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最深的黑夜。如今,刮过脸庞的每一缕风,她都觉得真切而美妙,像个礼物。4月2号是世界自闭症日。下午的时候,孙飞收到邀请,去市政府作为代表参加公益活动。五点不到的时候,孙鹏去接他,十分意外地,在政府主楼边碰到了陈岩。她刚采访结束,正和一个男同事说笑着往外走。远远的,她也看到他们了,慢慢收住笑,低头和同事说了几句,向他们走来。他们几天没见面了3天还是4天一直以来都是陈岩的时间自由一些,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她晚上去他店里吃饭,他再送她回家。但是这个星期,她一直和同事加班搞一个系列报道。孙鹏晚上找过她两次,又都因为各种事打岔,没有见到面。这几天,两个人就这么电话联系着。真的有那么忙么再忙再忙,见一个人,能用掉多少时间只不过那场雨后,陈岩的心境起了一些变化。就像所有情侣爱用的那个逃避借口,她想在这段关系里,静一下。站定在他们面前,陈岩装作很自然地问,“怎么在这”孙鹏说,“带孙飞来参加活动,你刚结束”“嗯。”一起往外走着,孙鹏把孙飞参加活动的情况跟她说了说,陈岩一边听着,一边和孙飞说了几句话。一起走到马路边,孙鹏问,“还去单位么”他看她,她看向马路。半晌,她说,“不去了。”他在她脸上移开目光,抖了根烟,低头点燃。抽了两口,牵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回店里吃饭。”晚上,当孙鹏、陈岩和孙飞正在吧台旁的小桌子边等菜时,角落里的一桌客人忽然大叫大骂。在他们旁边忙碌的服务员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自己看都来看看他妈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一桌三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其中一个扯着嗓门,痞里痞气地用汤勺在装着酸汤肥牛的大海碗边敲了两下,然后在碗底一兜,竟然捞出了一只皮毛华滑亮的小老鼠。服务员当即吓得脸色刷白,结结巴巴,“不可能,这个肯定有误会”“误会误会个屁”那人把沾着汤水的死老鼠捞出来摔在桌上,恶狠狠地说,“睁着眼他妈还说瞎话,把你们老板叫过来”不用他叫,孙鹏已经过来了。陈岩站在他旁边,看见那小老鼠,她脸色刷白,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三个小青年一看人来了,态度更横,一副不把事情闹大不罢休的架势。孙鹏跟陈岩耳语了句“没事”,松开她的手走上前,掏出烟来散:“有什么出去说吧,不影响其他人吃饭”带头的小青年一把打掉他散烟的手,“他妈别跟我来这套,说什么赔钱不赔钱我们就报警这饭要是吃下去了还有命叫大家评评理”周围好事的客人围上来,看着那只被捞出来的死老鼠,免不了心里都瘆的慌,在一旁嘀嘀咕咕起来。但是现在人多少都有点眼力劲,看看这菜里出的东西,再看看这三个人的样子,大家多少都知道这事不是这么简单,估摸着小老板是碰到找茬的了。有个老年人在旁边插了句嘴,“这么大的老鼠,不可能啊,人家装菜的时候看不出来啊”旁边的一个小青年头一歪,一脸邪气地看过去,拖着调子说:“老太爷,不该你管的闲事不要多管,我们吃出毛病了你帮着赔钱怎么说”老人一下子噤了声。孙鹏看看这三个人人,冲为首的抬了下下巴,简单明了地问,“想要赔多少”小青年看看他,头一歪,“至少一人2万吧。”孙鹏冷笑一声,看着他们,掏手机拨了110。警察来了,陈岩要拿着包跟着一起去,孙鹏拦住她,“你在帮我这看店,没事的,一会儿就回来。”她看着他不说话,他握了下她的手,跟着去了派出所。这样的事闹到派出所是说不清的。民警说这事他们没有执法权,要食药监督局、卫生局管,他们只好调解。这三个人点的菜一共150块不到,调解到最后,孙鹏给他们免了单、赔了他们200块钱,并在他们的要求下,带着他们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听医生说要做胃镜和肠镜,在大厅开票的时候,三个人反悔了,要折现,不查了。孙鹏点了根烟,瞥他们一眼,半晌扔下一句:要不查,要不拉倒,一分钱没有。三个人当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凶神恶煞地冲他耍横。发现吓不住他,加上旁边还有派出所协同来的民警,最后嘴里骂骂咧咧几句,甩了膀子走了。晚上11点,孙鹏从医院回来,带着孙飞一起打车把陈岩送回了家。一路上,他简略和她说了在派出所的过程,把所有都描述的都很简单,就像是一起简单的讹诈。陈岩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窗外。在楼下分别的时候,孙鹏问,“几天没看到你笑了,能不能笑一下”幽暗的光里,陈岩顿了一秒,看着他,极淡地笑了下。看着这个生硬的笑,他再也忍不住,轻轻抱住了她。她没有动。“不想我”他放低的声音有些暗哑,她的嘴唇触着他的衣料,冰冷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温暖的暧昧。陈岩听见自己幽冷的声音,“孙鹏,亲我一下。”接着,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先是细致温柔,而后缠绵火热,直至她喘不上气。他手捧着她的脸停下,凝视她。陈岩睫毛微微颤抖,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两章超难写,弄不好就在降落时坠机了。担待一些,以后再改。、马军孙鹏接到法院的电话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刚送完孙飞上班。法院通知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执行相关查封、扣押、冻结财产的规定,他们冻结了他的一个银行账号。那个账号是孙鹏开店时专门为这个店面开设的,里面有3万多的流动资金,平时用于进出帐。法院的解释是:虽然他没欠债,但是按照相关条例,他们有权对他和被执行人张强的共有财产一并查封。至于张强的退伙,他们认为证据不足,不过孙鹏可以对此提出诉讼,一切按照法律程序走。这个电话是个意外,但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挂了电话,一路飞驰到店里,他像平时一样跟着服务员一起打扫、洗菜,张罗午市。昨晚的事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一个中午店里都没几笔生意。靠近一点半的时候,服务员在整理桌椅,他在吧台里头按着计算机算账。店门被推开,孙鹏抬起头,不动了。是昨晚的三个小青年。服务员也认出了他们,停下动作,求救似地看向孙鹏。一室安静,这三人先是拿眼睛把这店扫了一圈,最后,为首的看向孙鹏,眼睛一亮,拖着嗓子有些夸张地“哎呦”一声,说,“我说呢,老板在这呢”孙鹏放下笔,从吧台里走出来。椅子腿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人拉出一把张椅子,看着孙鹏,“老板有空没有聊聊”空气冷凝了会儿,孙鹏在他们对面安然坐下。那几个人松了口气,笑着看看他,也歪歪斜斜入了座。“其实没其他事,就是来帮人家带句话。看你也是爽快人”小青年抬眼看看他,用手指无聊地戳戳桌上的牙签筒,“把人几十万的东西打了,合情合理,钱都该赔的。人外头都知道你这有个二老板,不能到关键时候,就分得清清楚楚了。”孙鹏没说话,那人停顿了下,看看他,“再说弟兄有难了,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早点把钱还了,大家都省心。我们也只是人家朋友,来帮个忙的。现在外面催债公司多得很,那才是玩真的。哪天你小弟兄万一少了个胳膊腿的,好好的人,多可惜”话带到了,安静了会儿,这几个人看看一言不发的孙鹏,把牙签筒靠墙壁放好,慢慢站起来,“兄弟,昨晚对不住了啊,走了”进入4月之后,天黑的比原先晚。陈岩下班出来时,灰蓝色的天际还飘着一抹淡淡晚霞。走出大门,远远地,行道树下立着一个侧影。孙鹏站在灰色的马路边,穿着深色的外套和牛仔裤,手垂于身侧,指尖里是抽了一半的烟。他的手抬到唇边停泊了片刻,再次放下时,脸边飞起了一片烟雾。下班高峰,街上车流人海。混着空气里不知名的植物的气息,这个沉暗的侧影轻而易举闯入了她的心扉。是的。当你心里住了一个人,无论他在哪里,你的心都会自动打开,待他步入。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喜欢他抽烟的样子。每当他的脸浸于缭绕的烟氛中,他的身上总会出现一种深沉的孤独。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那样,就像,现在这样。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要他戒烟的。爱的本身,不就是矛盾么街边,当孙鹏再次抬手把烟送到唇边的时候,一定是感到了什么。也许是一道凝然的目光,也许是一阵风的戛然而止。他偏过脸,看见了她。城市上空的那一抹橘黄色的晚霞渐渐淡去。路灯亮了。她朝他走来。她走近了,他把烟头扔掉,目光平和,“想吃什么”“不去店里”“吃点别的。”她迟疑了下,“好吧。”店开了之后,他不常来等她下班,像这样不说一声就来,更是少数。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刻意营造浪漫的男人。相恋以来,他们在外面像模像样吃饭约会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好在,陈岩也不喜欢太造作的举动。男人自以为是的浪漫,时常会令女人感到窘迫。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两个人点了三菜一汤,聊着天吃完了这顿饭。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说的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话题在中途微微停顿的时候,他们看着对方,看着看着,都抿唇笑了下。这个相视一笑,奠定了今晚的基调。一个小时后,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他松松握住了她的手。他粗粝的掌心有些温热,吸附在他衣服上的淡淡烟味断续飘荡在她鼻尖,这一切,她都觉得安心。大荧幕的光散射在黑暗的空气里,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光影中哭天抢地的爱情,一段段煽情的音乐在耳边此起彼伏。剧情过了大半,陈岩动了动,投在屏幕上的目光无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低头看她。这么一来,他们的脸就离的很近,近到向前一点点,就是对方的唇。这个世上,并非什么都有深远的意义,就像此时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就这么望着他,像一把月光洒在湖面。咫尺的距离,她的脸上有化妆品淡雅的香气,随着呼吸,还有细细的鼻息。全是考验。按耐住吻她的冲动,他拨动了下她的发,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荧幕上,女主角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哭泣,影院里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剧情。陈岩被那声响吸引的转过脸去,不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跟着人流走出电影院时,已经9点多。回去的路上,孙鹏平淡地和她说了白天发生的事。说到最后,他说,“如果店做不下去了,我们”陈岩的反应出奇的冷静,打断他,“今天能不能不谈这些”客房里,孙鹏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又呼啦一声拉上。回头,陈岩正在脱外套。他们在夜色里路过这家连锁宾馆,是她先停下了步子。他走过去,把她的风衣扔到床上,在背后伸手双手,缓慢地抚摸她包裹在薄线衫里的细长双臂。他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侧,她的头微微向后仰,他的身体贴紧上了她的后背。干燥的嘴唇轻轻摩擦她颈后的皮肤,慢慢地,她的身体变得异常柔软、乖巧。心跳得越来越快,陈岩轻喘着转过身,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拉下他的脖子、他的唇。她在性事中不多见的主动令他心中震荡。身体在下一秒就有了反应,呼吸一紧,他用身体将她压倒在床上。在她滑腻的胸前腰间找回自己的手,他稳稳托起她的下颚,看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眸里摒弃了惯常的克制,漾着某种神秘的光彩。他亲了亲她的眼角,宽大的双手向上滑动,拇指抚摸她的耳朵,而后缓慢探进她漆黑的柔发里,将她彻底固定,低头与她深吻。灯一直亮着。床的中央,他整个人罩在她身上,像是重叠书写在一个格子里的两个不同的字,若干笔画相连相嵌,忘了各自本身的意义。忽然的一下,她痛得去推他。他肌肉紧绷,身下不停,小臂支在她头侧,手指爱怜地掳了下她因汗水而湿腻的额发。这一刻,他的目光竟是有些冰冷的,置身事外地捕捉着她眉梢眼角因他而起的每一点变化。当她抛开所有,完全听从身体的指令去臣服他时,她在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与契合中,感到了一点委屈。这种委屈是微妙的,带着女人天性里的卑微,卑微地想要他多爱自己一点。多爱她一点只要她开口,他什么不愿意给她漆黑的楼下,陈岩下车,把裹在身上的他的外套递过去。孙鹏拉着她的手臂,慢慢将她卷进怀里。