生意能一帆风顺走到今天,并不是靠运气。家里做着汽配生意,但直到现在,她爸爸最常用的交通工具都还是电动车,从不像那些发了点财就喘的中年男人一样,在男女关系上乱来。她的妈妈是最普通的中年妇女,一门心思在家庭上,社交很少,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几个亲戚打小牌。她一度以为自己和老实本分的父母是两个世界的人,以为自己早已站到了更高的台阶上。一回头才发现,他们的那个世界才是她想要的。“这次回去,我看我爸妈都有点老了,心里其实酸酸的。以前天天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现在我想,等明年定下来了,还是把他们接到身边一起过好了。”贝贝说,“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还没和他们说呢”面膜散出阵阵清香,陈岩扫开黏在面膜纸旁边的头发丝。冯贝贝的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了她的心上。她没有说话,却不自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她很少想他,或者说是刻意不去想。因为一想就会伤心,会哭,久而久之,都有点记不清他的脸了。在最叛逆的年纪里,她在心底隐秘的恨过他。恨他生病,恨他让家里背债,甚至有些偏执地恨他们把自己带到这孤独的世上,不养不教。她深深记得,父亲去世后有一年过生日,家里人给她买了蛋糕。舅舅一家也都来了,那时候表弟还很小,很闹。菜还没做好,小表弟突然又哭又闹地要吃蛋糕,怎么哄也不行。最后陈岩外婆就提前把蛋糕拆了,切了一块给他。等到开饭的时候,家里人热热闹闹地给缺了一角的蛋糕插上蜡烛,要她许愿。烛光幽幽,她双手合十闭上眼,心里什么愿也没有许。如果当时拂过心间的念头算愿望,那她的愿望是:以后再也不要过生日了。那一角蛋糕,切掉了一个女孩对这世上所有完美愿景的最初最单纯的向往。陈岩很早就认清了一个事实:她的一生,所有的幸福快乐里,永远会缺着一个小小的角。如今缺憾仍在,但在时间带来的成长中,她早没了恨。那种恨是自私的,也是幼稚的,只会拽着人往下沉沦。童年少年的生活是家庭赋予的,她无法改变。但成年后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她只想尽力而为。如果父亲能够听见,此刻,她很想对他说一声抱歉。因为那些年里,少年人偏激的怨恨,一定让这位身在天堂的父亲感到了自责与哀伤。沉寂中,枕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异常突兀。陈岩缓了一下,摸出来,是孙鹏的短信。睡了陈岩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坐起身。贝贝在一旁看看她,“孙鹏啊”“嗯。我先去洗掉了。”“你们这热恋期可真长。”贝贝提醒,“护肤的都在台子上,你自己找一下。”陈岩起身下床,去洗手间里揭掉面膜,回了短信。没有。你回家了刚结束,正要回。外面冷,别骑车了。这条发过去后,没有迅速得到回应。陈岩对着镜子把脸上的精华液轻轻拍了拍,用化妆棉把剩余的擦掉,洗手。台子上电话又震了下,她擦完护手霜,拿起来。有点想你。指纹印在屏幕上,有些糊。她用手指揩了两下,更糊了。靠着洗漱台,陈岩静静望着屏幕上四个小小的宋体字,发了会儿呆,回了过去。灯火不熄的城市街头,“呼啦“一声,孙鹏拉下卷帘门,蹲到地上挂锁。孙飞站在旁边看着他动作。今天晚上市里文化馆搞公益活动,特意把孙飞也一起邀请了过去,结束了之后图书馆的人又亲自把他送到了店里,说他表现特别好。锁好了门,孙鹏拍拍手上的灰,看了孙飞一眼,掏出手机。陈岩回了三个字:我也是。他抿了抿唇,走到路边,抖了根烟出来叼嘴上,拨了个电话过去。第一秒钟就接通了。“怎么还不睡”“刚做好面膜。”“睡得惯么”“还好。”“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好。”“你挂吧”“孙鹏。”“嗯”“下个月我爸忌日,跟我一起去上坟吧。”“好”望着灯火暗淡的巷陌深处,他掏出火机点起烟,慢慢吐出烟雾,“早点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了。”挂了电话,陈岩放下手机,抬眼看向镜子。曾经以为,要很多很多的爱,才可以填满那些伤口。哪里知道,伤痛如此不堪一击,一点点的甜,就能将它们逼入记忆的死角。在这面镜子里,她恍然看见了当年那个吹着蜡烛、不快乐的小女孩。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去告诉她:缺了角的蛋糕,也可以许愿。作者有话要说:我对这文所有的遗憾都来自没有时间修改。真的,遗憾。、值么新年彻底过去了,城市重新步入正轨。3月将至,天还很冷,树木吐出的尖尖绿芽已带来春的讯息。刚开年,孙鹏店里签下了一笔很不错的单子。背街一栋写字楼里,有家公司的小领导前几天来他店里吃饭,觉得口味不错,就跟他散了根烟,聊了会,最后说想去厨房看看,孙鹏就把他带过去了。没想到这人当场就极为爽快的和他签了一年的合同,把公司20个职员的午餐盒饭定在了他店里。一荤两素一汤,12块一份,口味清淡点没事,就一个要求,要干净,别放乱七八糟的调料。临走时这人说,“小老板,对我一点印象也没了”“”“上回下大雨,我车子陷在隔壁工地烂泥坑里头,你路过的时候帮我一块推出来的,不记得了”事后,孙鹏和陈岩谈起这事,陈岩只轻轻笑了。他们站在阳台上,一起抬头眺望着远处,自然而亲密。黄昏下,灰暗的旧楼与街道、喧嚣的人声与晚冬的气息,全都融于一片淡金色的光辉中,朦胧、安宁。陈岩说,“其实很多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很奇怪。明明碰到的是个陌生人,但说不定已经在很多地方碰过头。街上、饭店、医院城市这么小,哪里都有可能。”她看他一眼,“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以为是晚上开车送我回家,其实那天中午,我已经在山上见过你了,但是你却不知道。”有风来,风中带尘,轻扫他们的面庞。陈岩微微眯起眼。“我知道的”他没有看她,“那天在山上,我看见你了。”雨飘在亭外,你手上捧着书,安静抬头,对着孙飞淡淡一笑。那个笑里,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天性中的温柔与善良,它们在湿润的雨中,闪着令人心折的光。寂静里,孙鹏转头看着陈岩绷住的脸,声调慢而坚定,“那天晚上你一上车,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有些梦,我不敢去做。直到,梦走近了我。“我不想用任何不切实际的东西,”孙鹏微微停顿,“给我们的感情加上什么,但是那天,我确实看见了你。”陈岩看着他,没有接话。她的身体如同一座山谷,被命运带来的震撼静止了一切,徒剩下他每一个字的回音。这一刻,故事里的所有不由自主与情不自禁终于都找到了答案。一切,在冥冥中皆为注定。冗长的静默后,衣服摩擦发出细小的声音,一个十分缓慢的力量,她抱住了他。这个轻柔而紧密的拥抱令孙鹏有一刻的僵硬,他垂着手,低头看她的发顶。这黑发上落了一片余晖,他抬手抚摸了下,那触感在瞬间将一切真实唤醒,将他淹没。夕阳下,他们默默拥抱着,确定所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已被彼此拥有。每天中午固定的20份快餐让店里的人手一下子吃紧起来,孙鹏店里新招了个帮工。生意一天天红火了,工作量也大了,算了算盈利,他给每个人每月加了300块的工资,大家都干得很来劲。这天中午,孙鹏正在厨房帮着给快餐打包,强子带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找到他,也不搭把手,就在旁边干站着看。实在太忙,孙鹏没在意他,忙了会儿不经意一抬头,看他木着脸,欲言又止。“有话说”“有点事,想跟你谈一下。”有事谈这话就认真了。孙鹏看他一眼,停下手上动作,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掏出烟盒,给他散了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去院子里说吧。”小院子里放着两个大红盆,里面泡着上午刚到的蔬菜,旁边还有一桶草鱼。两个人站在窗台边的水池子旁,先后给烟点上火。孙鹏:“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最近强子经常不在店里,就是来,也常常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